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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請來的這些人都頗有些見識,聽了五郎這樣的安排和說話,都紛紛贊五郎有魄力,有擔當,菩薩心腸、霹靂手段。
廳堂里五郎在席間與眾人說話,並達成了共識。廳堂外邊,站著四個人。
連守仁、連守義、連繼祖和二郎都被叫了過來,不過並沒有讓他們進廳里上桌吃飯,只讓他們在外間聽裡間是怎樣的說話。
這些人,沒有置言的餘地和資格。他們就是那被專政了的人。而落到這個境地,他們也怨不了人。連蔓兒她們可以給了他們足夠多的機會了,當初這些人剛從太倉回來,連蔓兒和五郎就可以這麼做的。
廳裡面五郎將話都說透了,連守信就出來,讓連守仁、連守義、連繼祖和二郎幾個回家,並告訴他們,明天,里正等人就會上門,到時候會帶著他們和武家兄弟將田租和田地的事情處理清楚。
連守仁、連守義、連繼祖和二郎誰都沒敢說什麼,就讓管事韓忠給送出了門。
當天晚上,在連蔓兒家吃過飯的里正、吳玉昌並兩個村老就去了老宅,將席間五郎的話都告訴了連老爺子。而第二天,里正這些人又找來了武家兄弟,就在連家老宅處理兩家之間的地租糾紛。
事情的處理結果當天就出來了,三十畝地,武家應該向連家交納地租高粱三千斤,糜子八百斤,大豆三百斤,小豆一百斤,綠豆、穀子各三十斤,花生八百斤。因為連家要提前收回田地,所以賠償武家高粱一百五十斤,糜子五十斤。另外,武家還將五畝地高粱的高粱稈、岔子都送給連家,做為連老爺子和周氏一冬的柴禾。
商議定了,里正立刻就帶人搬糧食、過秤。
所收的地租中,高粱一千二百斤,糜子三百二十斤,大豆一百二十斤,小豆四十斤,綠豆、穀子各十二斤,花生三百二十斤,以及五畝地的柴禾,是連老爺子和周氏一年的供給,交由連守信和連守禮共同保管,按月按需要供給連老爺子和周氏。
不一股腦地將這些糧食、柴禾就交給連老爺子和周氏,這是為了老兩口子考慮。比如說要磨米、磨麵,用大豆換豆油、豆腐,花生要賣了換錢,供給老兩口子所需的油鹽醬醋等,這些就都由連守信和連守禮來負責,不再讓連老爺子和周氏操一點心。
連老爺子和周氏這老兩口子,只要坐在炕上,等著吃喝就可以了。
老兩口子的吃穿用度完全不用連守仁和連守義供給,不過他們也有贍養老人的責任。他們的責任,就是將老兩口子給伺候的停停當當的。
吃穿用度都不缺,若是因為他們伺候的不周到,而讓連老爺子和周氏老兩口子有什麼不滿,或是受了什麼委屈,那麼不僅連守信和連守禮不答應,這一村的人也不會放過連守仁、連守義這兩股人。
除了連老爺子和周氏的供給,再去除賠償給武家兄弟的,剩下的高粱一千六百五十斤,糜子四百三十斤,大豆一百八十斤,小豆六十斤,綠豆、穀子各十八斤,花生四百八十斤則歸連家上房,包括連老爺子和周氏老兩口在內的所有人所共有。
這一共是兩千八百三十六斤的糧,不算連老爺子和周氏,上房人均可分配到的口糧是二百五十八到二百二十斤左右,其中花生為經濟作物,賣掉能換的更多可餬口的糧食,再加上瓜菜,將將夠餬口。
連蔓兒粗略地算了一下,這樣,也差不多就是原來沒分家的時候,老宅的生活水平。
肯定撐不著,油星很少,但也餓不死。
只有老兩口子有柴禾,那是里正等人給連守信、五郎做的人情。這些柴禾夠老兩口燒的,但肯定不夠上房那麼多人燒的。
這似乎是個問題,但在莊戶人家,也不算是大問題。很多莊戶人家的地少,柴禾不夠燒,那麼就要去拾柴禾。這個活,連家上房除了二妞妞不能做,其他人都能做。
這一冬天,也沒活計可做,那十幾口人正好每天去拾柴禾,有點活干,極好。
三十畝地收回來,里正就和五郎商量,將南山旁邊那十二畝拿出來,交給五郎。五郎當即就按照原來的地租,將這十二畝地租給了三十里營子一戶叫王富田的人家。
這期間,連老爺子曾幾次反對,先是不同意分的那麼清楚,後來又不同意將十二畝地佃給別人,說他能夠帶著上房的兒孫們自己耕種。這些不同的意見,都被裡正、吳玉昌等人給勸了回去。
連老爺子又找連守信和五郎。
五郎只向連老爺子說了兩個字……
溺殺……
第五百三十一章醬塊子
溺殺兩個字,讓連老爺子頓時消聲,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連守信和五郎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而連蔓兒家這邊早就備了幾份禮,送到里正、吳玉昌等幾個幫忙調解地租糾紛的人家去了。
連蔓兒不知道連老爺子琢磨明白沒有,他到底對連守仁和連守義這兩股人,或者更確切地說,對連守仁這古人是否真的是溺殺,但是連老爺子對這件事再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連老爺子沒話說,連守仁、連守義他們就是再不滿,也沒有發言的餘地。
這件事,就算是塵埃落定了。
一家人閒暇時坐在一起,難免就又嘮起這件事。
“估計我爺這幾天都吃不香、睡不熟,就琢磨這個事了。”連蔓兒說道,“我爺他心裡,那是十個頭的待我大伯一家。他對我大伯一家那期望多高啊,他肯定沒那麼容易想通,咋他真的就溺殺我大伯他們了?”
