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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連蔓兒這一身,包括鞋襪都是紅的,甚至扎包包頭的綢帶都被連枝兒給換成了大紅色,這是刻意為之。
今年連蔓兒十二歲,過第一個本歷年。
穿戴齊整,一家人走出大門,在御賜牌樓前擺好的香案,以連守信為首,一家人對牌樓行跪拜禮。拜過了牌樓,一家人才又回到前廳。
連枝兒、連蔓兒、五郎和小七向連守信和張氏拜年。
連守信和張氏就笑著讓幾個孩子起來,又拿出四個紅包給幾個孩子一人分了一個。捏著胖鼓鼓的紅包,連蔓兒笑的眉眼彎彎。
連守信和張氏作為爹娘要給孩子們壓歲錢,自然不能從公中的帳目里出。作為一家之主的連守信責無旁貸,預支了工錢,換成銀角子給幾個孩子壓歲。連蔓兒本歷年,得了個雙份。
至於說連守信的工錢已經預支到了哪年哪月,那就只能問連蔓兒了。
給爹娘拜了年,幾個孩子又給魯先生拜年,依舊每人得了一個紅包。
小七長這麼大,第一次拿這麼多的紅包,小臉激動的紅撲撲地。他偷跑到一邊,將兩個紅包打開,把壓歲錢數了又數,就又跑回來,將兩個紅包都給了連蔓兒。
“姐,你幫我攢著。”小七對連蔓兒道。
“嗯。”連蔓兒接了紅包,用手指戳戳小七胖乎乎的臉蛋,“小七啊,你知道不,你現在是小財主了。”
小七不說話,只是嘻嘻地笑。
雖然幾個孩子都不在連記鋪子裡做活了,但是依舊每月從鋪子的收益里領零用錢,酸菜鋪子開張的日子裡,也每個月都有他們的一份錢。這些錢也不是白拿,即便她們不去做粗活,但是那些帳目都是她們整理的。
另外,每次有大的收益,比如賣了葡萄酒、玉米等,幾個孩子也會分到一些錢。
小七從不亂花錢,即便他有想要的東西,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有爹、娘、哥哥、姐姐們自覺自愿地給他掏腰包,所以小七的錢是越存越多。以私房錢的多少來講,在連蔓兒家,年紀最大的連守信不用說是最貧窮的,私房錢為負數,最為富有的,除了連蔓兒,就是年紀最小的小七。
正月里,走親戚、串門子拜年,接待來拜年的親友,還要請客、或者出去赴席,一家人很是忙碌了幾天,尤其是連守信,幾乎每天都要出去赴席,甚至一天要去吃兩三次酒席,連蔓兒暗中留心,有的人家,她就讓五郎跟著連守信一起去。
過年,大人們忙,小孩子卻是最悠閒、最快樂的。連蔓兒也清閒起來,她和連枝兒,只跟著張氏去吃了吳玉貴家、吳玉昌家,再有就是王舉人家的酒席,就閒在家裡,每天將炕燒的熱熱的,姐兩個或是做做針線,或是寫寫字、看看書。
這一天,天氣晴好,姐兩個就到村里來,先回連家老宅,找連葉兒。
雖然空了那麼多的房子,連葉兒一家三口還是住在西廂房那一間小屋內。不過屋裡被趙氏和連葉兒收拾的很乾淨,炕也燒的好,連葉兒裝了一盤炒毛嗑,姐三個就坐在炕上一邊嗑毛嗑,一邊說話。
“三伯和三伯娘那,串門去了?”因為進屋沒看見連守禮和趙氏,連蔓兒就問。
“在上房打掃、燒火那。”連葉兒就道。
連蔓兒哦了一聲,為了將沒人住的空屋子保養好,連葉兒一家三口幾乎天天要去上房和東廂房燒火,因為一旦斷了火,房子就會上凍。上凍過的房子,融化後,老化的速度就會加快。
這一家三口,是很負責任地在替連老爺子照看房子。
坐了一會,聽連枝兒說二丫這兩天病了,姐三個就相約著來看二丫。出了老宅的大門,剛走到街角,就有一個人從斜刺里疾步走了過來。
“大侄女,……哎呀,現在應該叫侄孫女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攀親戚
聽見這有些耳熟的說話聲,連蔓兒就微微皺了皺眉頭。本來不打算予以理會,但是說話的人卻並不識趣,已經趕了過來,走到三個女孩子的前面,滿臉陪笑地攔住了去路。
來人,正是英子的爹。
自那天英子的爹認宋海龍做女婿,當眾讓宋海龍出了丑,並被宋海龍踢了一腳之後,就很有一段時間沒有出門。不知道是不是宋家打發人“開導”了他,還是他被踢傷了。
所以這還是連蔓兒自那天以來,第一次再看見他。
正月里,英子的爹似乎剛剛刮過臉,看上去比平時乾淨多了,而且穿的也很體面。連蔓兒看著他穿著的藍色的棉綾直綴,這件衣裳可是遠遠不如宋海龍那件葵花色的直綴,不過也不像是英子家的條件能穿的起的。而且,這件直綴,英子爹穿的也並不十分合身。
連蔓兒不禁心裡起疑,莫非這件直綴,是來自英子的爹的“新姑爺”?
不管怎樣,只聽英子的爹剛才那一句話,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已經知道了連守仁和他閨女英子的事。連老爺子給在三十里營子的兩個兒子寫信,對此事隻字不提,顯然並不認為這是一件體面的事,連守仁也未必就願意搭理這新“老丈人”,而從這件直綴來看,英子的爹也絕不是只聽見了什麼傳言,應該是英子特意給他傳遞了消息。
連蔓兒不禁撫額,這叫什麼,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嗎?英子是放開了,被從一張床上踢下來,立刻就能去爬下一張床。英子的爹也放開了,被一個姑爺踢開,他就去抱下一個姑爺的大腿。
這烏七八糟的,他們自己湊一堆,看怎樣就怎樣,連蔓兒懶得去理會,可他上趕著跟她攀親戚來了,這真是豈有此理!
