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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咋跟人家王舉人家比,你還當你是大財主那!”周氏撇了撇嘴,“這人又不是咱請來的,誰請來的,誰花錢。吵吵八哄的,我還嫌它煩。”
周氏擺明了,不肯去拿錢。
“你……”連老爺子氣的皺起了眉頭,看著周氏。
“我咋地啦。”周氏還不等連老爺子說她,她就先搶過了話頭,“我哪句話說錯了?你要錢,找你那孝順兒子去。那金山銀山的,你給多少賞錢都由得你。”
說著話,周氏就扭過臉去,不再搭理連老爺子了。
“爺,外面扭秧歌的過去了。”連繼祖這個時候就道。
“哎……”連老爺子打了個哎聲,“四六不懂啊,這臉啊,都讓你給丟盡了。”
“嫌我丟臉,你休了我!”周氏猛地扭回頭,惡狠狠地衝著連老爺子道,“你還當你還有臉,有臉咋老四請你赴席去,你不去,請你看戲去,你也不去。我不去,是我不稀罕那玩意兒。你不挺稀罕的嗎,為啥不去?還說我丟臉,咱倆到底誰丟臉!”
連老爺子被周氏說的,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差點就氣了個倒仰。
“你個敗家……”等連老爺子略緩過來一些,立刻就指著周氏罵了起來。
眼看著老兩口子又要吵吵起來,連繼祖、蔣氏等都忙過來勸解,好不容易,才將兩個人勸開了。
“老四他們,一會得給咱送飯菜來吧。”連守義坐在那,托著下巴,說道。
“就知道吃,人家就是送,那是給你們送的?那是給我們老兩口子送的!沒出息的玩意兒。”周氏氣勢很足的罵道。
連守義咧嘴笑了兩聲,一句話都沒有反駁。
每當連守信家要送飯菜過來的時候,就是周氏的權威在老宅最強大的時候。這種時候,周氏說什麼,罵什麼,都不會有人反駁,周氏要支使誰幹什麼,誰也不敢不去干。
“你要幹啥去,”周氏的眼角瞥見何氏沿著牆根要往外溜,立刻就斥道,“你老實給我待家裡頭,不是早說了,今天哪也不許去,省得丟人現眼。”
“娘,俺沒想出去,俺是去後院,解個小手。”何氏也咧嘴笑,真的就不敢往外走了。
“懶人屎尿多。”周氏厭棄地瞪了何氏一眼。
秧歌隊在老宅門口扭了一陣,又繼續前行,在王舉人家的大門口又停下來,很是扭了一陣。果然就有王家的管事出來,放了賞錢。秧歌隊的藝人歡喜雀躍,又沿街扭了一回,還在打穀場上繞了一圈,才又往牌樓前迴轉。
等秧歌隊回到牌樓前,觀眾已經人山人海,比剛才還多出了不少,左近的道路上,還有扛著凳子,夾著小板凳往牌樓前趕的。棚子裡已經坐不下了,有許多人只能站在外面。也有些或年老,或頗有威望的被請到了前排,連蔓兒家安排的座椅上就坐。其中就有三十里營子村廟的住持和尚,還有小罈子在旁邊伺候著。
牌樓前除了十里八村來看戲的,還招來了不少小販。有賣炒花生、炒毛磕的,還有賣糖葫蘆,賣糖豆糖塊小點心的,還有賣小玩意兒的,不一而足,生意竟然還都不錯。
秧歌隊在牌樓前又扭了一番,贏得了喝彩聲之後,就陸續地進了戲台後面專門搭給藝人們的棚子裡。
這個時候,就聽得一陣鞭炮聲響,這是連家院子裡開席了,同時也宣告著,戲台上的戲要開唱了。
