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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枝兒也十四歲了。”張氏嘆道。十四歲,再過幾年就要出閣了,張氏猛然警醒,她這些年,為了那賢良淑德四個字,竟然疏忽了自己的大女兒。
“枝兒這模樣,細看還真是招人,怪不得賣個花生,都有那有錢的少爺往咱枝兒身上湊那。”何氏就呵呵地笑道。
“他二伯娘,你說啥?”張氏將目光從連枝兒身上收回來,正視著何氏問道。
“我說咱枝兒招人唄,你還不知道,今天集上,咱枝兒招了個有錢的少……”何氏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臉上已經挨了張氏一巴掌。
“你、你咋打人?”何氏一手捂住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張氏。
張氏瞪圓了眼睛,一把就揪住了何氏的頭髮。
“我打你咋啦,我還要撕你的嘴。”
連蔓兒和連枝兒在一邊都呆住了。
第九十七章相看
張氏一手抓著何氏的頭髮,另一隻手又一巴掌扇在何氏的臉上,將何氏打的往旁邊趔趄了一下,若不是張氏還抓著何氏的頭髮,何氏就要摔倒了。
連蔓兒在旁邊就有點驚呆了。
張氏平時待人寬和,就是被人用言語刺到了,她一般也會選擇忍耐。今天才和何氏說了沒兩句話,就動起手來了?這還是那個溫柔的包子張氏嗎?
張氏怒目圓睜的樣子,竟然相當的有氣勢。
何氏似乎被張氏給鎮住了,想要掙扎,卻被張氏抓住了頭髮,占了先機。她就伸出手來,要往張氏臉上抓。
連蔓兒忙跑過去。
“二伯娘,你別欺負我娘。”連蔓兒死死抱住了何氏的一條胳膊。連枝兒跑過來,抱住了何氏的另一條胳膊。
何氏本來就不是張氏的對手,現在又來了兩個拉偏手的,她就更沒機會了。
“哎呦,來人啊,要打死人啦。”何氏就嚎了起來。
“你給我住嘴,你再嚎,我還打你。”張氏虎著臉道。
何氏見張氏突然像是變了個人,看著她的眼神陰森森地,她就有些心虛。
“老四媳婦,俺還是你嫂子不。你是吃了槍藥了,啥也不說,你就動手打俺。”何氏被張氏母女三個制住了,說話的語氣就軟和下來。
“你自己說啥了你自己不知道?”張氏氣的聲調都有些變了,“我告訴你說,你平時咋樣,我不管你。你要是再敢壞我閨女的名聲,我就撕爛你的嘴。”
明明是無賴欺負人,連枝兒毫髮未損,可剛才在何氏嘴裡,卻說的好像是連枝兒招引男人似的。張氏怎麼能不生氣,閨女家,最重要的就是個貞潔的名聲。
張氏從小的家境在鄉村人家中,算是極為優越的。她因此對物質的東西並不太在意,反而更看重名譽這些精神上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麼她能做這些年的包子,還做的比較開心的原因。
多干點活,少一些衣食,凡事退讓,為了一家的和睦,張氏是願意這麼做的。但是她絕不能容忍別人污衊她的品行。上一次被周氏指責偷雞蛋,張氏很受傷,就是這個緣故。而相比起自己的品德被質疑,更讓張氏無法容忍的是,有人往她的孩子身上潑污水。
這就是她的底線,她的逆鱗。
被觸到了逆鱗的張氏,爆發了她身上屬於張青山的那部分山里漢子能斗虎狼的彪悍和血性,用最兇悍的方式給予何氏反擊。
何氏平時說話就愛牽三扯四,今天是想來撈幾塊肉吃,又沒吃到,心裡有了些酸氣,剛才說話是故意想埋汰連枝兒的。她以為張氏不敢說什麼,誰知道張氏上來就給了她倆嘴巴子。她知道自己理虧,又見張氏這麼兇悍,心裡就怕了。
“俺、俺沒說啥。”何氏磕磕巴巴地道。
“你說什麼招不招的?那是啥好話?你自己也是女人,你也還有個閨女。我幾個孩子上集賣花生,有不要臉的想搶,讓我幾個孩子給打跑了,就是這麼回事。你聽清楚了沒有?”
