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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眾人的意料,二郎選擇了最苦最累的活:砸石頭。當然,這個活的工錢也最多,按方數算工錢,每方要比挖土多一文錢,也包一頓晌午飯。
連老爺子很高興,讓連守信和老黃定了時間,要請老黃喝酒。
只有連守義不太高興。
“……不是說老四跟那個姓黃的監工熟嗎,老四你沒跟他說,給咱安排個輕省的活?”連守義向連守信抱怨,“老三那個木工打雜的活還湊合,我和二郎、三郎這挖土、砸石頭的,都能累死人,錢也多不到哪去。”
連守信早就想到連守義會有這樣的不滿。
“二哥,事先我都跟咱爹說了,我本事有限。我是認識老黃,可咱就是平頭百姓,可不就得靠力氣吃飯嗎?別的活,人家讓咱干,咱也得乾的來啊?再說,木工那邊活輕省些,老黃不是先安排你們去那試的嗎?二哥,你試了沒過,那誰還有啥法子。”
“老二,你瞎咧咧啥,有個活干,能掙倆錢就不錯了,還有你挑揀的?啥話你都別說了,明天開始,都老老實實給我上工去。”連老爺子一錘定音,就是連守義也不敢再說什麼。
就這樣,雖然還是在正月里,連家這一大家子的人,都忙碌了起來。
十二這天,送走最後一個吃早飯的客人,早點鋪子正打算關門,一輛馬車嘎吱一聲就停在了鋪子的門口。趙文才、趙文才的老婆吳氏,趙秀娥和趙秀娥的嫂子蔡氏,四個人從馬車上下來,一邊招呼著,一邊往鋪子裡走。
連蔓兒撫額,真想當做看不見,把門就這麼關上。可是斜對面的雜貨鋪子,還有官道上的行人都在看著。連蔓兒無法,只得將幾個人讓進了鋪子裡。
張氏和連守信也已經聞聲迎了出來,趙文才幾個也不用人讓,自己個就在桌子旁坐了。
“連四兄弟,你這鋪子好啊,財源廣進,一個月這錢不能少掙啊,老哥我那個雜貨鋪不能和你比啊……”趙文才滿臉是笑,對連守信道。
這幾個人這樣的架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們是做什麼來了。連守信和張氏這次也學從命了,只得應付著,遠遠地避開某個話題。
這次的事,連家拿的穩穩的,趙家的人終於沉不住氣了。趙文才已經找過和連家走的近的吳玉昌和吳玉貴兄弟,想請他們來說和。不過連老爺子早就放出了話,吳家兄弟當然不會來觸這個霉頭,都拒絕了。
趙家這是沒了別的法子,只能自己送趙秀娥回來。
至於先找到他們,當然不是因為順路那麼簡單,不過還是想為自己留些顏面,要借他們做個梯子。
只是,在知道了趙家的為人之後,連蔓兒一家已經達成了一致。
要他們做梯子,沒門。
第二百二十五章連老爺子的條件
趙文才坐了一會,見連守信一杯茶水也沒送上來,對他說的話也不招攬,只得自己開了口。
“四弟啊,我這次來,是為了你二侄子和侄媳婦的事。……咱是正經的親戚。秀娥這孩子嫁進你們連家,就跟你們親閨女似的。……這也沒多大的事,咋就把秀娥放在鎮上,不理不睬的那。哎,這些我就不說了。”趙文才擺出一副大度的樣子,“都是為了孩子們好。這不,你們不去接,我們自己個把秀娥給送回來了。我們這做的夠意思吧。”
趙文才說完,就看著連守信。只要連守信說他做的夠意思,那麼自然要禮尚往來,比如說客氣地陪他們去連家,再站在他們這一方說和說和,讓連家重新接受趙秀娥,也好歹讓他們把丟失的面子找回來一些。
趙文才有把握,連守信不會駁他的面子。因為連守信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老實人,拿服老實人這種事,他趙家是很拿手的。
出乎他的預料,連守信遲遲沒有點頭。
“四弟,你說句話啊。”趙文才等的有些急了,催促道。從剛進門時候的連四兄弟,到四弟,他對連守信的稱呼是越發的親近了。
“趙大哥,你也知道,我們這一房是分家另過了。”連守信想了一會,才開口道,“上房的事,有些我們也不大清楚。這次這事,家裡老爺子和老太太特別生氣,尤其是老太太,氣的好些天沒吃下飯。二郎他爹和娘那邊,跟我說,都冷了心。……一家人這個十五都沒過好。在家裡,誰要是敢提這件事,立馬就是一頓罵。”
“可不是。”張氏接上話茬,對著趙秀娥母女三個解釋道,“不用你們來找,要是我們能幫上忙,我們早就幫了。我們問過兩回,想著給說和說和。結果那,剛開口,就讓孩子她奶給罵出來了。……還說我們要是再去說,就是不安好心,成心想氣死她。”
“咋能這樣那”趙家這四口人面面相覷,他們都主動送了人回來,連家的口風卻是這樣硬,這是真不要趙秀娥了?那可怎麼辦?
