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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閆道婆哦了一聲,又笑著道,“在姑娘跟前,我不敢說,怕姑娘罵我油嘴滑舌的。今天姑娘不在,我斗膽說一句。要說了,這府城裡頭這般大年紀的小姑娘我也見了不少,這論模樣論談吐,還有這行事做派,竟沒一個比得姑娘的。……那真是……人群裡頭拔尖的人物……”
說著這話,閆道婆伸出了大拇指比了比,一面覷著張氏的臉色。
張氏聽別人誇讚自己的兒女,可比聽人奉承她自己還要高興。雖是如此,張氏的嘴上還得謙遜兩句。
“她一個年輕姑娘家,可當不得你這麼誇她。我這個閨女,人品、性情,那倒是沒的說的。”雖然說是不讓閆道婆夸,張氏自己還是忍不住誇了一句。
“這麼聰明俊秀的姑娘,不知將來哪家有造化娶了去。”閆道婆看著張氏,就又笑道。
張氏笑了笑,沒接閆道婆的話茬。
“太太,我有一樁好親事,想給姑娘說說,要不太太聽聽?”閆道婆往前欠了欠身,看著張氏,又笑著道。
沈連兩家已經有了口頭婚約這件事,府城裡很多人都知道。像閆道婆這樣哪家內院都進的去,消息特別靈通的人士,更沒有道理不知道。
“勞你費心。”張氏就道。既然已經答應了沈六的求親,而且雙方對這門親事還都這樣滿意,張氏自然不會再聽閆道婆給說什麼親事。“這事啊,你就不用再費心了。我們蔓兒的親事,八九不離十了。”
“你應該,也聽到些風聲吧?”張氏說完,就問閆道婆道。
閆道婆就呵呵地笑了起來。
“哎呦,那我得給太太道喜了。原來,那傳言竟是真的!”閆道婆就起身,又給張氏行禮道喜,“這真是天造地設的好姻緣,六爺是有眼力的人,咱們姑娘是天大的福。太太更是全福全壽,為兒女積下的福報!”
“這個事,你心裡頭知道就行了,也別大吵大嚷的。六爺的門第不是咱一般的人家,那是通著天的。還得從京城裡回來,這個事才能定。”張氏就叮囑閆道婆道。
“太太放心,我老婆子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這裡頭的厲害,我都明白,都明白。”閆道婆就忙不迭地點頭道。
“太太家這是喜事不斷,怪不得看太太臉色這麼一天好似一天的。”閆道婆眼珠轉了轉,瞟一眼屋裡侍立的丫頭,又對張氏道,“只不過,我瞧著太太這歡喜裡頭,好像還有那麼一丁點的……”
閆道婆說到這,就頓住,不肯再往下說了。
“一丁點啥?”張氏忙就問。
“太太,這個……”閆道婆就又往侍立的幾個丫頭身上掃了一眼,“有小姑娘家在跟前……”
是人都有個好奇心,何況閆道婆這麼說,張氏就更想知道,閆道婆那不肯說的話是什麼了。
“這屋裡沒啥事,不用你們伺候了,你們都出去吧。”張氏就對屋裡的幾個丫頭吩咐道。
幾個丫頭相互看了一眼,卻都沒動換。
張氏就想起來,連蔓兒對閆道婆的不待見和防備,這肯定是連蔓兒給這幾個丫頭囑咐過了,不讓閆道婆和她單獨說話,怕閆道婆哄騙她。
張氏信服閆道婆,但是她也信服自己的閨女,輕易不想違背閨女的意思。見幾個丫頭不走,她就猶豫了。
“這個幾位小大姐,怕不是太太的丫頭?新來的,還沒教過規矩。我老婆子走了這麼些人家,還沒見過這般的。”閆道婆正關注這張氏的一舉一動,就看出了張氏的猶豫。
雖然連蔓兒不在。但屋裡有這個幾個丫頭在,於她正打算謀劃的事情也是大大的不利,必須得將這幾個丫頭攆出去。
張氏是個老實的人,閆道婆這麼一說,她就被據住了。她總不好當著閆道婆的面說是連蔓兒的囑咐,是信不過閆道婆。因此只能讓幾個丫頭出去,不然閆道婆到外面一說,讓人以為連家沒規矩,她這個當家的主母連屋裡幾個丫頭都使喚不動,那可就成為府城的笑柄了。
“你們趕緊都出去,我這沒事,有事我叫你們!”張氏就又對幾個丫頭吩咐道。
幾個丫頭也聽見了閆道婆挑撥的話,又見張氏面色有些發急了。相互看看,都只好從屋子裡退了出去。
“你想說啥啊,還不能當著小姑娘說。”等將丫頭們都打發了出去,張氏就催問閆道婆。
“是不能當著小姑娘說。”閆道婆就陪笑道。“太太,你老是天大的福氣,這一家一計,跟老爺只兩口,日子過的清靜太平,順心順意的。像太太這樣的人家,誰能有這個福氣那。別說是太太這樣的人家,那好些個還不如太太這樣的人家,三妻四妾,大丫頭小老婆的,誰家免的了那。”
閆道婆一邊說,一邊小心地打量著張氏的臉色。
張氏的臉上果然現出些憂慮的神色來,她還記得前幾回閆道婆跟她說過的話,心裡不是不擔憂的。比如她跟連守信兩個是患難的夫妻,兩人從貧賤到富貴,連守信又是個板正的人,從來就沒起過別的心思。又比如說連枝兒,吳家是那樣的人家,吳家興和連枝兒小兩口感情又好,而連家如今的門第又比吳家高了許多,連枝兒這輩子也是不用操心這種事的。
