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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還捎了信兒來,說是節後看能不能來住兩天。”吳家興就笑著答道,“那金華酒還是她讓人給捎過來的,一共兩壇,我爹留了一壇,這壇讓我送來給岳父嘗嘗,說是挺不錯。”
“我也有點想家玉了,”連枝兒就道,“家玉這門親事,真是沒啥挑,就是離家遠點兒,大傢伙不能經常見面。”
連枝兒和吳家玉姑嫂兩個處的好,這個大家都知道,甚至被十里八村引為佳話。連枝兒謙讓,吳家玉溫和,兩個人之間從來就沒紅過臉。
張氏沒說什麼,不過心裡卻滿是慶幸。不比較還不太顯,一比較起來,她就越加覺得連枝兒這門親結的好。
說了一會話,張氏就又把大寶給抱進懷裡了。連葉兒也逗著大寶玩,這個時候看時辰不早,才告辭走了。連葉兒走了不大會的工夫,連守信就從外面回來了。
連枝兒和吳家興都迎了出去,給連守信行禮、問好。
連守信一臉的笑容,快步進屋來,也是直奔大寶。
“……你先去洗洗,再換件衣裳。”張氏用手臂攔住上前來要抱外孫的連守信,嗔著道。
大寶認得連守信是他姥爺,一邊小嘴吐著泡泡咕咕噥噥地叫人,一邊伸出小手夠連守信。
“乖外孫……”連守信呵呵笑著去洗了,換了衣裳,這才回來抱大寶,“幾天沒見,我乖外孫好像又胖了……胖了好……哈哈……”
連守信就用下巴上的胡茬扎大寶的臉,大寶一邊咯咯笑,一邊就在連守信懷裡撲騰。
“晌午別回去了,就在這吃吧。”張氏就和連枝兒商量,“剛才家興不是說,你公公估計晌午回不來,你婆婆也得那家留吃飯。”
“嗯,不回去了。”連枝兒就點頭。
張氏就高興地叫了管廚房的韓忠媳婦來,吩咐她晌午準備一桌豐盛的飯菜,還特意說了幾樣連枝兒和吳家興愛吃的菜,讓廚房預備。
“……多準備幾道下酒的菜,家興今天沒事,我們爺倆喝幾盅。”連守信就道。
“正好,家興還給你帶了一壇酒,晌午你們倆就喝了吧。”張氏就道。
臨近晌午,小七、小龍和小虎放學回來了。小七在外面已經知道吳家興和連枝兒帶大寶回來了,就從院外跑進來。大寶這個時候又被張氏抱了過去,小孩子耳朵尖,聽見了院子裡小七的聲音,就朝窗戶外頭看,嘴裡啊啊地叫。
“舅……舅……小舅舅……”
小七在外屋就聽見大寶叫他,一邊快活地答應,一邊奔進屋來。
“大寶……”小七跳到張氏跟前,沖大寶笑。
“小……舅舅……”大寶一雙漆黑的眼睛裡都是笑,小身子極力掙脫張氏,撲向小七。
“就他們倆最親香。”張氏就笑,小心地將大寶遞給小七,囑咐小七好生抱著。
大寶挨進小七懷裡,就摟了小七的脖子,塗了小七一臉的口水。小七哈哈笑,大寶咯咯笑,舅甥倆都開懷無比。
之後小龍和小虎也進了屋,這下子就更熱鬧了。
大寶被小七抱著在地下溜達了一會,突然喜滋滋地小臉上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抱著他的小七頓時就覺得懷裡一熱。
“那個……大寶好像……尿了。”小七抽抽著嘴角道。
“是尿了,是尿了。”小龍和小虎湊過去,仔細看了,頓時鬨笑起來。
“趕緊抱過來。”張氏連忙就道,一邊就叫小龍和小虎,“你們做舅舅的,不許笑他,沒看他都咧嘴了嗎。”
連蔓兒一看,可不是,原本大寶尿了還沒什麼,可小龍和小虎一笑,這小傢伙就有些委屈起來了。
小七就忙將大寶抱過來,交給連枝兒,再看自己衣襟上,果然濕了一大片。
“哈哈,”連蔓兒就笑,“大寶好像專撿小七身上尿,哈哈,這是第幾回了?”