今天連蔓兒家來的客人極多,光是後院的女眷,就坐了有六桌。每一席上,都有一份如今在遼東府極有名的烤鴨,至於席面上的其他菜餚,大都是錦陽縣城連記酒樓的大廚掌廚,菜色之豐盛精美自不必說。
連蔓兒這屋裡坐了兩席,小姑娘們吃的頗為斯文。
等宴席過後,有離的遠的賓客先告辭的,也有愛看戲的留下來看戲的,直到未正時分,院子裡客人才差不多都散了,前面戲台上的戲也演完了,觀眾們也都散了。
連家的管事們又帶著人收拾,另外安排宴席,招待戲班子和雜耍班子的人等,忙個不停。
別的客人都走了,只有張家和吳家的人沒有走。
戲班子的人吃過飯,也沒有走。上午是給十里八村的鄉親們唱的,這下晌,還得專門為張孺人再唱幾齣。張家和吳家的人,都是張氏留下來,和她一起聽戲的。
“娘,一會收拾收拾,讓她們進院子來唱嗎。你和我姥姥,你們也不用出去,就坐屋裡面聽。”連蔓兒就對張氏道。
“不用,還是去外面。外面寬敞,我看了,有那棚子,再燒個火盆啥的,我們再多穿點,一點都不冷,今天的天頭好。”張氏就道,“在外頭,還能讓多點的人來看。這看戲聽戲的,就得人多才熱鬧。”
本來留下戲班子,是為了滿足張氏和李氏聽戲的心愿,自家暖暖和和在屋子裡面聽戲。可張氏卻並不想這樣,她留下張家和吳家的人和她一起看戲還不夠,張氏還想讓村裡的人也一起來看,因為人多熱鬧。
李氏等人也沒意見,覺得就在外面看戲很好。
“那行,我讓人再把棚子收拾收拾,攏幾個火盆。”五郎說著,就出去安排人幹活去了。
很快,外面就收拾好了,戲班子也準備好了,連蔓兒一家,張家一家,吳家一家,還有趙氏和連葉兒就從院子裡出來,往看戲的棚子裡面來。
下晌還有戲看的消息,已經傳入了村里。連家的張孺人,要請村裡的姑娘、媳婦們看戲。因此,棚子裡頭又來了不少人。大姑娘、小媳婦、老婆婆坐在一處,見連蔓兒她們來的,就都站起身。
很多相熟的面孔,張氏就笑著打招呼。
連蔓兒則是打發人送熱茶,還派發了些小點心。
棚子裡面收拾過,很乾淨,又攏起了火盆,確實並不覺得冷。大家坐下一會,戲就開唱了。
下晌這台戲,大多是張氏點的戲目,李氏也點了一出。最先唱的一出就是鍘美案,就是小紅玉那個戲班子唱的。接著第二出是卷席筒,這是外地來的戲班子,在錦陽縣唱處了名氣。這兩齣戲,在錦陽縣都極為有名,很多人百看不厭。
就見戲台上開唱沒多久,張氏就拿出帕子來擦眼淚,再看看戲的其他女人也都是如此。很快,就變成戲台上在唱,戲台下面在哭,還有小聲罵的,大家看的都相當的投入。
連蔓兒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這些女人,她們的愛好和張氏是一樣的。她們就喜歡看這樣的劇目,頌揚美好道德、鞭撻邪惡,善良的男人女人,經歷磨難,最終戰勝邪惡,獲得幸福。
鍘美案,連蔓兒是熟悉的,不過接下來的卷席筒,對連蔓兒來說卻是陌生的。
第八百一十一章不消停
鍘美案,是一個平凡女子向負心漢討公道的故事,流傳極廣。連蔓兒前世就知道,而且她還知道,歷史上確有陳世美其人,不過卻不像劇目里所演繹那樣,陳世美是個很不錯的人。這個劇目,是和他有怨的人特意寫了來埋汰他的。
從此也可以看出來,文人殺人,確實從來是不用刀的。