連老爺子從不認為他是溺愛連守仁、連繼祖,他只是將一家的前途都寄托在長子、長孫身上。為了讓長子、長孫能夠光耀門楣,他寧願自己帶頭,並以身作則,集一家之力來供養長子、長孫。連老爺子應該也不會認為那是供養,他應該認為那些是為長子和長孫提供必要的條件,也就是為了整個家庭的發展提供必要的條件。
五郎的話是晴天霹靂,是這些年從沒有人跟連老爺子講過的。要想明白這件事,對連老爺子非常不容易。而等連老爺子想明白了之後。剩下的就只有後悔了。
不過,“朝聞道,夕死可矣”,即便是明白的有些晚。也比一輩子都這麼糊塗著要強。
“我爺現在是明著向著我大伯、二伯了。我奶好像也變了,這些事,我奶都沒說話。”小七吃著香噴噴的烤地瓜片。說道。
這烤地瓜片和烤整個的地瓜味道一樣,只是將地瓜洗乾淨了,切成適宜厚度的大片,然後放在爐蓋子上兩面烤熟。張氏在吃食上,很是慣著幾個孩子。有的時候還在大鐵鍋的鍋底抹上油,放了地瓜片進去烙,也非常的好吃。
另外。連蔓兒有的時候還會將地瓜切絲,就像炒土豆絲那麼炒,只是不用泡水去澱粉。這樣炒出來的地瓜絲,香甜軟糯,也很美味。
“我看老太太都有點魔怔了。就一個頭兒的折騰大當家太太。”張氏就道。
周氏折騰古氏,連家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攔。連蔓兒冷眼旁邊,覺得連老爺子對此也隱隱持著支持的態度。而外邊的人,就更沒人說話了。只是跟媒婆合夥,騙了小姑子嫁給快八十歲的老翁這一條,就讓正經的莊戶人家無比唾棄古氏。
“依我看,她剛回來的時候是有點魔怔,這些天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咱過去說地租啥的,她都聽的可仔細了。現在那邊每頓做飯。要做啥飯菜,放多少米,還都是她把著,和從前沒有兩樣。”連蔓兒就道,“不過,她不幫著大伯、二伯他們了。這是真的。”
“寒了心了唄,有秀兒的事在那擺著,她這輩子都不大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向著那兩股人了。”張氏就道。
一家人都點頭,覺得張氏說的對。
周氏之所以逼著、哄著連秀兒救這一大家子人,還是聽了連守仁、連守義這些人的鼓動,她也沒想到會給連秀兒帶來這樣的厄運。現在,周氏明白了,她那大兒子、二兒子就是哄騙她,而她被哄騙了之後,又去哄騙了連秀兒。
周氏後悔,但她不會恨自己。她那樣的性格,總會為自己找藉口開脫,那麼就只有加倍的恨別人。連守仁、連守義畢竟是她的兒子,所以,她將所有的恨,都轉嫁到了古氏的身上。而與此同時,對於連守仁和連守義,她也不復從前了。
“我爺暈倒那天,後來不是我三伯也回來了嗎。你們看見了吧,我奶看見我三伯可親了,咱給找郎中,出藥錢,還幫她們要租子啥的,你看她對咱,是不像從前那麼罵了,可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她就拉著我三伯的手哭。”連蔓兒道。
連守禮雖然不趁啥,但是在幾個兒子中,說到周氏能控制住加上能靠得住的,也就只有連守禮一個了。
連守仁和連守義,周氏既控制不住,也靠不住。而連守信倒是能靠得住,但是周氏卻再也控制不住了。
“你奶啊,那不是一般人。”張氏就道。
張羅完了老宅的這一樁事,連蔓兒家就開始忙活自己的事。地里在種了麥子之後種的第二茬,也就是白菜和大豆是時候收了。
白菜收回家,全部送到酸菜作坊去做酸菜。大豆,因為時間比較短,有一多半還是青毛豆的狀態。這些,就由著連守信聯絡酒樓、飯店等出售。一時賣不完的,就都運到地窖里儲存起來。儲存的時候,是連著大豆秧子一起的,這樣,能夠保存更長時間。
而在家裡,酸菜作坊那邊有穩妥的人照看著,張氏、連枝兒和連蔓兒每天就過去看看,算算帳目就可以了。
這天是個大晴天,吃過了早飯,張氏就張羅著挑豆子,該準備醬塊子了。
莊戶人家都是自己下醬,一般一次就下一缸的大醬,足夠吃上兩年。
連蔓兒家如今人口多,再加上連記鋪子也要用醬,她們每年都要下三缸的醬。下醬的第一步,就是秋末這個時候做醬塊子。
下醬,是莊戶人家的一件大事。
家裡有僕傭,但是下醬這件事,張氏還是要親自動手,連枝兒和連蔓兒也不能閒著。莊戶人家的主婦,不會下醬怎麼行,姐妹倆要好好跟著張氏把這門手藝給學到手。
張氏、連枝兒、連蔓兒、韓忠媳婦,再加上一個小喜,主僕幾個就忙活了起來。先是挑豆子,下醬的豆子要挑最好的,尤其是不能有蟲眼的豆子。挑好了豆子,洗乾淨了,就放到大鐵鍋里加水去烀。
將豆子烀的熟爛了,撈出來,控去水分,再放到小石磨上磨。將豆子磨的碎碎的,這樣才好做醬塊子。
主僕幾個都穿了圍裙,頭髮用帕子嚴嚴實實地包起來,臉上也帶了自家fèng制的細布口罩。要想成功,並製作出好味道的大醬,首先一個就是要保證衛生。一切的用具都必須乾淨,而且不能有絲毫的油星。否則,那下出來的醬不是全部壞掉,就是味道古怪的難以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