“第三回了。”小七無奈地道。
“大寶和他小舅最好了。”張氏也笑,一邊就讓小七趕緊去換衣裳。
“……等過兩天,姐騰出空來,給你做件新袍子。”連枝兒這邊已經利落地給大寶拿掉了尿濕的尿布,用帕子蘸溫水擦了大寶的小屁股,然後又換上了乾淨的尿布。
全程,吳家興都在旁邊打下手,遞帕子、遞尿布,最後還拿著那塊尿濕的尿布,就要拿水盆去洗了。
看他動作的自然和熟練,顯然這麼做已經不止一次了。
“快放下,快放下,這有人洗。”張氏連忙笑著攔。
大寶尿過之後,就餓了。連枝兒雖做了母親,卻還保留了些靦腆的性子,就抱著大寶去連蔓兒的屋裡餵奶。連蔓兒想要跟過去,小七已經換了衣裳回來。
“爹,我跟你說件事。”
第八百九十六章念書不念書
小七說要跟連守信說件事,連蔓兒見小七神色頗為鄭重,就停住了腳,想聽聽到底是什麼事。
“啥事?”連守信就問。
“是六郎。”小七在旁邊椅子上坐了,說道,“他今天又跟我提了,說不想上學了。”
“他今天又說了這話?”連守信沉吟了一會,才緩緩地道。
“嗯。”小七點頭。
六郎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出想從學堂里退學的事情了。實際上,可以說這兩年來,都是連守信督促著、並讓小七幫忙看著六郎上學。
在念書這件事上,確實有的人有天分,有的人則沒那麼多的天分,需要更多的努力才可以。而六郎在念書方面完全沒有天分。六郎在生活中就不是機靈的孩子,在念書上,用村里人的俗語來形容,就是“笨的掉地都不沾泥”。
這句話,本來是說粘餑餑一點也不粘,莊戶人家的俗語叫做“笨”,後來被引申來形容人很不聰明。
六郎到學堂里沒上幾天的課,就覺得非常的吃力,而且他本身似乎對念書也沒什麼興趣。不過這個孩子還算懂事,他不想念書,卻明白念書在世人眼睛裡的好,也知道是他四叔給他的這個好機會。因此他並沒有逃學,而是到連守信跟前,說他不想念了。
連守信很是訓斥了六郎一頓,然後又好言勸說,讓六郎繼續念書。
那之後六郎堅持了有三個月,又第二次到連守信跟前說不想念了,連守信自然還是不答應。
但是有些事情註定勉強不來,六郎依舊每天按時上課,但是每到上課的時候,坐一會,聽先生講兩句,他就會走神。一開始的時候,先生還會嚴加管束,六郎很是挨了些竹板子。不過後來,漸漸地,先生也無奈了。
六郎並不是不想好好念書,他是真的念不進去。
不過下課的時候,六郎就精神了。他也不貪玩,眼睛裡有活。學堂里的,幾位先生處的打掃、提水、燒水等活計,他都搶著做。
每天上課六郎幾乎都是第一個到學堂裡頭,冬天幫著攏火生爐子、其他季節幫著收拾打掃。下學後他也會等到最後,將學堂里收拾的乾乾淨淨了,他才會走。
六郎在學堂念書,每天還有一頓飯食,而不需要老宅出任何的費用。連守義和何氏夫妻兩個,也沒有給他出過工。不過六郎卻自動學著其他一些學生的樣子,給連蔓兒家挖野菜、割野糙。有的時候,還會到莊子上來幫著幹活。
說到六郎,就不得不說說連守義、何氏兩口子這兩年的生活。
自從被周氏分出來之後,一開始,周氏分了米糧給他們,另外他們還有二郎那邊固定的供奉,一家四口人完全可以做到衣食無憂,可是一家的日子,卻被他們過的一團糟。
首先,一家人儘量不開火,只等上房開飯了,兩口子就自帶碗筷,招呼兩個孩子湊上去。周氏打罵,都不能讓他們卻步。兩口人搶著吃完了,揣了碗筷就走,也不管六郎和連芽兒。
至於家裡的米糧,則都被他們兩個給換了錢,花費了。
他們這樣,村子裡自然就有議論。大家都說這兩口人不著調,然後又說連芽兒和六郎兩個可憐,攤上了這樣的爹娘,餓的面黃肌瘦的。可連守義和何氏對此就好像沒聽見似的,該怎樣還怎樣,吃飽喝足照樣四處逛、串門。
漸漸地,人們就開始說周氏不好,心狠,更涉及到連守仁、連繼祖、蔣氏。人們自然有他們的道理,說連守義和何氏已經那樣了,可倆孩子多可憐啊。上房的周氏他們,又不是沒有,給親孫子、孫女一口吃的怎麼了。怎麼能就那麼忍心,自己吃著,讓倆孩子餓著、看著?
而且周氏他們自己本來並不富裕,是因為從連守信那又要了十畝的麥子地,又有連守信四時的豐厚節禮,他們的日子富足了起來,超過了村里許多辛辛苦苦勞作的人家。
就有人說,原本連老爺子在世的時候,連守信給連老爺子和周氏的各種供養,連老爺子一直都在貼補連守仁和連守義這兩股人,連守信也聽之任之。連老爺子沒了,連守信除了原來的供養之外,還那麼痛快地答應了再給十畝地,難道只是為了供養周氏一個人?
自然不是的,大家說連守信不好直接補貼兄弟和侄子,不過是這樣糊塗著,讓做老人的做好人,貼補兒孫們罷了。
有這種想法的不是一個兩個,大多數人都是這麼想的。這個年代,人們重視家族、血脈,是認可並贊同這種做法的。
周氏不給連守義和何氏吃可以,但是她還不給連芽兒和六郎吃,這件事因為觸及到了這個年代的道德標準,引起了眾怒。
大周氏受不了上門的鄉親們,來找周氏勸說。周氏自然滿嘴的道理,滿心的委屈,而且態度很是強硬。後來,小周氏和商懷德也上門來勸說。甚至隔壁、一條街上也有特意來串門的人,話語中就露出來一些。
最後,周氏雖然依舊嘴硬,但是行為上還是做了妥協,她允許連芽兒在上房吃飯。連芽兒一個小丫頭,吃的不多,周氏還要使喚她幹活,而連芽兒對周氏很是順從。
可六郎就有點尷尬了,在周氏跟前,他沒有連芽兒討喜,作為一個半大小子,他很能吃。
學堂里的一頓飯食,再加上周氏那一碗半碗的,六郎每天都吃不飽。小七發現了,就跟張氏說了。
因為生活的優裕,兒女們也都好,張氏越發的心軟慈善,小七就常帶了吃食給六郎。
感受到連蔓兒一家的善意,六郎的膽子就漸漸大起來。六郎來莊子上幹活,就會留在連蔓兒家吃飯。可以說,這兩年六郎雖然沒住到連蔓兒家來,卻是吃著連蔓兒家的飯長大的。他的衣裳鞋子,也都是張氏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