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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不能再給他老何家做冤大頭。”連老爺子狠狠地將菸袋鍋在炕沿上磕了磕。

    “對。”連蔓兒重重地點頭。

    “老四,後來趙文才他咋說的?”連老爺子平復了一下情緒,問連守信道。

    “我沒答應他這事,我看他心裡不大高興。也不說讓二郎媳婦回來的事了,說是要回家再商量商量。”連守信道,“他來的時候,還給我提溜兩包槽子糕。這不年不節的,我也吃不著他的東西,他走的時候,我又讓他拿回去了。”

    “你做的對,咱不是那沒身份、沒代價的人。”連老爺子似乎對連守信的做法很是欣慰,“……老趙家,那是無利不起早的人家。這門親,做的太急了。哎……”

    “爺,還有件事。年前的時候,二郎哥上我家,跟我爹和娘說,讓我們照顧點秀娥嫂子娘家的生意。要買啥東西,就上老趙家那個富達雜貨鋪去買。我們買年貨,上他家買白糖。我爹要買一斤。他非要賣給我們二斤。還說啥不要錢,一斤白糖不是小錢,我爹能占他的便宜嗎。我們把錢都給他們了。回家來,我娘說白糖金貴,家裡留一斤,另外一斤留著送禮啥的。……送禮的東西我娘都精心著,想在那一斤裡面再添點。就手就用稱稱了稱,一斤白糖,他差不多就少給了我們一兩。”  

    “還有這事”在旁邊做活計的周氏抬起頭來,問道。

    “嗯。”連守信點了點頭,“年前的事,那時候二郎才剛成親,這事我就沒讓說,說出來挺不好看的,二郎和二郎媳婦臉上也過不去。……要是別的鋪子,少這些,肯定得回去找。”

    “就你們老實頭,少那些分量,咋不回去找他?”周氏怒道,“你給他留啥臉,老趙家那一窩是要臉的。他要臉他也不缺斤少兩,辦這麼斷子絕孫的缺德事。”

    連守信沒說話,要是別的鋪子,在夥計給稱的時候,他們會在一邊看稱,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後來我們就不敢去他家買東西了,秀娥嫂子有一次還和我娘說,好像挺不滿意的。我娘還顧著二郎哥的面子,沒說這事。”連蔓兒說到這,也有些真生氣了。“爺,你說,秀娥嫂子她爹找我爹做啥擔保,是不是看我爹好欺負,又想拿我們當冤大頭?”

    “趙文才不是個東西,以後你們誰也不用搭理他。”連老爺子道。  

    “那我爹心裡還不舒坦那,”連蔓兒故意嘆氣道,“秀娥嫂子她爹可能說了,句句話都說是為了老連家好。好像我爹不給他做擔保,秀娥嫂子不回來,就是我爹的錯,就是我爹不孝敬爺和奶你們似的。”

    “聽他放那騾子屁。”周氏大罵,“老四,你給我記住了。以後他再上門,你就把他打出去。別讓他再糊弄你。”

    周氏這樣,連守信能說什麼,只能點頭應承。

    “爺、奶,這事我記住了。就是我爹有時候忘了,我會給我爹提醒。”連蔓兒高高興興地道。

    “爹,那老趙家請的來人,是咋說的?”連守信問連老爺子。

    “還不是那些話,說是同意讓二郎媳婦回來,就是得找個人給擔保。就是擔保何老六借的那錢。”連老爺子道。

    “爺,那他說沒說想讓誰擔保?”連蔓兒問。

    “來人說的有點含糊,”連老爺子想了想道,“聽你們剛才說的話,我看他們還是打的是你的主意。”  

    這最後一句話,是衝著連守信說的。

    “愛回來不回來,她也把這一大家子都折騰的夠嗆了。我這輩子,還沒誰敢罵過我。不回來,家裡都清淨。”周氏道。

    “還是該讓她回來。”連老爺子輕輕嘆了口氣,扭頭看了一眼周氏,就將轉過身子面向連守信,壓低了聲音,“二郎媳婦不賢良,可這事咱也做的不經講究。為這事,這些天,我整宿整宿都睡不著……”

    為什麼不分家那?連蔓兒很想說。如果分家,這就是連守義那一房自己的事,趙秀娥要罵,她去罵連守義,去罵何老六,怎麼會罵到周氏和連老爺子身上。而且分家了,連守義知道背後沒了依仗,也會多一點責任感來,不至於一出事就想推卸責任、開溜吧。

    “爹,你打算咋辦,給來人准信了沒?”連守信關切地問。

    “我還沒給他准信。”連老爺子似乎有些躊躇,“哎,這事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我這就找人給老趙家送信去,二郎媳婦要回來,這邊就去接。擔保的事……”  

    又說到了擔保的事,連蔓兒和連守信都看著連老爺子。

    “何老六人都跑了,還有他那人性,誰敢給他保”連老爺子長嘆,“咱找不著擔保的人。這事我再跟你二哥說說,讓他自己個想辦法。這錢肯定得要回來,就給二郎媳婦。”

    連老爺子做出了決定,擔保的事情找不到人,趙秀娥願意回來,連家就打發人去接。

    連趙兩家都請了來人,這麼往來說和了幾次,終究是趙家讓了步。一直悶悶不樂的二郎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喜氣,往鎮上去將趙秀娥接了回來。

    這些天不見,趙秀娥整個瘦了一圈,兩腮都癟了下去。也許是因為瘦了的緣故,腰身就有些突出,一看就知道是懷了身孕。趙家沒有派馬車來,是二郎在鎮上雇了一輛馬車。趙秀娥這次回來,只帶回來兩個箱子,都上了大鐵鎖。

