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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最後是在連老爺子又抽完一袋旱菸,發了脾氣,帶著連守禮和連守信出面,才平息下來的。
二郎、三郎、連守義、何氏將從西屋幾個箱櫃中翻出來的滿滿兩箱子東西抬進了東屋裡。
“你還真去翻你大哥的東西?”連老爺子啪地給了連守義一巴掌。
“爹、娘。”連守義摸了摸臉,也不惱,而是將一個布包放到炕上。布包里,是兩吊銅錢,三四塊銀子,另外還有散放的一堆銅錢。
“是從箱子夾層里翻出來的,藏的這個仔細哦。”連守義道。
“是從我大嫂的箱子裡翻出來的吧?”趙秀娥就道。
“對,對。”何氏和二郎就都附和道。
“大嫂不愧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賢良人。繼祖哥要用一吊錢,求爺爺告奶奶的,逼的咱爺咱奶吃不下、睡不著,大嫂子私房藏了這些銀錢,是個啥打算那?”趙秀娥就冷笑著道。
何氏又指著箱子裡的綢緞衣裳、料子給連老爺子和周氏看。
兩家人就又爭吵了起來。
“爹,咱該去幹活了。”連蔓兒趁人不注意,走進東屋,悄聲跟連守信說道。
連守信見連老爺子和周氏此時被大房和二房兩股人圍著,嘆了口氣,就跟連蔓兒一起出來了。
“咱那時候分家可容易,這回這分家,還不知道吵鬧到啥時候。”回到西廂房,連蔓兒將上房的事情說了,張氏就嘆氣道,“我在這屋裡聽著就跟著心忙,走,咱去鋪子幹活,還清淨點。”
一家人去了鋪子,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上房兩個屋還有東廂房都點著昏黃的燭光,窗戶上人影搖曳。
“看來也是要歇著了。”張氏道。
東廂房裡,突然傳出來何氏的一聲尖叫,不過立刻就沒了聲息。
“這是幹啥,半夜三更,怪唬人的。”張氏就嚇了一跳道。
“分贓不均,希望別打起來。”連蔓兒小聲道。
“三哥,這是都分好了?”見連守禮出來倒水,連守信就問道。
“就光吵吵了。二哥說大哥還有錢,藏花兒那了,要大哥拿錢出來,現在不拿錢,就寫借據。大哥說沒錢。……明天還得接著分。……明天我還想上工那。”
第二天,連蔓兒在鋪子裡吃了晌午飯,回到老宅,上房的爭吵還在繼續。
連蔓兒搖頭嘆氣,已經懶得去聽去看了,正打算回西廂房,就聽見大門外馬車聲響。
“老連家,你們家來貴客了”院門外,有人大聲喊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變故
這個時候來了貴客,還真是,連蔓兒暗自撫額,扭過頭朝大門外望去。
一輛有些眼熟華貴馬車停在連家的大門外,一個衣帽整齊的小廝正扶了一個男子總車上下來。那男子衣衫華美,正是連花兒的夫婿宋海龍。
什麼事竟然會讓宋海龍親自來了?
上房裡吵鬧的聲音越發大了,似乎沒人聽見剛才的喊聲,所以自然沒人出來迎接。連家這兩天因為分家的事情吵鬧,鄰里都是知道的。連老爺子沒有請人來說和或者見證,大家都知道連老爺子愛面子,這是要自家先掰扯清楚,就不好上門。這也是為什麼剛才那個報信的人只在大門外叫了一聲,卻沒有進門來報信的緣故。
連蔓兒趕忙走進上房,一掀開東屋的門帘,正看見連守仁和連守義兄弟兩個站在地當間,連守仁抓著連守義的前襟,連守義扯著連守仁的衣領子。兩個人都是面紅耳赤,爭吵的不可開交。
“這些年,我們的血肉都餵了你了。你想分了家,拍拍屁股,自己個進城去享福去,你可休想。現在你拿不出錢,你得給我寫下字據。”連守義瞪大眼睛朝連守仁吼。
“老二你個無賴的東西,繼祖媳婦的東西都讓你們給搶走了,你還朝我要錢?我用了家裡的錢,我起碼考了個秀才回來,這些年我給家裡爭了面子,拿了錢回來了。你敗了一所宅子,填給了外人,你是連家的不肖子孫”連守仁不甘示弱地反擊道。
“今個兒你要是不拿出錢來,咱就縣衙公堂上見。”連守義又吼道,“咱把你乾的那一件件露臉的事,咱好好說說去。”
“我怕你?我幹啥事是沒有你的份,你沒撈著過好處?到了衙門裡,一樣的罪過,我沒事,我是秀才。你個白丁,幾板子就打死了你。”連守仁道。
“再吵吵,再吵吵,你們倆都給我滾,我連家沒有你們這樣的子孫。”連老爺子坐在炕上,怒吼了一聲。
連守仁和連守義稍微打了一個愣怔,也僅僅是一個愣怔,就又撕扯著對方吵罵起來。
“爺、奶,咱家來客人了。”連蔓兒趕忙清了清嗓子,大聲地說道,“宋家姐夫來了。”
聽到來客人了三個字,連守仁和連守義都沒有理會,等聽到連蔓兒說來的是宋家姐夫,這兩個人臉上都變了顏色。
“誰,蔓兒你說是誰來了?”屋裡同時有幾個人的聲音問道。
“是宋家姐夫,現在都進了院子了。”連蔓兒就道。
“你這孩子,你咋現在才說。”連守仁頓時著急起來。
“外面有人給報信,你們吵的聲音太大了,沒聽見吧。”連蔓兒就面無表情地道,“我估摸著,宋家姐夫都聽見你們吵架了。”
連蔓兒說完,也不去看眾人的表情,就扭身從屋裡走了出來。
出了上房,迎面就看見宋海龍帶著兩個小廝正在慢慢地往上走。說是慢慢的,其實說踱步更合適些。連蔓兒甚至懷疑,宋海龍是聽見了上房屋裡的吵鬧,因此站在院子當間不好進屋,看見她從屋裡出來,這才作勢往上房走。
“爹,花兒的姑爺來了,人家是體面人,咱這個……”連守仁急切的、壓低了的說話聲從屋裡傳出來。
“事都先撂下,不能在客人面前露出啥來。快把炕上、地下都收拾了。”這是連老爺子的聲音。
緊接著,屋裡就傳來紛亂的腳步聲,這是大傢伙忙著收拾開了。
也許是聽見上房裡的吵鬧聲停止了,宋海龍加大了步伐。
“蔓兒妹子。”宋海龍走上前來,笑吟吟地看著連蔓兒招呼道。
“宋家姐夫好,”連蔓兒略屈膝福了一福,故意朝宋海龍的身後看了一眼,“咋我花兒姐沒一起回來?”
