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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燙點菜葉子吧。”連蔓兒對張氏道。
“行。”張氏一邊拿了筷子在鍋里攪動,防止麵條粘在一起,一邊答應了。
連枝兒就從灶下站起來,洗了兩把白菜葉子,等鍋里的湯再燒滾之後,扔進了鍋子。
“再燒一個滾,麵條就好了。”張氏道,就轉身準備麵條的鹵。
張氏準備的就是普通的雞蛋鹵,只需要兩三個雞蛋和蔥花就可以。為了雞蛋鹵更好吃一些,張氏還泡了一些木耳,撕碎了,準備加在雞蛋鹵里。
一會功夫,麵條就熟了。連枝兒用一個大盆子,將麵條連湯都舀了出來。灶下的火不熄,張氏簡單地刷了刷鍋,就開始倒油,做雞蛋鹵。
“爹,咱把那半隻燒雞切了吃吧。”連蔓兒道。
連守信答應了,去切燒雞。
連蔓兒也從炕上下來,從瓦缸里取了豆芽,拿滾水過了一遍,使豆芽半熟,又用家裡常備的醬油、鹽、香油和辣椒醬拌勻了,做了一盤涼拌豆芽菜。
這麼一會功夫,張氏也將雞蛋鹵做得了。
五郎和小七將飯桌放在炕上,又擺好了碗筷,連枝兒給大傢伙一人挑了一碗麵條,至於雞蛋鹵,就放在桌子中間,大家按著自己的口味自己加。
連蔓兒先吃了一口麵條,暗自點頭。麵條很香,很勁道,再夾一口涼拌豆芽,很慡口,然後再吃一塊燒雞,雞肉嫩滑,十分入味,蔡記燒雞幾十年的老店果真名不虛傳。
張氏端著麵條,沒有立刻就吃,她笑眯眯地看著幾個孩子。
“今個兒,咱們大傢伙是借了咱小七的光。”張氏笑著道。
小七在面碗上抬起頭來,一張胖乎乎的包子臉紅撲撲地,還冒著熱氣。
張氏就將一個燒雞腿夾到小七碗裡,連守信在切的時候,故意留了一整隻雞腿沒有切,看來就是留給小壽星的。
“娘。”小七看著碗裡的燒雞腿,又是高興,又是不好意思。就這麼一隻雞腿,他不好意思吃獨食,可是這麼多人,他又不知道該給誰好。
“吃吧,今天是你生日。”張氏笑道。
“小七,把雞腿給咱娘。”連蔓兒就道,“你的生日,最辛苦的是咱娘。”
孩子的生日,就是母難日。
“對,給咱娘吃。”連枝兒和五郎都道。
小七就將雞腿又夾給了張氏。
張氏有些愣了,她沒想到孩子們會這樣。
“娘,你快吃啊。”幾個孩子都笑著道。
張氏有些急迫地放下手裡的碗,扭轉身子,將臉背對著幾個孩子,乾咳了兩聲,又拿出帕子來,不去擦嘴,反而在兩眼上擦了擦,才扭回身來,似乎剛才她只是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連守信一直沒說話,只在旁邊笑呵呵地看著。
“你們有這個心,娘這心裡就比吃了啥都舒坦。”張氏清了清嗓子道,“這雞腿啊,娘從前沒少吃,這個,還是給小七吃。”
張氏就要把雞腿夾回給小七。
小七抱起碗,躲開了。
“娘,你就吃吧,要不然,小七連麵條都不吃了。”連蔓兒就道。
小七猛點頭,表示他真的會這麼做。
“孩子們的心意,你就吃一點。”連守信低聲道。
張氏嘆了口氣,只好在雞腿上咬了一口,非常袖珍的一口,不過是做個樣子。
“你看,娘吃過了,這行了吧。”
“娘疼你,你就接著吧。”連蔓兒就給小七使了個眼色。她知道,張氏,一個母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吃那隻雞腿的。
一家人吃完飯,剛收拾利落,連葉兒就在外面喊連蔓兒。
“蔓兒姐,你家來人了。”
“是誰啊?”連蔓兒應聲走出門,問道。
連葉兒正往上面走,手裡提著一個糞箕子,她身後跟著一個老漢,看樣子比連老爺子的年紀還大一些,穿了一身粗布的棉襖棉褲。
“這是連守信家不?”那老漢開口道,“你家是賣豆芽不?”
