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頁
“爺,這是我們賣花生賺的錢。賺的不多,先給爺打這老白乾,等我們賺的多了,給爺買更多更好的酒。”連蔓兒就笑著道。
“好,好。你們有這份心思,就是沒有酒,爺這心裡也高興。”連老爺子笑道。
“老四,你們賣花生賺的不少吧,每個集上不是魚就是肉的。”周氏和連秀兒在炕梢做活計,這時就問道。
“娘,就是孩子們自己耮的花生,一個集上賣一點,賺的點,都買吃的打牙祭了。”連守信道。
“老四,你分家了,自己有主意了。你怕啥,娘就是要著吃,也不朝你借錢。”周氏有些陰陽怪氣地道。
本來十分溫馨美好的氣氛,一下子就僵硬了起來。
“你個老婆子,說的啥話?孩子們買來吃的,你是沒吃還是咋的?”連老爺子就道。
“我可沒那福氣吃。”周氏挺了挺腰板道,“我怕吃了,從我脊梁骨下去,不克化。”
每次連蔓兒送過來吃的東西,都說是送給連老爺子和周氏的。連老爺子自然是吃頭一份,不過每次也會分給周氏。周氏心裡有疙瘩,又是那樣孤拐脾氣,竟然真的一口都不肯吃,都給連秀兒吃了。
“老四,你娘就是這個脾氣,她愛說啥說啥,你別吃心。”連老爺子就道。
“哎。”連守信就笑著答應。
“咱家房上那些花生,還沒曬好。你們要是能賺錢,到時候就都給你們。”連老爺子道。
他說的給,但是大家都知道,最後連守信他們肯定是要付錢的。
“那麼多花生,咱們一大家子過年就指著那賣花生的錢,還有二郎的婚事,哪裡不用錢。”周氏就忙道。
“爹,我們正想跟你說這事。”連守信就將要做二百斤蒜香花生的事情說了。其實村里也有好多家種了花生,按照十二文錢一斤的價格採購,是很容易的事。可是既然連家自己就有花生,那這個生意自然要先照顧自家人。
連老爺子是通情達理的人,這個道理他很明白,所以他就先說了那句話,讓人聽著心裡熱乎。
“花生咱家就有,二百斤肯定夠。”連老爺子就道。不出家門,就將花生賣掉,這是好事。
“就是時間要的急,看能不能今個下晌,就能摘出二百斤的花生來。”連蔓兒就向連老爺子道。
“你跟人家說好了?”連老爺子問。
“嗯。”連蔓兒點頭。
“那還等啥。現在就上房,把花生弄下來。”連老爺子幹活是個急脾氣,說著話,就穿鞋下了炕,走到院子裡,將連守義和連守禮兩家人都招呼了出來。
“晚飯之前,摘出二百斤花生來,只需多,不許少。”
“爺,我還買了條豬肉,晚上咱一大家子吃土豆紅燒肉唄。”連蔓兒就將買的一條豬肉拎出來,給大家看。
連老爺子就笑了。
“對,吃土豆紅燒肉。都給我麻利點,活干不好,就沒得吃。”
有連老爺子的話,又有那條豬肉做激勵,大家幹活自然都更加有了幹勁。
二百斤的花生似乎很多,但是在這些壯勞力手底下,那根本就不算什麼事了,眼看著太陽還高高地掛在天邊,地上就堆起了花生的小山。連蔓兒就笑了,第一步提前順利完成。
“蔓兒啊,大傢伙都閒著,接下去幹啥,你說一聲。”
第一百零七章老爺子的夢想
連老爺子這樣說,連蔓兒自然是求之不得。