    趙秀娥回來後,依舊住進了東廂房。二郎上交給周氏的工錢一下子就少了一多半。

    趙秀娥曾在鎮上當街罵遍了連家所有的人。她回來之前,連老爺子將一家子都召集到一起,特意囑咐,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要大家要善待趙秀娥,和睦相處,不能記仇。

    大傢伙自然都答應了。  

    不過,趙秀娥似乎並不需要誰特別善待她。她出出進進的,和從前一樣,該吃吃,該喝喝,似乎沒有任何心理障礙。

    新鋪子的房子蓋好了,連蔓兒一家依舊每天晚飯回老宅這邊來做。

    鐵鍋里煮著菜,是干豆角絲、黃豆燉大骨頭,連枝兒坐在灶前往灶里添柴禾。連蔓兒笑嘻嘻地拿了一紮粉條出來。

    “姐,等開鍋了,下一紮粉吧。”連蔓兒道。

    “行,放著吧。”連枝兒點點頭。

    連蔓兒放下粉條,卻沒走。她手裡拿了兩根條,拉過一個小板凳,坐在連枝兒旁邊。

    她剛坐下,就聽見外面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就你也配指使我幹活?”是趙秀娥尖著嗓子罵了起來。

    第二百七十章兩代婆媳

    聽見趙秀娥的罵聲,連枝兒和連蔓兒姐妹倆不由得對視了一眼。趙秀娥回來之後,似乎是得了娘家人的囑咐,不像以前那麼愛折騰、多話,而是安分了許多。這才過了幾天,就又吵起來了。是覺得住的安穩了,心裡憋著氣,再也憋不住了?又或者是人的性格,終究無法改變。  

    就是不知道,趙秀娥是跟誰在吵?連蔓兒這麼想著,外面傳進來的聲音,讓她立刻就知道了答案。

    “俺不是你婆婆,哪家媳婦不得聽婆婆的使喚幹活?有你這樣,把活計都推給婆婆,自己個往炕上一躺,啥也不管的嗎?”這是何氏的大嗓門,“懷了身子咋地,莊戶人家,哪個媳婦懷了身子就得供起來,誰不是該幹啥幹啥。俺一天沒得你伺候,還得做粗實婆子伺候你?”

    原來是何氏和趙秀娥婆媳之間開戰了。

    趙秀娥回來之後,就推說身子不舒坦,要養胎,啥活也不干。連家的規矩,是幾個兒媳婦輪班做家務。輪到二房這班的時候,趙秀娥啥也不做,那所有的活計就都得何氏來做。當然,二房還有一個連芽兒,她和連蔓兒同歲,也是能幹活的。可連芽兒裹了小腳,連守義和何氏對連芽兒的未來有了某種期許,便也學著連秀兒和連朵兒那樣,不讓連芽兒做粗活,怕她走大了腳、弄粗了手、燻黑了頭臉。

    何氏給兒子娶了媳婦,心裡是很希望學周氏,開始享受做婆婆的待遇,讓媳婦將家務全部接手過去的。可現在,她不僅沒有享受做婆婆的福,反而因為家裡多了懷孕的趙秀娥,她要承擔的活計更多起來。

    這次是趙家託了來人,連家才接趙秀娥回來的。何氏認為很可以壓住趙秀娥了,於是,在忍了兩天之後,終於發作起來。  

    今天兩個人吵起來的原因,是何氏讓趙秀娥洗土豆。趙秀娥不僅不做,還將盆子摔到了何氏的腳面上。

    何氏當然生氣,又聽趙秀娥說她不配指使她幹活,才有了這些話。

    趙秀娥聽了何氏的話,就拍著巴掌大笑了起來。

    “哎呦呦,這全家上下,你們凡是能喘口氣的,你們都來聽聽。還有左鄰右舍的,你們也來給評個理。”趙秀娥走到院子當間,提高了嗓門,指著何氏罵道,“就你,還跟我擺起婆婆的款兒來了。我呸,不看你是二郎的娘,我就大嘴巴扇你。誰家婆婆的兄弟欠一屁股溝子債,就搶兒媳婦的嫁妝來抵債的?你有那臉做,我都沒那個臉說。我要是你,我早悄沒聲的我找個地方吊死了去,你還有臉成天吃飽喝足了東走西逛,跟我吆五喝六的?”

    這趙秀娥不再提是連家奪了她的嫁妝,只將炮火對準了何氏和不在場的何老六。

    “你成天你都幹啥活了?你咋不去看看你那屋子,埋汰的都沒個下腳的地方。要不是我每天收拾著,都能比茅坑還埋汰。你當我願意吃你做的飯那,我這要不是懷著身子,又讓你和你那好兄弟給氣的,我能幹不了活?行,你不心疼我,不拿我當個人。你咋就那麼心狠,連你孫子你都一點不疼。非要把我們娘倆折騰沒了,你才甘心。你好拿了我的嫁妝,都填給你那寶貝兄弟去是不?”趙秀娥說話一串話像機關槍似的,何氏張了幾次句,愣是沒插上話。  

    “天冤殺俺了。奪你嫁妝的事,俺可不知道。他老舅那時候還讓人給捆著那,他咋奪你的嫁妝。誰奪了你的嫁妝,你跟誰說去。”等趙秀娥喘口氣的工夫,何氏終於找到機會開口。

    “二伯娘可不是秀娥嫂子的對手。”西廂房裡,連蔓兒悄聲對連枝兒道。

    趙秀娥的炮火對準了何氏和何老六,不提連家半個不字。可何氏一開口,就得罪了幾乎連家所有的人。

    “你說誰奪了我的嫁妝,你告訴我,我找他去。”趙秀娥見何氏自投羅網,心裡得意。她不肯就此罷休,又往前逼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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