剛才晌午散工之前,張氏才跟作坊里的人說了要發豆芽賣的事,這才多一會功夫,就有人來買豆芽了。可她家的豆芽還沒發好啊。不過,瓦缸里還有幾斤準備自家吃的,不知道夠不夠。
“沒錯,我家賣豆芽。”連蔓兒忙道。
這個時候連守信和張氏聽到外面的聲音,從屋裡走了出來。
“哎呦,是姜五叔。”連守信看見老漢,立刻將人往屋裡請,“你老咋來了,快進屋。”
看著張氏和連守信將老漢請進屋裡,連蔓兒沒有立刻跟進去,而是站在院子裡和連葉兒說話,原來連葉兒剛才出去倒垃圾,正好這個老漢走過來。
“我就問他幹啥的,他說是找四叔,買豆芽,我就領他進來了。”連葉兒道。
方才連守信叫那老漢做姜五叔,那老漢應該姓姜,不過與連家應該不是什麼近親,連蔓兒就不認得他。鄉村人家,很講究這些,臨近幾個村的人,都能拐彎抹角地攀上些親戚關係。可以說除了親戚,就是朋友。
“蔓兒姐,你家又發豆芽賣了?”連葉兒有些好奇地問連蔓兒。
“嗯,我娘說先試試,也不知道掙錢不。”連蔓兒就道。
“肯定能掙錢。”連葉兒道,接著臉上就有些灰暗,“我們啥時候也分出來過就好了。”
“總有那麼一天的。”連蔓兒只好安慰連葉兒,又壓低聲音道,“葉兒,你一會到我們屋裡來,我娘給你留了一碗麵條。”
連守禮、趙氏和連葉兒總是偷空幫她們幹活,張氏想起一起過的日子,可憐連葉兒吃不飽,因此家裡做吃的,就想著給連葉兒捎帶上。
連葉兒就有些忸怩。
“蔓兒姐,你們也才好過點,掙點錢不容易,還總想著我。”
“你也會外道了。”連蔓兒笑,“別忘了,一會來啊。”
連蔓兒囑咐好了連葉兒,這才走回屋裡來。連守信正在和那老漢說話,原來是老漢的老兒子要娶媳婦,酒席里有一道炒豆芽,知道連家發了豆芽菜,就提前來訂。
“姜五叔要多少?”連守信就問。
“估摸著要三十斤。”老漢道。即便是鄉村人家的酒席,豆芽也算是價格比較低廉的菜,所以不僅正經宴席上,還有請耮忙的吃飯,也都有這道菜。
“家裡的酸菜還沒酸,”老漢又接著道,“你們家賣給鎮上的那酸菜還有沒,要是有,也要三十斤。”
“這沒問題。”連守信立刻就答應了,“就按給悅來酒樓的價,姜五叔你看咋樣?”
老漢自然點頭。這個價格是批發價,如果從小販手裡買,價格就會貴一些。
“姜五叔,正日子是哪一天啊?”
老漢就說了一個日子。
連蔓兒算了算,還有差不多半個多月的時間,發豆芽很來得及。這老漢看來也是急性子,訂的這樣早。不過她不知道,這是她沒辦過大事情,一般操辦宴席的,很多都是提前一個月,就要將東西都訂好。這樣中間如果出現什麼變故,補救起來也有時間。
“哎呦,姜五叔,你算過沒,那時候出了日子沒?”連守信用手指了指房頂,說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打起來了
“老四你是個精細人。”老漢笑了笑,“我找人問過了,說應該是出了日子,沒事。就算差幾天,也沒人管咱。”
連蔓兒略想了想,才明白兩個人說的是沈皇后那一個月的喪期。前幾天她們才接到的通知,不過這通知從京城傳到她們這裡,期間也要用去幾天的時間,這樣算起來,下個月中旬,這一個月的期限也就該過去了。
那老漢又和連守信聊了幾句家常,留下二十文錢做定錢。張氏就包了些半斤豆芽,一斤酸菜給他,讓他拿回家去先嘗嘗。
老漢推辭了一會,也就收下了,高高興興地走了。
“咱這豆芽還沒發好,這麼快就開張了。”張氏顯然很高興,還去看了看晌午剛泡上的大豆,似乎那豆芽現在就能發出來似的。
“咱家這不還有酸菜嗎,我估摸人家就是想兩樣菜在一起買了,省事。”連守信道。
連蔓兒覺得這話說的有一些道理,不過……
“還是咱家名聲好,招牌響,人家信得過。”連蔓兒道。
張氏和連守信都沒有附和,不過看表情,他們也頗因此而有些自豪。
下午,連蔓兒就去酸菜作坊里幫著幹了半天的活,要做晚飯的時候,才回屋來。晚上說好了要吃餃子,肉餡早已經炸過,用油、鹽、秋油、花椒粉、薑末、蔥花等作料醃好了,連蔓兒就和連枝兒兩個剁白菜,連守信則在裡屋和面。
要餃子餡好吃,肉和菜的比例最好是一比一,或者一比一點五,可是鄉村人家大多捨不得這麼吃,一般都是多放菜,肉就很少,只能起到一個調味的作用。今天是小七的生日,連蔓兒特意多買了些肉,要真真正正吃一頓肉餡餃子。
拌餃子餡是連蔓兒負責,肉餡炸出來的油全在裡面,另外還加了豆油,過水後的白菜餡也沒有捏的太干,因此肉餡很水靈。拌肉餡要始終朝一個方向攪拌,這樣才能拌的均勻,而且肉餡也好成坨。
餃子餡拌好了,連守信的面也和好了。張氏還在作坊里,沒有回來。連守信就負責擀餃子皮,連蔓兒、連枝兒負責包餃子,五郎帶著小七在外屋燒棒骨蘿蔔湯。連守信的餃子皮擀的很快,因為知道了連守信的那段經歷,連蔓兒也不覺得奇怪了。爺三個都是手腳利落的人,很快就將餃子包好,擺上籠屜、上鍋蒸了起來。
等張氏從作坊收工回來的時候,餃子和湯都已經做好了。
“娘,你先洗手,咱馬上放桌子吃飯。”連蔓兒就對張氏道。
“我享福了,吃現成的飯。”張氏笑道。當家的主婦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做一家的飯,能夠不沾手,吃現成的飯菜,而且其中還有當家男人勞動,是極少見的,所以張氏就開玩笑說她享福了。
“娘,你要說這就是享福,以後飯菜都我和蔓兒來做。”連枝兒道。
“還是我大閨女疼我。”張氏笑。
“先撿一碗,給你爺和你奶送去。”餃子端上桌,張氏就道。
這都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連蔓兒早就拿了一個大碗,撿了滿滿一大碗的餃子,端到上房來。上房也擺上了飯桌,高粱米飯、白菜燉豆腐、還有一盆白水煮土豆,旁邊放著一小碟秋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