唯有連蔓兒……,將要嫁的是沈六這樣的人,要進的是沈家這樣的人家。
雖沒有在府城裡常住,不過各府裡頭大大小小的軼事張氏也聽了不少。其中就有不少妻妾不合,小妾爭寵的。
張氏並不精明,自家又人口簡單,但是她也明白,一般深宅大院的日子並不是那麼好過的。
“不是我觸太太的霉頭。”閆道婆見張氏煩惱,忙又繼續說道,“實在是太太不拿我當外人,我對太太也掏心掏肺,不能不幫著太太核計。”
“六爺那樣的門第,這往後,屋裡人肯定是少不了的。何況六爺還是那樣的人品、樣貌,六爺的屋裡人,還跟別的一般人家的屋裡人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張氏就問。
“別的人家,隨便拿銀子買一個,又或者從窮家小戶的抬一個,那也就差不多了。可六爺的屋裡人,那家世、人品怕都平常不了。不往遠里說,就說這府城裡頭,怕不知道有多少閨秀樂意給六爺做小那。”閆道婆就道。
“就像皇城裡的萬歲爺,抬進宮裡去的小妃子,那都得是三四品大員的嫡出千金。……給六爺做小,可比給一般人做正頭夫妻還體面。我老婆子這些事情也看的多了,兩頭大、貴妾……,這些個名目可不少。”
“姑娘嫁進門去,這往後不長個七八雙手、三四雙眼睛,怕都顧不過來啊。”閆道婆嘆息著對張氏道。
“哪就能那麼得了……,”張氏心裡對閆道婆的話已經信了七八分,但是情感上卻不願意認同,“她們小夫妻,起碼……”
“小夫妻,一年兩年,還有那一兩個月,那新鮮勁兒也就過去了。以後那,太太就忍心?這個人啊,沒有遠慮,就有近憂。姑娘年紀小,不懂得這些厲害,太太還能不懂?太太就該為姑娘早點打算起來,姑娘往後在沈家打腰,那太太,還有姑娘的兄弟們,那不也都……”
“我們不指著她啥,”張氏對閆道婆最後說的那句話就不大愛聽,因此打斷道,“就巴望她自己能過的好,比啥都強。”
“太太是真心疼閨女。”閆道婆馬上就接口道,“既這麼心疼姑娘,那太太是有打算了?”
第九百九十章入套
“這個……”張氏的表情就糾結、為難起來,“我能有啥打算,哎,我們蔓兒……,六爺……,興許不能……”
面對無能為力的事情,有些人往往本能地選擇否認,否認存在這種窘境,張氏此刻的心情正是如此。
閆道婆坐在椅子上,打量著張氏的神色。她看得出來,張氏的心緒已經亂了,這讓她心中竊喜。不過,她的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張氏竟然沒有主動提起她先前說過的神藥的事情,又讓她覺得美中不足。
不過,閆道婆並不會因此而氣餒。在府城中走動了這麼多年,她什麼樣的女眷沒有見識過。大戶人家的主母,像張氏這樣的雖然是少數,但也不是沒有。張氏不提那神藥的事情,並不是心機深沉,想讓她主動提起,而是心裡慌亂,想不起來。
張氏並不是精明能幹的女人。
“哎呦,太太,你老這是騙著自己個玩兒那。”閆道婆就拍了拍大腿,嘆氣道,“這可能不可能的,你老心裡還能沒個數。”
這麼說著,閆道婆就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點撥張氏。
“姑娘年紀小,慮不到這些。太太可得給姑娘做主啊。”
“我能咋樣……,不至於就到那一步,六爺不是那樣的人。”張氏還是說道,不過看她的神態,聽她的語氣,顯然心裡也並不十分確信。
“不然,你說咋辦?”張氏乾脆就問閆道婆道。
“太太,這個話要是別人問我,那我肯定是一句答言都沒有。是太太問我,我才說。”閆道婆說著話,又故意左右看看,然後就從椅子上起身,走到了張氏的跟前,將聲音壓的低低的道。“太太忘了我上回說過的話。”
“你說的那個仙藥的事?”張氏就問。
“……是太太和姑娘的造化,這個仙丹,天上地下就這麼一丸。從前沒有,往後也不會再有了。”閆道婆就點頭,低低的聲音道。
張氏低頭不語。
“我想著,這也是命里該著的。”閆道婆又低聲道。“合該著姑娘就有這個因緣,也合該著就有一丸這個藥,別人沒福氣享用,竟是老天留給姑娘的。合該著姑娘這輩子得享大富大貴,順風順水。”
“也就是太太跟我投緣,我在這府城裡頭這麼些年,雖說是哪家門檻我都邁得進去,可真正把我當個人待。一丁點不小瞧我的,也就是太太這麼一個真慈悲的人。我早就想著能給太太出力,就是太太萬事滿足,沒有啥用著我的地方。”
“正巧遇到姑娘的大喜事,我聽說了,就為太太和姑娘高興。可一想到這府城裡頭,高門大戶人家後院的那些個事,我又為太太和姑娘發愁,就想起這丸仙藥來。……也是我報答太太對我的恩情,往後姑娘的日子過的好了,別忘了我老婆子,那我就啥都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