“侄孫女,你爹在不在家?”英子的爹問連蔓兒。
“呸。”連蔓兒有些惱火,自然不會給英子的爹什麼好臉。“你誰啊,眼睛睜大了,認準了人你再叫。好大的一張臉,你也不怕折壽。”
“你要當大輩,回你自己家當去。大過年的,你找啥不自在啊。”連葉兒也罵道。
只有連枝兒性情柔和,雖然也生氣,但是嚴厲的話卻說不出口。
“這人是瘋子,見人就愛攀親戚,咱該幹啥幹啥去,別搭理他。”連蔓兒就道。
英子家的名聲因為英子,在三十里營子是早就臭了大街的。連蔓兒覺得跟英子的爹說話,本身就是件膈應人的事,她也不想在此和英子的爹多說話,若是引得人來看,英子的爹自然又成了一個笑話,她們三個小姑娘家,乾乾淨淨的,犯不上。
因此,連蔓兒就拉著連枝兒和連葉兒繞開英子的爹,直往二丫家來。
二丫並不是什麼大病,就是過年的時候著了涼,喝了兩劑散寒的藥,已經好了多半。只是她奶奶和爹娘擔心她出門再著涼,就禁了她在屋裡,不許出去。
二丫看見她們來了,非常高興,招呼她們上炕坐,吳玉貴的媳婦也從另一間屋子裡過來,端了炒花生和炒毛嗑讓她們吃。
“你們自己玩,嬸子那屋還有客人,就不陪你們了。”吳玉貴的媳婦叮囑了一句,就走了。
二丫的奶奶也在那邊屋跟來客嘮嗑,因此這屋裡,就只有她們四個女孩子。
“葉兒,你咋地啦,氣呼呼的。”連葉兒也是直性子,因為剛才的事氣悶,被二丫給看出來了。
連葉兒沒說話,先徵詢地看了連蔓兒一眼。
“我們來的路上,碰見英子她爹了。”連蔓兒就道。
這件事,只怕早就傳的人盡皆知了,人們只礙著連蔓兒一家的面子,從來不在他們面前談論而已。吳家與她們家交好,這種事說說也無妨。
“哦。”二丫就哦了一聲,“英子咋成了那樣的人了,真不要臉。我娘她們嘮嗑,都說她們一家這是都不要臉了。”
“嬸子她們嘮嗑,還說啥了?”連蔓兒就問。
二丫顯然有些顧慮,並不十分願意講,無奈連蔓兒一直追文,她一個小姑娘家嘴能有多緊,慢慢地就被連蔓兒把話都問出來了。
“……大伯也是,真要找,找啥樣人不行,非找英子。咱一個村的,這事不好聽。就算英子名聲好,也沒有這麼辦的……”
連守仁與吳玉貴是表兄弟,二丫應該稱呼連守仁為表大伯。不過莊戶人家親戚之間來往,為了表示親近,一般都會將那個“表”字省略掉。
連蔓兒暗自點頭,俗語說兔子不吃窩邊糙。連守仁這件事簡直辦的太渣,太不顧面子了。一般的莊戶人家,都有著樸素的觀念,家有閨女的,寧願嫁那一貧如洗的,也極少會將閨女給人做妾。真敢這麼做的人家,一般都是不顧體面,會被同村的鄉親嘲笑、看不起。
英子家被人看不起,連守仁做這件事,也不是為臉上增光。剛剛從村里出去,只做了幾天的縣丞,就收了同村的大閨女做妾,這也不是什麼體面的人應該做的事。
而且,連守仁這麼做,不僅將連守禮、連守信兩家推入的尷尬的境地,也讓諸如吳玉貴這樣與連家有親的人家受到了連累。
英子跟了連守仁,英子的爹立刻就跟連老爺子同輩了,那就是比吳玉貴高了一輩,比二丫高了兩輩。吳玉貴夫妻倆對這件事能說什麼好話,那才叫怪事那。
連蔓兒心裡有事,只在二丫家坐了一會,就告辭出來了。
“蔓兒姐,你有啥事?”走在回家的路上,連葉兒就問連蔓兒。
“……你還記得剛才英子的爹問咱啥不?我怕,他上我們家,找我爹娘去了。”連蔓兒就道。
三個女孩子路過連家老宅的門口,也沒進去,就直接往連蔓兒家的新宅子來了。
走到連記鋪子跟前,就看見小七從鋪子裡出來。
“姐。”小七跑過來,指著鋪子裡面,“英子她爹在裡頭,跟咱爹說話那。”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連蔓兒跺腳。
“他啥時候來的,讓他進屋幹啥?”連蔓兒問。
“來一會了,在門口遇到了咱爹。咱爹也不想讓他進屋,就是嫌在外邊說話磕磣。”小七低聲告訴連蔓兒道。
“走,咱進屋看看。”連蔓兒說著話,率先就進了屋。
一進鋪子的大門,就看見英子的爹正坐在一張凳子上,和連守信說話。
看來連守信也不歡迎英子的爹,因此沒有將他讓到裡屋說話。這幾天,連記的鋪子還沒有開業,這大堂里並沒有生爐子,因為是一點暖和氣也沒有。
“……四侄子……”不知英子的爹在跟連守信說什麼,一口一個侄子的叫,連守信是好脾氣的人,現在看著臉色也有些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