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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置了不少東西啊,……還學會上鎖了。”周氏沒好氣地道,正打算將木匣子和那一疊衣服放回原處,眼角的餘光就看見連秀兒正捧了一包點心。
“秀兒,你把點心放下。”周氏忙出聲制止,但是卻晚了,連秀兒已經吃了不少,吃的兩腮鼓鼓的。
周氏的心裡,認為兒媳婦嫁到她家,那兒媳婦的東西就是她的。她要時刻掌握兒媳婦們的動態,手裡都有什麼東西。可是她卻怕人說她刻薄,背地裡指她的脊梁骨,所以都是背地裡翻查。
大兒媳婦古氏人精明,常住在鎮上,又是秀才娘子,周氏想翻找也沒機會,就對她網開了一面。二兒媳婦何氏貪嘴、邋遢,她心裡很看不上。她曾經在何氏的柜子里翻出過沒洗乾淨女人私物,噁心的她好幾天都食不下咽。三兒媳婦趙氏的東西少的可憐,只有四兒媳婦張氏,常有娘家的資助,柜子也收拾的乾淨利落,因此她最常翻找的就是張氏的柜子,而且在翻找的時候都很小心在意,儘量不留下痕跡。
她從不偷拿兒媳婦們的東西,她有法子讓兒媳婦們主動把東西送給她,她也因此為傲。這一看見連秀兒在吃翻找出來的東西,就著了急,結果將連蔓兒和連枝兒的幾件小衣給放錯了地方。
“你這孩子,你咋就吃上了”周氏低聲訓斥連秀兒道。
“四哥有錢了,不該買東西給我吃。我就吃了她的咋地啦。”連秀兒不服氣,嘟嘟囔囔地道。
“就是吃,也不能現在……吃。”
周氏恨鐵不成鋼,但是心疼老閨女,也捨不得真罵,只讓連秀兒將點心放回原處。兩個人匆匆忙忙地回了上房。因為心裡著急,就沒注意上炕的時候把卷著的蓆子給放下了。
之後,周氏心裡一直有些不安,她擔心因為連秀兒偷吃,張氏回來後發現她去翻查過。如果張氏鬧起來,她這一張老臉可是沒處擱了。
“娘,咱怕啥。她偷吃東西不給咱,是她不對。”連秀兒卻還在嫉妒連枝兒幾個吃的好,還多了新衣裳。
周氏原比連秀兒明白,不過連秀兒的話卻正對她的心思,再加上這些年的習慣,擔心了一會,也就覺得連秀兒說的沒錯。她比連秀兒有成算,吃定了張氏是個軟的,這些年來就是發現了她背地裡翻查自己的箱櫃,也裝作沒發現,更沒有對別人露出過半點的口風。
這次估計還是這樣,張氏就是發現了,也肯定不敢說。
連蔓兒送來點心,她還以為是張氏心虛,要討好她,心中有些得意。她沒想到,連蔓兒卻送來的是連秀兒偷吃過的點心。
而且是在這一大家子人面前。
周氏認為這是在打她的臉,可是連蔓兒什麼也沒說,她想發作,卻又有些心虛。
所以連守義說連蔓兒的時候,她就沒有開口。心裏面恨不得連守義狠狠地教訓連蔓兒一頓。可連蔓兒竟接著連守義的話茬,說屋裡進了賊,將東西被翻查過的事情說了出來。
連蔓兒沒有點名道姓,可是看連老爺子投she過來的目光,她就知道,連老爺子猜到了是她。
背地裡翻查兒媳婦的東西,已經是要被人議論的了,再加上偷吃,雖然是連秀兒偷吃的,可她能說的清楚嗎?她這麼大年紀,這個臉是萬萬丟不起的。
這個時候,她心裡就開始責怪連守義不該貪嘴,當著大家的面打開的點心包,又教訓連蔓兒不成,反而被連蔓兒找機會揭露了屋子被翻查的事。
等聽到連蔓兒暗指翻她們屋子的人是何氏的時候,周氏先是一愣,緊接著就鬆了一口氣。再聽到連蔓兒說手裡有證據的時候,她就不得不開口了。
不能讓連蔓兒和連守義再吵下去,那樣肯定會揭出她和連秀兒。
她一開口,果然大家都停止爭吵。
“娘,你評評理,蔓兒這丫頭了不得了,空口白牙地,說她二伯娘是賊,這不反……”
“你給我住嘴。”周氏沒好氣地打算連守義的話。“啥賊不賊地,這一院子都是死人啊,進來人了還能不知道。老四、老四媳婦,你們倆多大個人了,就沒點主意,一個毛丫頭說啥是啥。”
周氏的意思,是讓張氏和連守信收回剛才的話,當著大傢伙說她們弄錯了,沒人進過她們的屋。
張氏和連守信對望了一眼,如果順了周氏的意思,是保全了周氏的體面,那點心的事怎麼說,要他們做父母的污衊自己的孩子品格有問題,說謊加偷吃?