而卷席筒這部戲,連蔓兒卻是沒聽過也沒看過的。她剛才還腹誹張氏等人的品味,不過不僅是鍘美案,就是這卷席筒,她竟然也一樣看的津津有味。
這戲班子能夠唱的紅遍錦陽縣,自然是有原因的。藝人們唱念做打,很有吸引人的魅力。而卷席筒的劇情,也並不複雜。
這部戲說的是繼母nüè待先房所撇下的兒子,但是繼母所生的兒子蒼娃,卻和兄長、嫂子十分友愛,處處幫襯。蒼娃瞞著母親資助兄長進京趕考,然後又幫襯嫂子和侄子的生活。之後,繼母下毒害死了丈夫,誣陷媳婦是兇手,並且買通了衙門,將媳婦打入大牢。蒼娃為了救嫂子,到衙門去自首,將罪責扛在自己的身上,並被判秋後問斬。
嫂子得救了,蒼娃的母親卻慌了,散盡家財也沒能救出蒼娃,最後也死了。
蒼娃死在獄中,屍首被扔了出來,嫂子惦念他的恩情,去收殮他的屍首。因為嫂子沒什麼錢,買不起棺材,就只帶了一領蓆子。
用蓆子收殮屍首,當然是要用卷的。結果這個嫂子捲起席筒,那席筒就自動打開。如是者三,將這位嫂子嚇了個夠嗆,以為是蒼娃陰魂不散,鬧鬼了。劇目的名字“卷席筒”就因此而來。
這個嫂子好一番祝禱,然後又要卷席筒,結果蒼娃從蓆子上一躍而起。
原來蒼娃沒有死,而救了他的人,正是被他資助進京趕考的兄長。
兄長做了官,翻案卷,查到了蒼娃的案子,知道裡面有蹊蹺,重新審理,才使得蒼娃無罪獲釋。而蒼娃玩鬧心起,想跟嫂子開個玩笑,因此才出現了後面卷席筒的場景。
大團圓的完滿結局。
觀眾們也是先哭後笑。
張氏和李氏尤其的投入。連蔓兒就坐在張氏的旁邊,膝蓋上放著一疊帕子。張氏哭濕了一張帕子,連蔓兒就忙遞過去一張乾淨的。兩場戲下來,這娘兒兩個的淚,幾乎就沒幹過。連蔓兒粗略地估計,張氏能哭了一臉盆的淚水了,而李氏也不呈多讓。
這是感情和淚腺同樣豐富的娘兒兩個。
連蔓兒又忙著讓丫頭倒茶來,給張氏和李氏喝,以補充她們因為流淚所流失的水分。
連蔓兒剛給張氏又遞過去一張乾淨的帕子,就感覺後背被人輕輕的碰了一下。連蔓兒微微扭過頭,她後面坐的是連葉兒。
“蔓兒姐,你看……那邊……”連葉兒見連蔓兒回了頭,就湊近過來,讓連蔓兒往棚子外看。
連蔓兒就順著連葉兒視線的方向看了過去,棚子外,連繼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正一邊小心地往棚子裡張望,一邊滿臉的躊躇,似乎不是來看戲,而是有什麼事的樣子。
“他怎麼來了?”連葉兒撇了撇嘴,輕聲地道。
連蔓兒搖頭。
就在這時候,坐在後面一排的連守信也發現了連繼祖。連守信沒有起身,而是向旁邊伺候的管事韓忠揮了揮手。管事韓忠會意,就從棚子裡出去,走到了連繼祖的跟前。
管事韓忠跟連繼祖說了一會話,就又走了回來。
連蔓兒很快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連繼祖是被連老爺子和周氏打發來找連守信的。連蘭兒和她的丈夫羅寶財來了,連老爺子和周氏想讓連守信過去。
“……繼祖大爺也沒細說,就是讓老爺最好能趕緊過去……”管事韓忠如此向連守信回稟道。
連蘭兒兩口子來了,讓連守信過去幹什麼?最近幾次連蘭兒來家,老宅都比較知趣,並沒有來找過連守信。那麼這次,是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