首先就是要篩選花生並過秤,將那些癟的、壞的花生都挑出去,只留下顆粒飽滿的花生過秤。這個活計需要細心,就讓三房的連守禮、趙氏、連葉兒來做。連老爺子幹活和周氏不同,他不是光用嘴指揮別人,而是“身先士卒”,他也在挑揀花生,而且比別人挑揀的都要仔細。
“那些癟的、小的,留著咱家自己吃,賣給別人的東西,可是要挑好的。”連老爺子一邊挑一邊囑咐。
挑出來的好花生,過秤之後,每五十斤分為一批,由連守信和張氏來清洗,然後就是泡製入味的程序了,這個是連蔓兒自己來做的。她將從集上買來的調料,加上粗鹽和大蒜,按照每五十斤花生的比例稱好。連枝兒和五郎已經洗好了四個瓦缸,連守信和張氏洗完一批花生,就倒入一個瓦缸內,拌入各種調料,再加入水攪拌,這次為了快速入味,加的是溫水。
太陽還沒落山,二百斤花生都已經放入瓦缸中醃製起來了。
這樣醃製一個晚上,明天早上就可以開始煮,然後晾曬,到後天晌午的時候,二百斤的蒜香花生就可以全部做出來了。
留下男人們在院子裡收拾花生秧子,女人們就開始做飯。因為要做連家人全家的飯菜,用的是上房的兩個灶。趙氏和連葉兒占了一個灶,燒火煮飯。今年新下來的高粱,前兩天推去磨坊,磨了一百斤的新高粱米出來。雖說是粗糧,但是新米煮的飯,是格外好吃的。
張氏帶著連枝兒和連蔓兒,用另一個鍋做菜。頭一個重頭菜,就是連蔓兒許諾的紅燒肉燉土豆。這個菜也是張氏的拿手菜,連枝兒和連蔓兒只負責削土豆皮,將土豆切成滾刀塊,其他的都由張氏負責。
張氏先是將一條子肥多瘦少的豬肉飛水,去掉血沫和雜質,然後撈出來切成和土豆塊一樣大小的滾刀塊。將鍋燒熱,放入肉塊、加大醬、蔥段、蒜瓣、大料等幾位調料炒出油來,然後倒入土豆塊,翻炒均勻,最後倒入足量的涼水、再倒入適量的秋油和鹽,將鍋蓋蓋上,灶下用大火將鍋燒開,再小火燒大約一刻鐘的功夫,這時就可以不用燒火了,再燜煮一刻鐘的功夫,這紅燒肉燉土豆就好了。
這樣用大鐵鍋做出來的紅燒肉燉土豆,雖然並不精緻,但味道和賣相卻一點也不差。如果不仔細分辨,幾乎分辨不出哪塊是土豆、哪塊是肉,都是香香糯糯,非常好吃而且下飯。
這道菜還沒出鍋,趙氏煮的那一鍋米飯就熟了。大鐵鍋燜米飯也是很需要技巧的,要放多少水,要燒多少火,這些都有訣竅。趙氏的米飯就做的好,既不會太干也不會有多餘的水份。因為連蔓兒說了想吃鍋巴,趙氏特意多燒了一點火,將飯盛出來後,鍋底下就均勻地鋪了一層鍋巴。因為火候掌握的好,這鍋巴軟硬適中,是連蔓兒最愛吃的。
趙氏就用鐵鏟將鍋巴鏟起來,捲成兩個卷子,放在飯盆里,打算一會上桌的時候給連蔓兒吃。
飯鍋騰了出來,張氏就將鍋刷洗乾淨,連蔓兒和連枝兒從後院的菜園子裡拔了兩顆白菜回來,清洗乾淨,切了,加上上次買的蝦皮,做了一個素炒蝦皮白菜。當然如果是海米白菜就更好了,但是海米比較貴,現在的連蔓兒只捨得吃蝦皮。不過蝦皮和白菜,還是很鮮美的。
因為連老爺子要喝酒,小七和五郎又剝了一碟花生,炸花生連蔓兒最在行,張氏就將鍋鏟都交給她。
連蔓兒這次炸花生,只用少許的油,灶下用小火,將花生米倒進鍋中,快速地來回翻炒,使花生米受熱均勻,等到鍋里傳出連續不斷噼啪的聲音,每一顆花生米都變了色,就可以撈出來裝進碟子裡,在上面均勻地撒上細鹽和一點香菜末,就是一道鮮香蘇脆的下酒菜。