“你花兒姐懷著身孕,不方便出門。”宋海龍的目光在連蔓兒的臉上、身上打了一個轉,對連蔓兒側身避開,請他進上房的動作視而不見,又朝連蔓兒走近了一些,笑道,“蔓兒妹子,這宋家姐夫、宋家姐夫的叫,太生分了。蔓兒妹子,不如你叫我海龍哥。我知道,你們鄉下這都這麼叫。”
連蔓兒不喜宋海龍看她的目光,而且她也不覺得和宋海龍親近到可以叫他海龍哥。沒有血緣關係,而能夠讓她開口這麼叫的男人現在只有兩個,一個是王幼恆,一個是吳家興。
“十里不同俗,宋家姐夫,你屋裡請。”連蔓兒說著,就撩起了上房的門帘。
“怎麼能讓蔓兒妹子做這樣的事,你們兩個手都斷了?”宋海龍站著沒動,依舊笑著跟連蔓兒說話,然後又扭頭訓斥身後的小廝。
“宋家姐夫,來道這,你們是客人,這是我做主人的禮節。”連蔓兒就道。
這個時候,連守仁、連繼祖、連守義幾個剛收拾妥當,從屋裡出來。
“哎呦,海龍啊,你來了”連守仁堆了滿臉的笑,迎了上來,“咋不讓人先捎個信,這我該讓你繼祖哥去接你。”
宋海龍不好再纏著連蔓兒說話,就跟著連守仁幾個進了屋。
連蔓兒在門口站了一會,聽著裡面的寒暄聲,一會工夫,趙秀娥、連芽兒、蔣氏抱著妞妞帶著連朵兒就從東屋走了出來。宋海龍來了,她們這些年輕的同輩女眷見了禮之後,還是要迴避的。
蔣氏從東屋出來,就放下妞妞忙著刷鍋燒水。趙秀娥則是慢悠悠地從屋裡走出來,到東屋窗前就站下了,也不避忌連蔓兒,側著耳朵聽裡面的人說話。
連蔓兒也想過去聽聽,可是她回來是餵雞和餵豬的,原本這活計是連枝兒的,但連枝兒手裡一件針線活計沒法丟開手,所以她才先回來了。
不管有什麼事,遲早她是會知道的。
這麼想著,連蔓兒就去幹活了。
趙秀娥一直站在東屋窗外,臉上陰晴不定。等連蔓兒幹完活,打算回屋的時候,就聽見上房屋裡傳出來一陣笑聲。
其中有連老爺子的,連守仁、連繼祖、連守義的。
是什麼事情,讓這幾個人都能笑的這麼開懷那?
連蔓兒進了西廂房,趙秀娥隨後就跟了進來。
“秀娥嫂子來了,快坐。”連蔓兒忙道。
趙秀娥也沒客氣,一屁股就坐在了炕沿上。
“蔓兒,你猜宋海龍是來幹啥的?”趙秀娥問。
“這我咋知道。秀娥嫂子,他是來幹啥的?”連蔓兒知道,趙秀娥這麼問,就是她知道了答案,所以就順著她的話說道。
“咱們大伯,這回要發達了。”趙秀娥說道,語氣頗有些複雜,一絲酸意無法遮掩。
“這話咋說的?”連蔓兒就問。
“……宋海龍說,給咱大伯捐了個監生,這次就是給送監生的執照和文書來了。”趙秀娥就道。
“哦?”連蔓兒吃了一驚,宋家真的為連守仁捐了一個監生?據她所知,宋家若是走通沈家的門路,又拿的出錢來,捐一個監生還真是沒問題。可這捐監生,要走的程序並不少,來來回回地行文,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
宋家要拿錢去辦這件事,或是先得了准信,不會不通知連守仁。可連守仁卻一次都沒提起過,提起來也還是蓮花兒沒成親之前的老話,說是宋家答應了要替他捐監生。
現在宋海龍卻直接送了執照和文書來,不能不說有些突兀。
或許是宋家辦事就是這個習慣,想要給連守仁一個驚喜?
“……還說已經將大伯的名字遞了上去,排班按序,馬上就要有官做了。”趙秀娥接著說道。
不僅捐了監生,而且連做官的事情都有了眉目了,怪不得剛才他們會笑成那樣的。連蔓兒恍然大悟。
“……箱子裡有錢,還逼著家裡掏錢,這才鬧的要分家。她們是不是早就得了信兒,知道要發達了,故意設了這麼一個套給我們鑽,就逼著我們和他們吵,撕破了臉,好甩包袱、撇下我們自己做官享福去?”趙秀娥轉著眼珠,自言自語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