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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老爺子這番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若是連守信他們,怎麼著都能聽進去幾分,可換做連守義這一股人,連老爺子的這一番苦口婆心,卻只能付諸流水。
“就是她,沒別人。”連守義冷笑道,“啥兄弟姐妹的感情,咱對她有,她對咱可沒有。她要對咱有感情,就沒有這回事了。還啥感情,她跟我們,這就是不共戴天的仇。那不是有句話,叫啥殺妻奪子,她壞四郎的親事,就是殺妻奪子,肯定跟她沒完!”
“你們二老要是捨不得他們下大獄,那俺們就讓一步,得讓他們給四郎陪個媳婦。”何氏大嗓門地說道。
“我可不要她們家銀鎖。”四郎立刻就道,“跟人家王家姑娘比,她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那讓她賠錢。”何氏就道,“她家老有錢了,那還有個鋪子……”
也不等連老爺子或者周氏開口,連守義、何氏和四郎你一句我一句,最後得出來的結論,就是兩個選擇。第一個,送連蘭兒一家下大獄。第二個,就是要連蘭兒給賠償,要連蘭兒將她家的那個雜貨鋪子配給四郎。
“她這些年攢的錢就夠他們過日子的,咱四郎有了那鋪子,就算再有啥閒話,也不愁說媳婦。”
周氏忍了半天,最後還是聽不下去了。
“你們這還打算訛上人家了,還要人家的鋪子,你們憑啥,還要臉不要了?活不起了?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周氏的語氣中滿是嘲諷和鄙視。
連蔓兒和連葉兒在旁邊交換了一個眼色,周氏這樣的脾氣,也就是在自己家裡頭,一家子血脈,不能把她怎麼樣。如果是在外頭,以她這樣的脾氣,這樣一張嘴,還不知道會招來多少禍事,惹下多少的仇家。
而如今她這樣逼勒、擠兌四郎,四郎可和連家其他的孩子不同,這以後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那。
“這事,慢慢商量著來。”連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避開了連守義幾口人。“當初他大姑上門來,和你們今天說的這個,是一個理。當初,我是啥都沒答應她,今天……這事慢慢商量著來……”
連老爺子話說的緩和,但是意思卻是清楚的,他並不贊同連守義幾口人提出來的這個要求。
連守義幾口人自然不樂意,雙方你來我往,周氏句句話都帶著刺,連老爺子則是和風細雨,不過意思卻是至始至終都沒有變。
讓連守義幾個先忍著,首先要做的事是托人捎信兒叫連蘭兒來,問清楚了再說。
不讓連守義幾口人去找連蘭兒,甚至不讓他們直接與連蘭兒接觸。不管事情真相怎樣,一家人都不能鬧開,要協商著解決。
以上都是明說的,而話語裡帶出來的意思,則是不管怎樣,都不贊同向連蘭兒要賠償。
“四郎這兩天就先別上工去了,在家歇兩天,散散心,等這事過了,再去吧。家裡不富裕,也不缺那倆錢。”最後,連老爺子還說了一句。
“上回抓的那個藥,還有幾副吧。一會給我熬一副喝,這一股火,我腦袋嗡嗡的,腦仁子疼。”之後,連老爺子又對周氏道。
“我這就給你熬藥去。”周氏聽了,竟不吩咐人,而是立刻穿鞋下地,從柜子里拿了藥,要親自給連老爺子熬藥。
連守義、何氏和四郎就都沉默了起來。
第八百四十八章躲避
連老爺子主動要吃藥,這在連守信和連蔓兒面前是第一次,在老宅眾人面前,也是第一次。連老爺子的個性,在很多方面,和傳統的莊稼人是一樣的。尤其是在看病吃藥這方面,但凡能夠挺一挺,就絕不會要請郎中,也不會抓藥吃。
一直以來,都是家裡的人張羅著,甚至逼著連老爺子看郎中,吃藥,連老爺子對此從來都是牴觸的。而現在,他竟然主動要周氏給他熬藥,那麼大家能得出來的結論也就非常明顯。
連老爺子的身體不行了,就是他自己也感覺到了。雖然,剛才連守信他們進門的時候問起這件事,連老爺子還曾經說過他沒事。
“爹,你感覺咋樣,我這就打發人請李郎中來。”連守信就忙道。
“人老了,這個挺勁兒的就不行了。”連老爺子就嘆了口氣道,“沒啥大事,就是老毛病。這還沒出正月那,別總麻煩人家李郎中。上次抓的藥還有,挺對我這個症候,我就吃那個藥就行了。”
連老爺子這是明確承認,他犯了老毛病了。
“就是今天這個事,一股火。”連老爺子又繼續說道,“……家裡這……不省心啊。”
這句話,無疑是在暗示他的病因。他之所以犯病,是因為家裡有人、有事讓他不省心。至於是什麼人、什麼事,這根本就無需再問。
連守義、何氏和四郎都沒有說話。
“爹,你老這身子不是小事,我還是打發人請李郎中來給你老看看。這樣,我才能放心。”連守信就道。