“俺是有口無心,枝兒是俺親侄女那,俺咋會壞她的名聲。”何氏就陪笑道,“老四媳婦,你放開俺,俺頭髮都被你給薅掉了。”
張氏見何氏服軟,這才放開了抓著何氏頭髮的手,隨手將手心的一把頭髮扔在了地下。
“她二伯娘,我話也不跟你多說。你就給我記好了,要是我再聽到啥不中聽的話,到時候你可別怪我不認得你是誰。”張氏沉著臉道。
“俺肯定啥也不說了。”何氏摸摸自己發疼的頭皮,灰溜溜地走了。
“娘。”連枝兒就靠到張氏身邊,她才知道張氏原來是這麼維護她的。
“我枝兒都快長成大姑娘了,娘這些年,對不住你。”張氏摸著連枝兒的背,緩緩地道。
“娘,你別這麼說,我知道你心裡是疼我的。”連枝兒就道。
“娘,”連蔓兒道,她沒有想到張氏還有這樣的一面。“你剛才的樣子,可真威風。”
張氏緩了這一會,臉上的氣色好了點。她剛才是真氣壞了。
“哎呀,你倆不知道,娘聽見你二伯娘嘴裡瞎咧咧,氣的腦子都不聽使喚了,嚇著你倆了吧。”張氏就對連枝兒和連蔓兒道。
兩個孩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娘,你可真厲害。”連蔓兒就道。
“我是氣壞了。”張氏就道。
“娘,你這樣挺好的。”連蔓兒就笑。果然是為母則強,為了護著女兒發飆的張氏讓她覺得異常的親切。
一個院子裡,是沒有秘密的,張氏打了何氏的事,一會的功夫大家就都知道了。
上房西屋。
“我就知道,她那老實都是裝的。那會打我,下手可狠了。”古氏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
上房東屋。
周氏和連秀兒先是吃驚,後是沉默。
“她還越來越有出息了”周氏沉默了半晌,沒好氣地道。
第二天一早,張氏起來,先將灶里的灰掏乾淨,裝在糞箕子裡,到門外去倒掉。她剛走到大門口,就看見連秀兒潑完水,端著空盆從門外走回來。兩個人走了個面對面。
兩個人都站住了。
連秀兒先是低著頭不說話,一會就抬起頭來,飛快地看了張氏一眼,又將視線移開,並不敢直視張氏。
“四嫂。”連秀兒低聲叫了一聲。
張氏愣了一下,才哎地答應了一聲。就是從前沒出事的時候,也是她先招呼連秀兒,連秀兒極少主動和她打招呼的。
連秀兒就又一低頭,從張氏身邊走了過去。
張氏倒完了灰回來的時候,還有些愣怔。
連蔓兒站在院子裡,將剛才的事情都看在眼裡,也跟著張氏走回屋裡。
“你老姑和我說話了。”張氏進了屋就道。
“是啊。”連蔓兒笑了笑,“昨天她見面還不理你那。”
張氏就露出沉思的表情。
“娘,你是不是在想,老姑為啥突然和你說話了?”連蔓兒就問。
“我就是想不出來。”張氏道,看著連蔓兒笑吟吟地,就問,“蔓兒,你知道你老姑這是為啥?”
“娘,你想想你昨天做了啥?”連蔓兒就道。
“我昨天做了好多事那。”張氏不解。
“可是有一件事,是你以前從來沒做過的。”連蔓兒就道。
“蔓兒,你是說我打了你二伯娘那件事。”張氏問,“你老姑,就因為這個和我說話了?”
張氏無意中立了威,她自己還不知道。
“老姑害怕你了,娘。”連蔓兒就笑。
“不能吧,你老姑是害怕我了,才和我說話?”張氏有些不相信。
“娘,那不是怕,是敬。”連蔓兒就道。
張氏依舊想不通。
連蔓兒暗自搖頭,人心的複雜,她也並不能完全說清楚。
“或許是娘你的巴掌打在二伯娘臉上,老姑就突然開竅了,明白了,知道她以前錯了,心裡愧疚了。”連蔓兒道。
這次張氏更不信了。
“你個鬼精靈,你連娘你都忽悠。”
隔了一個集,連蔓兒又做了二十來斤的蒜香花生,和五郎、小七一起到集上去賣。這次連枝兒沒有來,而是留在了家裡。
連蔓兒一路豎著耳朵,仔細地聽大家的議論。果然還有好些人在議論那天發生的事,不過都是說沈家惡奴如何如何霸道,結果被家主發現,如何如何嚴懲,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氣的話。大傢伙都沒口子自稱讚沈家治家嚴謹,不護短,說沈家是仁義的世家,是青州府百姓的福氣。
沈六這次的處置,為沈家贏得了這樣好的聲譽,其他的事情,就被淡化了。
連蔓兒就放了心。
他們依舊按著上次那樣,在集上賣花生,這次賣的很快,不到一個時辰,就把二十斤花生都賣掉了。連蔓兒掂了掂有些壓手的錢袋,和五郎、小七商量該買點什麼東西帶回去。
“上次在幼恆哥家裡吃的桂花糕不錯,”連蔓兒就道,“好像說是柳條街上那家點心鋪子裡做的,要不咱買點帶回去大家嘗嘗?”
五郎和小七都點頭。
三個孩子就往柳條街來,拐進接口,就見路邊有一個小小的茶攤,那家點心鋪子就在茶攤的旁邊。
“二姐,你看,”小七突然指著旁邊的茶攤讓連蔓兒看,“是二伯娘和二哥。”
連蔓兒順著小七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茶攤上並沒有多少人,靠路邊的一張桌子邊上坐著三個人,正是何氏和連家二郎連繼宗。何氏的頭髮不知抹了什麼,光溜溜地還發著亮,兩個人都穿著嶄新的衣裳,二郎還穿了一件直綴。在她們身邊,還坐著一個中年的婦人,打扮的極為鮮亮,正是那天去連家說親的王媒婆。
“二伯娘她們在這是幹啥?”連蔓兒就想。
她不想當著何氏的面買點心,那樣何氏肯定要向她們要。連蔓兒就想著一會再來,可心中卻又忍不住好奇。
這時就看見王媒婆湊在何氏耳邊不知說什麼,何氏連連的點頭,然後,三個人的目光都轉向斜對過一戶人家的後門。
看這樣子,莫非是相親?連蔓兒突然靈機一動地想到。
“咱們過去看看。”連蔓兒就拉著小七和五郎一起走近茶攤。
“你們咋來了?”何氏抬起頭看見了她們,就問道。
“我們也來趕集啊。二伯娘,二哥,你們在這幹啥咧?”連蔓兒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