張氏做飯的時候,周氏沉著臉出來看了一圈,見張氏並未用上房的油鹽,而是從自家拿來的,她就什麼也沒說,摔帘子進屋去了。何氏也幫著摘了花生,做飯的時候她就回房去了,直到紅燒肉的味道飄到了東廂房,她才笑嘻嘻地領著連芽兒過來。
大家也不在一起過日子,連蔓兒的心境就放寬了,對這些並不在意。張氏本來就是習慣了的,更加不放在心上了。
一會飯菜擺上桌,依舊像從前那樣、男女分作兩桌來吃飯。大房一家雖然沒幹活,也都坐到了桌上。
兩桌的飯菜一樣,都是一大盆紅燒肉燉土豆,再加上一盆蝦皮白菜,只是連老爺子面前多了一碟炸花生米,是給他下酒的。連老爺子今天格外高興,就把那兩罈子酒都搬上了桌,每個兒子面前都擺了酒盅,孫子輩的,連繼祖、二郎和三郎也都被允許跟著喝一盅。
男子那一桌喝酒,少不得說笑,女人這一桌就比較安靜。
吃這一頓飯,固然是犒勞大家剛才幹活,但也有取和的意思在裡頭。張氏因此就特別小心,怕周氏找茬,破壞了氣氛。
周氏用眼睛剜了張氏,又剜趙氏。兩個人就都低了頭。
“今天這事好,家和萬事興,我很高興。”連老爺子大聲道,他似乎是喝的有些多了,臉上的笑紋全都漾開了。
周氏往炕頭那邊看了一眼,難得的沒有挑刺。
這次的肉多是肥肉,連蔓兒吃了一塊,就不再吃,只挑著吃土豆,又舀了兩勺湯汁拌在飯里,就夾白菜來吃。連秀兒吃的很香,連花兒、古氏和蔣氏也都悶頭吃菜,連蔓兒瞧見連花兒接連夾了好幾塊肥肉,埋在飯里吃了,就想起連花兒剛回來的時候,是不屑於吃肥肉的。
是張氏做的肉太好吃了吧。
“老四,你們賣的那個啥蒜香花生,賺了不少錢吧。”連守義借著酒勁開口道。
“就孩子們小打小鬧,賺點錢打牙祭。”連守信笑著道。
“老四,你可別瞞我。你們發財,也該讓大傢伙跟著沾光。”連守義一揚脖子,將一盅酒灌了下去,又夾了一大塊的肥肉放進嘴裡,吧唧吧唧嚼了兩口咽下肚去。“老四啊,今天咱們忙活了這大半天,這花生……”
“爹,我正要和你商量。”連守信就放下酒盅,打斷了連守義的話。“今年花生的行情,我打聽了。還是往年的十二文錢一斤,爹你看要是不夠,我再加。”
“加啥加。”連老爺子道,“花生還沒晾乾,賣不了那麼多錢。老四,分家的時候,沒給你錢,咱家也要過日子,這些花生我也不說白給你的話,每斤十文錢就行。”
“爹,就十二文吧。”連守信就笑著道。
連老爺子端起酒杯,這個話題就沒有再繼續下去。四房一家本來就商量好了,不占連老爺子的便宜,就照十二文錢一斤給。而連守義雖有些不足,但是沒晾乾的花生,能賣到十二文錢一斤,也是賺的,而且有連老爺子當家,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一頓飯吃的很是順利,那邊桌上,連守仁和連守義都喝多了,被扶了下去。張氏、趙氏帶著幾個孩子就開始收拾桌子。
“要是天天能過這樣的日子,我就知足了。”連老爺子靠在炕頭,有些含糊不清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