“不用,老四。你聽我的,我說不用就不同。我自己個的病,我自己個明白。……等吃了藥,歇一歇,心閒了,就好了。”連老爺子忙就擺手道。
連老爺子的這句話,無疑是在說。只要連守義、何氏和四郎能懂事點兒,別在惹他生氣,那麼他的病就能好。反之,他的病情就會惡化。
“你爹就是氣的。”周氏拿了藥包沒有立刻出去,聽連老爺子這樣說,她立刻就接上了話茬道,“這一回一回的,還當他是年輕人那。啥時候讓人氣的一股火上來,就咽了氣,那有人才痛快那。”
周氏這麼說著,就朝連守義三口人看了一眼。
“……老爺子的身子最要緊,別的事都得靠後。都消停消停,別再讓老爺子著急上火的。要不然,到時候後悔藥都沒地方買去。”連守信想了想,還是正色地說道。
連守義、何氏和四郎依舊沒有言聲,倒是連守仁、連繼祖忙著表態。說是什麼都聽連老爺子的,會好好照顧連老爺子等語。
連老爺子坐在炕上,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周氏這時也拿著藥包,踩著兩隻小腳出去熬藥去了。
“老四啊,那四郎這件事,可不能就這麼算了吧?”連守義就道。
“四叔……”四郎也看著連守信。
“聽老爺子的吧,先把人叫來,問清楚了,再說下一步的。”連守信想了想,就道。
屋子裡立刻就陷入了一片寂靜。
不管怎樣,這件事情終於暫時平息了下去。連守信又坐了一會,和連老爺子閒聊了兩句,就站起身告辭。
連蔓兒也拉著連葉兒下了炕。
“爹,咱回去唄。”連葉兒就叫連守禮。
連守禮一直在屋裡,不過從頭到尾,都沒發表過任何言論。當然,這屋裡也沒人問過他任何意見。連守信沒來的時候,他還充當著拉架的角色,連守信來了,就沒他的事了。就算是巴巴地打發人喊了他來的連老爺子和周氏,也再沒看過他一眼。
“啊。”連守禮答應著站起身,然後又慢慢地坐了回去。“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一會。”
“三哥,一起走吧,正好順路。”連守信也招呼連守禮。
“不地了,你們先走,我再……”連守禮說著話,下意識地看了連老爺子一眼,然後才有些不確定地道,“我再跟咱爹說會話。”
“那行,”連守信見連守禮這麼說,也不勉強。“我這還有事,你多陪陪老爺子。”
“哎。”連守禮就應了一聲。
“行,老四你忙去吧,讓老三再陪我待會,我們爺倆嘮嘮。”連老爺子就說道。
連守信就和連蔓兒從老宅出來,連葉兒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上了連蔓兒。
等到晚間,連蔓兒一家吃過飯,閒下來,張氏就仔細地問了連蔓兒他們去老宅的事。
“老太太還是向著閨女,依我看,老兩口子是想把這事情壓下來吧。”張氏聽完,就說道。
“今天算是暫時給壓下來了。”連蔓兒就點頭,“可我看四郎那幾口人的樣,事情還沒完那。”
連守義、何氏和四郎今天被壓服下來,同意緩一步行事,說白了無非是兩方面的原因。一個是周氏話語裡的那些威脅起了作用,還有一方面就是連老爺子的病,還有連守信這一股對連老爺子的健康的重視。
胳膊擰不過大腿,這是永遠的真理。而現在的情況下,連守義、何氏和四郎就是單薄的胳膊,而周氏、連老爺子,再加上連守信的孝順和支持,就是那條大粗腿。
但是,這三口人卻從來不是會輕易善罷甘休的人。
“……一筆爛帳,想想就膩歪。”連守信在家人面前絲毫不掩飾他對這件事情的厭惡,然後,他又說道,“老太太向著那邊這是肯定的。老爺子倒不是向著哪邊啥的,他就是不想把事給鬧大了,想著都是一家人,哪邊吃點虧,快點把事情給了結了……”
“哪邊肯吃這個虧那?”張氏就搖頭道,“要是有一邊能吃虧,也不能到這一步不是?”
“那這次,肯定是想讓四郎這一邊吃點虧吧。”五郎有些漫不經心地道。
“肯定啊。”張氏就點頭。
一家人都已經摸索出連老爺子處理類似事情的模式了,就是讓受了傷害的那一方顧全大局,吃點虧,維護住一大家子的和睦。
“四郎那幾口人可沒這麼好打發。”連蔓兒就道,“當誰都像咱那,讓吃虧就吃虧,說幾句好話咱就心軟認頭了。”
“當初就是他們那一股鬧起來了,才逼得老爺子讓咱分出來另過。”張氏就道,“這一回……”
“這一回對方是我奶的大閨女,不是咱了。”連蔓兒就笑道。
連蔓兒為什麼笑,一家人心裡都明白,張氏、五郎和小七也跟著笑、搖頭,連守信就嘆氣。
“都不是善茬,這可不好辦了。”張氏就道。
“明天把城裡的叫來,到時候老宅那邊肯定還得叫我過去。”連守信想了想,就說道,“我是真犯怵啊……”
“爹,你不想去,就別去唄。”連蔓兒乾脆地說道。
“哎……”連守信就嘆氣。
“爹,西邊牧場那邊不是說要再買些地,要不你就上牧場那看看去。我去不了,這些天我得看著小七的功課。”五郎就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