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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一邊拜,一邊嘴裡念念有詞,連蔓兒忍不住側了耳朵仔細聽。
“……土地爺爺,老天爺,我們知道錯了。我閨女她年紀小,她不是成心的啊。我那四媳婦平時摔摔打打地慣了,可皮實著,誰知道那天她咋就……。我們家窮,那個孩子投生到我們家也是吃苦受罪的命。求土地爺爺開恩,讓那孩子早點去別人家投胎。我求老天爺、菩薩、娘娘保佑他,這次投生個好人家,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別再纏著我們了……”
原來是周氏心虛,認為她和連秀兒被那個小月的孩子的冤魂給纏上了,來土地廟燒香,讓那個孩子早點離開連家去投胎。她們來的這樣早,自然也是因為不願意被別人看見。
連蔓兒沒有繼續聽下去,拉著小七就從廟裡出來了。
土地廟外面,人似乎更多了,三三兩兩地靠著牆根,或蹲或站,嘴裡還嚼著乾糧。
“這些人是哪來的,他們在這幹啥?”連蔓兒自言自語道。
“他們都是上山上去做工的。”一個略有些童稚的聲音答道。
連蔓兒嚇了一跳,扭頭一看,答話的是土地廟裡一個小和尚。原來是她剛才將心裏面的話說出了聲,這小和尚聽見了。
“是你啊。”連蔓兒拍拍胸口。
這個小和尚名字叫做元壇,常為廟裡的老和尚跑腿傳話,村里大多數人都認識他,私下裡都叫他小罈子。連蔓兒也曾聽連守信和張氏說起過,這小罈子是苦命人,剛滿月的時候就被人扔在土地廟的門外,那時正是寒冬臘月,多虧廟裡的僧人開門打掃的時候看見了他,將他抱回屋去,救了他一條小命。
沒人來認小罈子,村里也沒有沒孩子的人家想要他,廟裡的僧人就只好留下他。好多人都認為小罈子活不了,可這孩子還挺結實,不僅活了下來,還長到這麼大。
廟裡養大的孩子,自然而然地就做了小和尚。至於元壇這個名字,據說還有些來歷。救了他的那個和尚,抱他回屋的時候,不小心踢在一個醃菜罈子上。
連蔓兒想的更深入一些,小罈子的這個名字,一來能說明他雜糙一樣的命運,二來也表明,這廟裡的和尚們的文化水平。
小罈子比連蔓兒大,今年十一歲,雖然終年吃素,但卻能吃飽,一天到晚在廟裡做活,長的虎頭虎腦,身子骨也結實。
“小罈子,你知道啊,說說唄。”連蔓兒道。
小罈子雖然自幼在廟裡長大,滿身都是香火氣,但和小高僧一點都不沾邊,他更像一個普通的農家孩子,很容易和年齡相仿的孩子親近。
“他們都是來給娘娘修廟的……”小罈子巴拉巴拉地說開了。原來山上為沈皇后修的廟宇,已經開工了。冬天很多活計做不了,但是木雕、石雕等等卻是能做的。現在來的工人,只不過是一小部分,等明年開春的時候工程全面開工,來的人會更多。
“他們咋在這地方吃飯?山上不供飯嗎?”
“山上就供晌午飯,不管早飯和晚飯。他們自己帶了乾糧,找個背風的地方吃飯,還來廟裡討水喝……”
連蔓兒的目光在人群里一掃,發現這些人有的帶的是家裡做的乾糧,有的是從對面的雜貨鋪買的點心。
“對了,小罈子,我家包餑餑了,今個下晌,我哥給你送餑餑來。”連蔓兒道。
“我下午自個去拿。”小罈子慡快地道,一張圓臉笑的更圓了。
“那也行。小罈子,你不應該說謝謝施主嗎?”連蔓兒笑道。小和尚做的太不專業,是不是同時也表明大和尚們也並不專業。
小罈子抬手摸摸自己的光頭,憨憨地笑了起來。
連蔓兒和小七離開土地廟,一路往青陽鎮上來。路上行人明顯比平時多,進了鎮子,發現那些買賣的商鋪也比往常興旺。連蔓兒沒有直接去買油條,而是在幾條店鋪最多的街上來回慢慢地走了一圈,一邊細心地觀察,一邊用耳朵捕捉著各種信息。
最後,連蔓兒才帶著小七來到炸油條的鋪子。
鋪子裡不只賣炸油條,還有炸油餅和炸丸子。幾張桌子旁邊都坐滿了人,其中許多不是本地人。
連蔓兒買了半斤油條,又要了兩碗豆漿,就和小七擠到一張桌子旁吃了起來。
油條又香又脆,豆漿里加了白糖。連蔓兒一口油條,一口豆漿地吃,旁邊也有人將油條撕開了泡在豆漿里吃,連蔓兒不喜歡那種吃法。炸豆漿的油反覆燒開這是免不了的,但用的是純豆油,油條里也沒有加明礬或者洗衣粉,這些東西現在還沒有。豆漿當然是有機非轉基因大豆打制的,白糖是地地道道的甘蔗蔗糖。
吃完了油條,連蔓兒又去買了半斤,用油紙包了,然後又去雜貨鋪買了一包紅糖,這才回三十里營子。
西廂房裡,一家人還在吃早飯,蒸的餑餑,一盆酸菜凍豆腐湯,還有一碟鹹菜。
這就是不公平待遇啊,年紀小的受寵。連蔓兒暗笑。
“這麼快就回來了?”張氏問,她還以為連蔓兒和小七肯定要在鎮上多玩會,“外面冷吧,快上炕。”
