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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蔓兒也沒計較,將借據小心地收好,把老金送走,又到鎮上先雇下兩輛馬車,預付了一些車錢,訂好了讓車第二天什麼時候到三十里營子去接他們。
然後,她就又到濟生堂,找王幼恆。
“幼恆哥,你對縣城的宋家知道多少?”連蔓兒問王幼恆。
“就是宋海龍家?”王幼恆有些不解地看著連蔓兒,“蔓兒,你問這個幹什麼?”
連蔓兒嘆了一口氣,就將連守仁他們借債不還,連老爺子被氣的吐血,臥病在床的事情大略地說了一遍。
“我爺讓我們進城去討這筆錢,可我們連宋家的大門沖哪邊開,都不知道。”
這話略有些誇張,不過連蔓兒確實對宋家的情況不清楚。不只是她,就是連老爺子也只是聽傳言說宋家如何如何,並沒與宋家真正接觸過。一來是連守仁從來沒細說過,二來是宋家也沒和他們會過親家。
這顯然是不正常的。但是想想,這樣好像也不奇怪。
連花兒的婚事是她自己與宋海龍私定了終身,然後才走的媒聘。連守仁是在事情定下,需要準備嫁妝了,才通知了連老爺子。宋家與鄉下的連家有門戶差距,縣城與三十里營子相距三十里,宋家雖然娶了連花兒進門,但卻沒有與鄉下的連家走近的意圖。
“有這樣的事。”王幼恆揉了揉眉峰,“宋家的事,我知道的也不詳細。”
王幼恆有些為難,他一個男人,並沒有八卦的愛好,他要讀書,要學醫,還要管鋪子等等,與宋家也不過是泛泛之交,知道的很有限。
“幼恆哥,你們同在縣城,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你就隨便說說吧。”連蔓兒道。他來找王幼恆,是因為王幼恆家也在縣城,是認識宋家的。當然她也沒指望能從王幼恆這打聽出什麼宋家的秘辛,不過是大致了解一下宋家的情況,心裡有個準備。
“這樣啊,那我想想。”王幼恆搜腸刮肚,將知道的宋家的情況說給連蔓兒聽。
宋家是經商起家,現在當家的是老夫人沈氏,也就是宋海龍的母親。宋海龍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宋海龍本來還有兩個哥哥,卻也都年紀輕輕就過世了。
現在宋家只有沈老夫人、宋海龍的兩位寡嫂,宋海龍大哥遺下的一個女兒,然後就是宋海龍了。
“宋海龍的祖父、曾祖父,也都是年紀輕輕就過世的。他們家幾代單傳,到了宋海龍這一輩,才好些。可惜,他的兩個哥哥還是沒逃過祖輩的宿命。”王幼恆道。
宋家曾為此四處燒香拜佛,還請風水先生來修改大宅的風水,在沈老夫人連生了三個兒子後,人們都說沈老夫人是宋家的貴人。
連蔓兒哦了一聲,怪不得宋海龍會這麼受寵,原來他是宋家剩下的一顆獨苗苗。
“對了,沈老夫人是府城沈家的人。”王幼恆想了想,又道。
“咦?”連蔓兒有些吃驚,府城沈家竟然和宋家聯姻?
“沈老夫人出自沈家的……旁支。”王幼恆似乎猜到了連蔓兒的想法,又解釋道。
有些事王幼恆不方便說的太明白,連蔓兒若有所思。
“沈老夫人很能幹,聽說,人也很明白、講道理。”王幼恆道,“蔓兒,要你去討債,這太為難了吧。”
連蔓兒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有什麼法子,家裡人不是病了,就是和連守仁一個鼻孔出氣的,要不就是太老實,只有她去做這個惡人了。
“是為難,可也沒有法子。幼恆哥,”連蔓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王幼恆,“能不能,那個……”
“蔓兒你想說什麼?”王幼恆看著連蔓兒難得露出這樣的表情,就道,“要我幫忙?你儘管說。”
“幼恆哥,我們總麻煩你,我……”連蔓兒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有話就說吧,看我能幫什麼忙。”王幼恆見連蔓兒難得露出這樣的表情,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連蔓兒的額頭輕輕點了一下,笑道,“再這樣,可不像你了。”
“幼恆哥,那我就說了。”連蔓兒也意識到在自己這樣太忸怩了。她抬起頭,揉了揉被王幼恆點過的額頭,“幼恆哥,能不能把王太醫的帖子,借我用一下。”
面對連蔓兒亮晶晶的眼睛,王幼恆很難說不。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
“你是怕……,不會吧。”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連蔓兒道。
大房一家這麼做,只怕還留有後招,防備她們進城。連守仁和連守義找到連守仁的宅子,還吃了閉門羹。宋家高門大戶,連花兒做了少奶奶,讓他們進不了門,總是辦得到的。有王太醫的帖子在手,她就有把握一定能進的了門。
“好吧,這事我能幫上忙。”王幼恆吩咐人去拿了一張王太醫的帖子來,給了連蔓兒。“蔓兒,要不,我陪你進城吧。”
