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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蔓兒坐在炕上,不由得看了連守禮一眼。

    這兩天,一直聽連葉兒在抱怨。對於連守禮和周氏親近,幫周氏幹活,這個連蔓兒沒有立場去阻攔。畢竟差了一層,很可能會裡外不是人的事,連蔓兒不會去做。只聽連葉兒說,連守禮給周氏幹活是幹活,但是卻並不給周氏花錢。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分家以後,連守禮和趙氏手裡終於能夠拿到錢了,連蔓兒也漸漸地發現,連守禮對於錢,抓的很緊。而趙氏也省細,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的,在自己身上一文錢都不肯花。不過該有的人情往來,也就是隨禮,這兩口子卻是一份都不肯少。

    連蔓兒一家曾經私底下議論過這個問題。

    “還不是因為沒兒子,這以後養老,也沒個依靠。可不就得攢點兒銀錢嗎。”張氏是這樣說的。

    “那咱過去?”連守信就問張氏道。

    “老四,咱先走,讓她們娘幾個慢慢來。”連守禮就站起身,要和連守信先走。

    “三伯,你先走一步吧,讓我爹等會,我們這還有點事。”連蔓兒就忙道。  

    “啊。”連守禮啊了一聲,他是個老實人,聽連蔓兒這麼說,雖有些不大情願,卻真的就先出門走了。

    “蔓兒,還有啥事?”連守信就問連蔓兒。

    “爹,你等我們還有我娘咱一起走啊。”連蔓兒看了看窗外,又加了一句,“天都快黑了。”

    這只是藉口,連蔓兒就是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讓連守禮和連守信接近。連守禮已經朝周氏靠過去了,誰知道他會不會向連守信傳達周氏的“慈愛”那?她們一家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防備著點總沒錯。

    外面的天還大亮著,但是連蔓兒這麼說,連守信也就沒說什麼,就當是小閨女撒嬌了。

    連蔓兒幾個也不著急,慢慢地穿鞋下地,收拾了收拾,一家人才往老宅來。

    “……咋還沒來?還都端上架子了?你跟他們說明白沒,是我讓他們過來。……就讓你辦這點事,你都辦不利落……”

    走進連家老宅,就聽見周氏的斥責聲從上房傳出來,顯然是在數落連守禮。  

    “我爹才下工,累了一天,我說給你去捎信兒,你還不答應,你非讓我爹去給你捎信兒。我爹飯都沒吃完,立馬就去了。我爹信兒捎到了,還不得容我四叔、四嬸點工夫。人家一天天也不是啥事都沒有的人。”是連葉兒在和周氏拌嘴。

    “你個小丫崽子,你也跟我巴巴地了,你……”

    連蔓兒走到院子當間,就故意咳嗽了兩聲。

    上房屋裡,周氏立刻就消了聲。

    “看,這人不是來了。”連蘭兒的聲音道,“娘啊,你就是性子急。”

    “我年輕的時候我就急寸,看不上他們這拖拖拉拉的勁兒。”周氏的聲音道,語氣緩和了下來。

    急寸,是三十里營子這裡的鄉村土語,意思大概是性子急,辦事利落,不拖拉。

    “繼祖,快去接你四叔、四嬸。”連蘭兒極到了去,在屋裡提醒連繼祖道。

    連蘭兒陪著周氏坐在炕頭上,見連蔓兒一家人進了屋,就笑著招呼她們上炕坐。不過,一家人還是找了凳子,在地下坐了。  

    “四叔,四嬸。”連繼祖往炕沿上坐了,就對連守信和張氏開口道,“我剛才跟老太太商量了……”

    “我回去,我自己個在這幹啥,我放心不下秀兒。”周氏似乎生怕連繼祖說別的,立刻接口道。

    這兩天在三十里營子待的她心急如焚,心裡的那道彎兒,也終於轉了過來。當時是想著拿捏一把,說要回三十里營子,沒想到,人家就等她的這一句話。回來的一路上,她差點沒後悔死。但是卻沒有辦法。

    遇到事了,她這才發現,太倉的兩個兒子和兩個兒媳婦,哪一個和她也不親近,哪一個也不是她能指使的動的。至於孫子和孫子媳婦們,遇到事,就都往後躲了,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在她這一邊。以往連老爺子總是她的依靠,但是這次這件事,連老爺子也和她翻了臉。

    她真的成了孤老婆子了。

    好在,三十里營子這裡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家裡雖然和她結了仇,但是好臉兒,一個家裡三口人雖然她不待見,但是卻有短處抓在她手裡,也沒結啥仇,最好拿捏。

    將這兩個兒子拿捏住,有這兩個兒子支撐她,她就有底氣,回太倉,將那個賤人攆走。  

    結果卻並不如她所願,但是好在,這兩個兒子並沒有不搭理她。連守信將連繼祖給扣了下來,這很合她的心意,可以說是讓她喜出望外,因為這是她自己絕辦不到的事情。

    但她還是對連守信冷著臉,不為別的,就為了不能讓連守信翹尾巴,讓連守信繼續更加努力地取悅她。

    她問連守信能不能給她做主,就是要讓連守信陪著她回太倉,連守信出面,趕走那個賤女人。

    可惜,很快她就知道,連守信當不起家來,現在四房當家的是那幾個孩子,尤其是連蔓兒和五郎。

    連蔓兒把話跟她說的很清楚。她知道,連蔓兒不同於連守信和張氏,她根本就拿捏不了連蔓兒。同時,即便她不想承認,在心裡,她是信服連蔓兒的。連蔓兒說讓她回太倉,那就一定能讓她回去。

    她不僅不敢惹惱連蔓兒,如果不是實在低不下身段,她甚至想討好連蔓兒。要是連蔓兒肯幫忙,她就不用再費勁巴力地想咋樣才能攆走太倉的那個賤人。

    周氏說完了她要回太倉,就給連蘭兒使了個眼色。

    “老四啊,”連蘭兒就笑著對連守信開口。連蘭兒有這樣一種本領,不管上一次說的多麼的僵,下一次見面,她都能跟啥事都沒發生一樣,照樣和顏悅色,笑的春風拂面。只不過這笑容背後,往往還是陷阱。“娘這次回來,是跟咱爹鬧了彆扭,咱做兒女的不能不管。你看看,是不是你去一趟,好好勸勸咱爹?總不能讓咱娘就和繼祖這麼回去是不?”  