連蔓兒就將油條放到桌上,因為外面包裹了幾層,又抱在懷裡帶回來的,油條還是溫熱的。
連守信和張氏心裡都覺得很熨帖,小閨女和小兒子懂事,不吃獨食,可人疼。
幾根油條,一家人分著吃了。
等大家都吃晚飯,收拾利落了,連蔓兒就說她有話說。
“爹,娘,我和你們商量一件事。”連蔓兒等大家都坐下,就將自己剛才在土地廟外,還有在鎮上的見聞都說了一遍。
因為山上修工程的緣故,他們這的人流量增多,很多人要吃飯。鎮上那些飯店、小吃鋪的客人就比以前增多了一倍不止。而且以後還會增加。
“我想,咱們要是在土地廟旁邊開個賣吃食的店,給大傢伙提供方便,咱們也能賺到錢。”連蔓兒道。
酸菜作坊已經停工了,大家都清閒了下來。張氏忙習慣了,聽連蔓兒這麼說,心裡就有些願意了。
連守信沉吟著沒說話。
“爹、娘,要不,你們自己去看看、問問?”連蔓兒看出了連守信和張氏的遲疑,就道。
開小飯館,是件大事,當然要慎重。
連守信就和張氏換了衣服出門,五郎也跟了去,一個時辰後,三個人回來了。連蔓兒看他們進門的表情,就知道這事八九能成。
“咋樣?”連蔓兒就問。
“我看行。”張氏道。
“咱就試試。”連守信道。
“那就試試。”
第一百七十一章小飯館
連蔓兒沒有開飯館的經驗,一切只能摸索著來。不過她知道,有些重要的事情,是要提前確定好的。
“咱這小飯館都賣啥?”五郎問。
“咱就賣早點吧。”連蔓兒道。五郎問的,正是需要確定的重要事情之一。
小罈子說山上為幹活的人提供一頓晌午飯。而晚上下工之後,那些人就餐的選擇性就多了許多。山上要求上工的時間早,如果他們在山下,就近提供簡單、實用的早餐,那應該是有市場的。小罈子也說過,這些天每天早上到廟裡討水的人最多。
而且,他們剛開始開小飯館,最好是從簡單的做起。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們以後不能擴大經營。
“我也是這麼想。”連守信和張氏都點頭。他們都是踏實的人,心裡衡量了一下,覺得賣早點,賺頭肯定沒有人家酒樓、飯莊的大,但卻是他們目前能夠有把握勝任的。
“咱們的早點鋪子,做啥賣好那?”連蔓兒道。
將經營的範圍縮小到只賣早點,但是具體賣什麼,還是需要費一番思量的。
只有迎合消費者的需求,才能賺到錢。他們要面對的消費者,目前來說,就是去山上做工的人群。連蔓兒回想著剛才在土地廟外和在鎮上的所見所聞,來山上做工的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人。
其中一類是比較有錢的,這些人更喜歡在鎮上吃。他們吃的一般是肉餡包子、油條、油餅、或者是肉湯的麵條,一餐飯,花費大概在十文錢左右。
另一類人就比較貧窮和節儉一些。他們儘可能地自帶乾糧,然後期望在好心的人家討一碗熱水喝。
兩類人比較,後一類人的數量更多一些。
“要是這麼說,那咱開早點鋪子,不就沒人來了?”連枝兒聽了連蔓兒的分析,忍不住問道。
“表面上看,好像是這樣。可這也不是絕對的呀。”連蔓兒道,“我聽說,在山上做工的工錢比別處多,發錢也痛快。”
畢竟是從皇上的國庫里直接撥下來的錢,又是給沈皇后修工程,這監督工程的人裡面就有沈家的人,他們這裡又是沈家的地盤。所以在工錢上沒人敢剋扣,相反,在這裡做工的條件很優容。皇家和沈家人要的都是排場,是造福鄉里的口碑。
“先說這些捨不得錢的,山上給的工錢高,活也累。他們有了錢,也不能總虧待自己,飯吃不好,幹活也沒力氣不是。要是咱賣的東西實惠,來吃的人肯定不少。”連蔓兒道。她將早點鋪子的基礎消費人群鎖定在第二類人身上。
這些人捨不得吃大米、白面,但肯定心裡想吃。
“娘,咱就賣三和面的饅頭咋樣?”
所謂三和面的饅頭,就是用黍米麵、雜豆面加上少許的白面和面,蒸的饅頭。這是張氏的發明(在連家是這樣的,別人家也許也有這麼吃的,連蔓兒表示她不知道),自從分家後,他們的條件一天天好起來,但還是不能頓頓大米、白面地吃。張氏就想到了這個法子,三和面的饅頭,因為加入了白面,在外觀和口感上都很引人的食慾,而且因為主要是黍米麵和雜豆面,吃起來很管飽,適合重體力勞動者。
“還沒看見哪家館子賣這三和面的饅頭那……”張氏有些沒信心。
“別人家沒有賣,咱們家有。那大傢伙不都到咱家來買了嗎?”連蔓兒笑,“爹,要是你在山上做工,你是買咱這個饅頭,還是去買鎮上白面的饅頭?”
“當然買三和面的這個。”連守信想也不想地道。
連守信、張氏、連枝兒、五郎和小七都很喜歡這種饅頭。而來做工的絕大多數人,家境應該和他們差不多,只要價錢合適,他們會花錢買的。
“我看這個行。”一家人商量了一會,就定下來賣三和面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