連蔓兒忙擺手,現在已經進了臘月,濟生堂要盤點一年的帳目,王幼恆很忙,她進門的時候就發現了。
“幼恆哥,我不是一個人去。這個帖子,已經幫了大忙。”
王幼恆見連蔓兒這麼說,也沒有堅持。畢竟找連守仁、連花兒要債這種事,是連家的家務事,有他在旁邊,並不方便。
第二天一早,連蔓兒早早地就起來了。今天她要進城,特意系了棉裙,頭上梳了雙丫髻。跟她一起進城的有連守信、二郎、三郎、五郎和小七。
本來不打算帶小七的,但是小七歡喜進城,軟磨硬泡,連蔓兒沒有辦法,只得將他帶上。
早點鋪子關一天,就要損失好些錢,連蔓兒心疼。所以張氏留在家裡,請連守禮、趙氏、連葉兒三個幫忙在鋪子裡支應一天。
吃過了早飯,連蔓兒收拾利落了,就和連守信到上房來,跟連老爺子道別。
“要了錢,你們就回來。”連老爺子囑咐,“把老大一家都帶回來,就說我要死了。病了的,抬也把他給我抬回來。就說我說的話,誰要是不回,以後也不用回來了,我們連家沒有他這一號人。”
“爺,你放心,肯定把錢和人都給你帶回來。”連蔓兒道。連守仁他們這次做的太過分,就是沒有連老爺子的託付,她也不會放過他們。連花兒也好,連守仁和古氏也好,都要為他們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連蔓兒率領的討債小隊出發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節外生枝
連蔓兒雇了兩輛,都是帶棚的馬車。坐這樣的馬車去縣城,車資自然不菲。連蔓兒摸了摸懷裡飽滿的錢袋,她特意從連守仁捎回來的四百兩銀子中,扣了二十兩齣來,作為他們的討債經費。
“大伯他們這麼愛折騰,肯定是有錢燒的。咱就替他花上幾個。”連蔓兒是這樣對五郎幾個人說的。
“窮家富路,確實是該多帶倆錢。”張氏和連守信也都這麼說,但是他們並不贊同連蔓兒的做法。主要是他們都是本本分分的過日子人,這麼花錢,他們心疼。
連蔓兒沒聽他們的。錦陽縣城可不是他們去慣了的青陽鎮,行動怕就要花錢的。把錢帶足了,也免得遇事束手束腳。
關於銀子這件事,同去討債的幾個人里,除了連守信心疼錢之外,幾個小輩的卻都很贊同。
兩輛馬車,連蔓兒和五郎、小七坐了一輛,連守信帶著二郎和三郎坐了一輛。
連蔓兒這是第一次出遠門,五郎和小七也從沒去過錦陽縣城。馬車裡有軟墊,還預備了一個燒的旺旺的炭爐子,坐在裡面感受不到外邊的寒冷。馬車夫是個愛說話的,知道他們是第一次去縣城,嘴裡就開始說個不停,多是介紹路過的村莊和景致。
他們是天沒亮就出的門,三十里路,一個多時辰也就到了錦陽縣城門下。
冬天的上午多霧,這個時候霧氣還沒有散盡。連蔓兒掀開車簾,可以看見前面淡霧籠罩下的青灰色的城門和城牆。
城門和城牆都異常的高大、厚實,更顯得樣式十分古拙。走近了,可以看見裸露出來的大青石,上面還有著刀砍斧鑿的痕跡。有一段的城牆頂上,還留著一個鐵鍋大小的豁口。那顯然並不是建造的時候留下的,而是冷兵器血戰留下的印記。
連蔓兒曾聽過,錦陽縣城,是那些有學問的人嘴裡所說的“兵家必爭之地”,在這裡曾發生過無數次的血戰。這城牆外,曾許多次伏屍千里。
周圍的聲音漸漸遠去,灰濛濛的霧氣中,連蔓兒幾乎感覺自己穿越時空,到了古戰場上。
有點冷,連蔓兒的身子往回縮了縮。
就在這個時候,霧氣完全散去了,露出城牆外鬱鬱蔥蔥的松柏,遠遠近近散落的民居,各種聲音重新又在耳畔響起,剛才那種冰冷、蒼涼的氣氛一下子消失了。
人類繁衍生息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不用滄海桑田,只需要幾十年,便是一番新天地。
進了城,在一處三岔路口,連守信讓馬車停了下來。
“先去你大伯那?”連守信道。從連守禮的口中知道了連守仁的住處,拐進左邊的路口,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不,咱們直接去宋家。”連蔓兒道。
“不先去你大伯那?”連守信遲疑。在他的內心,連守仁做事不地道,他想和連守仁當面理論,能把事情在連家內部解決,就不用鬧到宋家去。
“爹,二伯和三伯來的時候,是等了一天才見到大伯和大伯娘的。”連蔓兒道,“那還是大伯見二伯和三伯有用處。咱是來幹啥的,我大伯能不知道。咱去了,別說等一天,等一個月,都可能見不著人。……高利貸不等人,我爺在家裡也等不了。”
他們要不快點把事情辦完回去,連老爺子著急上火,剛撿回來的命非得再丟了不可。
“行,那就先去宋家吧。”連守信聽連蔓兒說的在理,也就點頭。
宋家住在石獅子胡同,不用找人問路,兩個車夫就知道怎麼走。
“大叔,”連蔓兒就和車夫商量,“宋家附近有沒有什麼好點兒的茶樓,我們先去那打個尖。”
“這你可問著了。”車夫笑道,“這縣城最好的茶樓,永和茶樓,離宋家就隔了一條街。”
“行,那咱就去那。”連蔓兒道。
他們這輛馬車在前頭走,連守信那輛馬車跟在後頭,就往永和茶樓來。
“蔓兒,咱去茶樓幹啥?”
“打尖,喝杯茶吃點點心啥的。早上心慌,沒吃好。”連蔓兒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