張氏瞪了連守信一眼,她昧不下這個心。
連守信喉嚨里咕隆了兩聲,最後也保持了沉默。他要是敢那麼說,張氏是不會原諒他的。而且幾個孩子還會敬他這個父親嗎。而且他們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了,事情演變成這樣,不是他們的錯。
“老四你們不把事說清楚,這事不能完。”連守義見張氏和連守信都不說話,立刻就道。他心裡也有個得意的算盤。他一下晌都在家,他肯定何氏沒去過四房屋裡。他相信,四房的人絕不敢說是周氏,那最後只有承認是誣陷了何氏。他要四房給他們賠禮,弄好了,他就能從四房那裡那刮些銀子,沒有銀子地也行。
“我這就叫孩子他媽的來,當面鑼對面鼓,說清楚。”想到得意處,連守義覺得該把何氏叫過來,鬧一場,那效果就更好了。
周氏見連守義不知道缺了哪根筋,一定要把事情鬧大,不由得又急又氣,一口氣在喉嚨里不上不下地,頓時急速地咳嗽了起來。
“老二,你、你給我回來。”周氏一邊咳嗽一邊喊。
連守義走到門口,聽見周氏喊他,只好停了下來。
被連秀兒在背上捶打了幾下,周氏漸漸停止了咳嗽。
“你叫她幹啥,你還嫌不夠丟臉。”周氏就指著連守義罵道。
“啥?”連守義不明白,他分明是在幫周氏制四房的人,怎麼周氏會這麼罵他。
“你那婆娘啥脾氣,誰不知道。進門第二天她就偷雞蛋吃,熬了油我都不敢放外屋碗架子裡,要不她一氣能偷吃掉一半,問她,她還不承認,說是耗子偷的。”
周氏揭何氏的老底,語速很快,連守義聽的臉上發黑,連蔓兒卻忍不住莞爾。
“這件事除了她,還能有誰。”周氏舉了兩個例子,說明何氏是偷吃的慣犯,就利落地做了結論。
周氏要拿何氏做替死鬼大家都明白了過來。
連守義愣在那裡,他鬱悶極了。他本想煽風點火,讓周氏收拾四房。結果現在火燒到了他自己身上,變成是他對上了周氏。他如果不承認是何氏進了四房,偷吃了點心,就得揭破是周氏做的這件事。
連蔓兒偷瞄了一眼連守義,心中暗笑,這就叫做害人不吃飯害己。
“秀兒,把錢拿過來。”周氏又忙叫連秀兒把那兩千四百文錢拿了過來,攥在自己的手裡。“還有點花生,也不知道還能賣多少錢,這花錢的地方又多。”
“娘。”連守義回過神來,想要辯解兩句,看見周氏手裡拿著錢,就猶豫了。二郎娶媳婦要用錢,他自己也想從這些錢里摳出些來花。讓周氏不高興,他就拿不到錢。
連守義低下了頭,也不說再去找何氏了。
“老二,回去和你媳婦說說,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老毛病該改改了。”周氏見連守義這樣,就又說道。
連守義含糊地哼了一聲。
“你們倆……”周氏就當他是答應了,又轉過頭對連守信和張氏想要開口,卻又突然頓住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清官難斷家務事
連蔓兒目光平靜地看向周氏。周氏是個好強的人,從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不僅如此,她還會明知道自己不對的時候,強詞奪理地將錯誤推到別人的頭上。連蔓兒很想知道,周氏在讓何氏做了替罪羊之後,對她們還會說什麼。
連蔓兒的眼睛很亮,周氏雖年紀大了,眼神也還不錯。因此在昏暗的光線下,兩個人的目光對上了。
周氏迅速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發現自己有些氣短心虛。她竟然被一個小丫頭逼成這樣,這讓她惱羞成怒,立刻就想破口大罵。不過最後終究是理智占了上風,如果她罵了,那剛才所作的就白費了。
“……別好的不學,學壞的,針尖大的心眼。”硬生生地將一口惡氣咽回肚子裡,周氏這才又開口道。
因為怕連蔓兒再說出什麼來,所以周氏儘量用了比較平和的字眼。沒來由地說連守信和張氏心眼小,這其中的意思就很有趣了。
“娘,這事我本沒打算說啥,這不是……”連守信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如果連守義不多事,這件事就不會擺到明面上來說。“這事咱哪兒說哪兒了,以後不會再提。”
張氏也點頭贊同。
周氏暗自鬆了一口氣,心想她這個四兒子她還是能手拿把掐的,結果一抬眼,就看見連蔓兒依偎在張氏身邊,母女兩個人正相視而笑。
一股邪火頓時在周氏心裡燒了起來。
“老四,你如今是分出去當家另過了,別軟綿綿地憑著人家拿捏你。你得拿出老爺們的款兒來,別縱的一個個的沒大沒小,無法無天……”周氏的語氣里重新又火氣十足起來。
“天晚了,都歇著去吧。”一直沒吭聲的連老爺子突然打斷了周氏的話。
連蔓兒這才注意到,連老爺子這會功夫,已經抽了兩袋煙了,炕頭這邊簡直就是煙氣瀰漫。
“爹、娘早點歇吧,我們回去了。”連守信站起來。
大家魚貫從上房出來,回到西廂房。
她們剛進屋,趙氏就帶著連葉兒過來了。趙氏就向張氏道歉,說是周氏支使了她和連葉兒出去,沒能一直幫張氏看著家。
“……我說我一個人去就行,她奶非讓葉兒也去。我也沒法子……”
“沒事。”張氏忙笑道,趙氏在周氏手底下討生活,周氏有令,趙氏哪敢不聽從那。
“你們這炕晚上可沒法睡人了。”趙氏摸了摸炕席道,“要不,就上我那屋擠擠。”
“不用了。”張氏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了。“我們幾口人在炕梢,擠一擠就行。”
連老爺子說是讓連蔓兒幾個去上房睡,可是周氏和連秀兒現在心情肯定不好,她們還是不要去討這個沒趣。大房、二房和三房的屋裡也不寬敞,張氏決定,這一晚還是在自己的屋子裡湊合湊合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