連守信和張氏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趙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如果還有別的法子,他們能送趙秀娥回來。既然送回來了,那連家給他們什麼臉色,他們就只好看著。
對待不那麼厚道的人,就要用不那麼厚道的法子。這樣,他們才會老實。而你若以厚道的法子待他們,他們不僅不領情,反而認為你軟弱好欺負。
“四弟啊,”趙文才苦下一張臉,一把抓住了連守信的手,央求道,“老話說的,寧毀一座廟,不破一門親。四弟你在老爺子跟前,那說話是頂用的。為了這倆孩子,你就出面給說和說和,這也是行善積德的事。”
“秀娥嫂子,十五縣城裡的花燈好看不,你和我們說說呀。”連蔓兒就從裡屋出來,笑眯眯地對著趙秀娥道。
“啥花燈,我沒去看。”趙秀娥立刻就道。
“秀娥嫂子你沒去啊?我就說那,一定是朵兒那丫頭又騙著我玩,待會我非找她算帳去。”連蔓兒說完,就扭身回裡屋了。
趙秀娥母女三個坐在那裡,臉色忽青忽白。
這些天,趙秀娥在鎮上,大多數時候都住在連家的宅子裡。不過元宵節的時候,卻打扮的花枝招展地跑去了縣城看花燈。這事傳到村子裡,惹得連家人大怒。這也是為什麼吳家兄弟,不肯為趙家說和的原因。
“秀娥她姥姥家就在縣城,往年秀娥這孩子一年裡,十亭倒又七亭是住在她姥姥家的。這不,正月十五,她姥姥打發人來接她,她就去住了兩天。”趙秀娥的娘吳氏陪笑著道,“這兩天忙,沒來得及,這不正打算和親家說嗎。”
“……也不是一件兩件事,反正老爺子、老太太還有我二哥、二嫂都生了挺大的氣。蔓兒小孩子心性,趙大哥你大老遠先奔了我來,我正好給你提個醒。這事,別人誰去說都沒用,還真就得你們自己去,才能說清楚。”連守信就道,“家裡老爺子、老太太都不是不開面的人,趙大哥你們就委屈點,反正這照著輩分,你們咋樣也不吃虧不是。現在家裡人都在,你們正好去,一會晚了,就不好辦了。”
連守信就站起身,將趙文才往外讓。
“趙大哥,趙大嫂,我送你們出去。順著官道往前走……,呵呵,你們肯定都認得道。”
趙文才一家四口,只得出門上了馬車,往連家老宅去。他們並沒有在連守信這裡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反而欠了連守信一個“提醒”的人情。而且,經過和連守信的一番談話,來時勉強撐出來的氣勢,現在是蕩然無存了。
“鬧騰,讓你鬧騰。你不說有拿手嗎,你拿手在哪?你拿住一個二郎頂個屁用,他吃飯不管事。現在,還得你老子娘低三下四的去給人賠禮道歉。”往村里去的路上,趙文才沉著臉,罵趙秀娥。
“孩子夠委屈的了,你還拿她撒啥氣。你要是有點本事,孩子也不能落今天這樣。”趙秀娥的娘吳氏護著閨女。
“誰讓你們低三下四了,不是你們逼著,你打聽我願意回來那。咱現在就回家,我怕他們不來求我回去那。”趙秀娥依然嘴硬道。
“我的姑奶奶,咱來的時候咋說的?”趙秀娥的嫂子陪笑,哄著趙秀娥,“好歹忍耐忍耐,以後才能出人頭地啥的,到時候吃香喝辣,這方圓百十里地,才看出你的本事來那。”
趙秀娥便不說話了。
趙文才心中鬆了一口氣,揮了一下馬鞭,讓車走的更快一點。
早點鋪子裡,一家人正在打掃收拾。
“趙家還真送上門來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那。”張氏道。
“他們才不會這麼想那。”連蔓兒就道。
“我看出來了,她是想一步步趟著來,把一大家子都壓服住。她也不想想,她一個孫子媳婦,這也不可能啊。”
“要是遇上老實好欺負地,也可能她就成功了那。她不試試,哪知道啊。”連蔓兒就笑。
“蔓兒,你剛才咋說是朵兒……”張氏問。
“隨口說的。”連蔓兒立刻道。這個時候,她還沒有想到,她提到了連朵兒,不知為什麼,卻讓趙秀娥從此更恨上了蔣氏。
“不知道這回,他爺要咋解決這事。”張氏道。
“爹是個有成算的人,爹讓二郎他們上山幹活,可不就是為了掙倆錢那麼簡單的。”連守信走過來道。
“收拾完了,咱也回家看看吧。”連蔓兒道。
“就你好信兒”張氏笑。
雖是這麼說,一家人還是將鋪子鎖了,往老宅來。
等他們到了老宅,上房裡,趙秀娥正要挨個給連老爺子、周氏、連守義和何氏磕頭,他們錯過了趙文才夫婦向連老爺子賠禮、說盡好話的場景。
“先扶她起來。”連老爺子先不肯受趙秀娥的頭,讓連秀兒扶趙秀娥起來。
“連家大叔,這殺頭還不過頭點地。秀娥這孩子知道錯了,我們當爹娘也陪了禮。連家大叔,你可是十里八村出名的有德的人……”趙文才以為連老爺子還是不肯讓趙秀娥回來,就忙道。
“這磕頭不忙磕,有些話咱們得先說道說道。”連老爺子不緊不慢地道。
“行,大叔你有啥話,就說吧。”趙文才只得道。他知道連老爺子要開條件,可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聽著的份了。
“二郎現在在山上幹活,這活挺累,再往鎮上去住,不大方便。我打算,把鎮上的宅子賣了,讓二郎搬回家來住。你們要是願意,秀娥就留下,從今個兒起,就住在村上。你們要是不願意,我們也不勉強,你們回去,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