    “我已經在這陪了咱娘好幾天了,也不能把家裡那爺三個扔下就不管了。娘這回去,就繼祖一個,他也照應不過來。老四你跟著去,一個大男人,也不方處,看蔓兒還是誰,也跟著去一趟。”

    “老四,不是大姐給你鋪排。你現在不差這幾個錢,就再多雇上一輛馬車,老四媳婦、你們多去幾個人,也給咱娘撐撐腰不是?讓人一看,這大車百輛地去了,也給咱娘長臉。真就能讓咱娘讓外人給欺負了?你做兒子的臉上也不好看不是?”

    周氏自己鬧著回來,就這麼跟連繼祖回去,她覺得沒面子,這是讓連守信去給她撐面子,順便幫她解決平嫂的問題。

    還真是敢提要求,連蔓兒心想。只不過,一直拿捏、踩在腳底下的人,現在突然你讓他站起來,替你衝鋒陷陣,這可能嗎?這不是變戲法。

    而且,周氏也太任性了,這是四百里地的距離,就能來回這麼折騰,這要離的近一點,兩邊都能讓她給折騰散架了。這個脾氣,不能慣著她。

    “大姑,太倉現在都有誰?”連蔓兒抬起頭,問連蘭兒。

    “嗯?”連蘭兒心裡打了個突兒,沒敢直接回答連蔓兒的話。  

    “太倉有我爺,有我做縣丞的大伯,有我跟著縣丞當差的二伯,要說給我奶撐腰,長臉,怎麼著也輪不到我爹。我爹真要按大姑你這麼鋪排,他就不是去給我奶長臉、撐腰去了,他是去跟我爺、我大伯和二伯對著幹去了。”連蔓兒就道。

    “這是不孝不悌,破壞一家和睦,大姑你這主意出的不太合適。”五郎就道。

    連蘭兒要幾面討好,不討好的事,她都攛掇別人去做,可惜連蔓兒不會上她這個當。

    “這一家人,哪講究那麼多,我可沒想那麼遠。這不都是為了咱娘,也是為了你們哥幾個的面子。我一個出了門子的閨女,再咋地也礙不著我啥。”連蘭兒就道,臉上訕訕地。

    周氏聽說連守信、連蔓兒都不陪她去太倉,也落下了臉。

    連蔓兒想了想,就走過去,在炕沿上坐了。

    “大姑,你這燒過炕了?這炕也不熱啊,別再把我奶給冰著。”連蔓兒用手摸了摸炕,就道。

    連蘭兒就去看連守禮。

    “蘭兒啊,你去,再燒一個柴禾。”周氏突然就道。  

    第四百六十八章拜牌樓

    連蘭兒的臉色變了變,遲疑了一下,才答應著下炕出去了。

    連蔓兒又看了看連繼祖。

    “繼祖,外邊天快黑了,你跟著你大姑去,幫把手。”周氏就又對連繼祖道。

    連繼祖嘴上應著,身子卻沒動。

    “繼祖哥,你沒聽見咱奶的話呀。”連蔓兒就對連繼祖道。

    連繼祖四下看了看,心裡雖不情願,也只好跟著連蘭兒出去了。

    “奶啊,你要回太倉,多帶人也沒用。我們跟去,幫不上忙,還得把事情給鬧的更僵。”將連蘭兒和連繼祖都支出去了,連蔓兒這才對周氏開口道。

    周氏沒說話,半信半疑地打量著連蔓兒。

    連蔓兒笑了笑。

    周氏那麼配合她,將連蘭兒和連繼祖支走,這就表明,周氏心裡也明白,誰靠得住,誰靠不住。既然周氏明白這一點,那麼經過這幾天的冷靜、琢磨,太倉那邊的事,估計她也已經琢磨出個究竟來了。

    “奶,你說說,你回太倉,你想要個啥結果?”連蔓兒問周氏。  

    “我還能想要個啥結果。”周氏就指著連守禮和連守信道,“就你們,都多大年紀了,還想多個小媽兒?”

    “那我大伯和二伯想不想?我大伯娘、……我二伯娘想不想?”連蔓兒立刻接道。

    周氏的眼珠子轉了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奶,這事你回太倉以後,再慢慢想。”連蔓兒就道,“奶,你要是依著我的主意,回太倉後,第一,就不能和我爺再鬧。”

    周氏就張嘴,想要說話。

    “就是要鬧,也得等把外人給攆走了,自家人愛咋鬧咋鬧,不能讓別人撿了便宜不是。”連蔓兒馬上就道。

    “人要攆走,哪那麼容易!”周氏就道,連蔓兒的話很合她的心意,她只是擔心,回去之後,難以將平嫂攆走。

    “奶,這攆人啊,容易,就是你一句話的事。”連蔓兒就道,“她要是還在廚房幹活,那就給她工錢,立刻讓她走。要是她不在廚房幹活了,那她不就更歸你老管了,你讓她走,也是一句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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