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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晚上,風中已經有了些絲絲的涼意。連蔓兒先到兩個兒子的房中,看著兩個孩子都安生地睡下了,又囑咐了奶娘們幾句,這才回到自己的屋中。
沈六坐在榻上,正翻看幾份文書。他事務繁忙,卻又想多陪陪妻兒,每天晚上難免會帶些公文回來處理。這種時候,一般就是院子和屋子裡最安靜的時候。每當這個時候,連蔓兒都會陪著沈六。夫妻倆一同坐在榻上,隔著一張小桌,沈六批閱公文,連蔓兒或者是做些針線,或者也看幾頁書,寫幾個字。
兩個人通常都不會說話,偶爾心有靈犀地抬頭對望一眼,滿室流淌的全都是脈脈的溫情,兩個人都很享受這樣的時光。
今天也是一樣。連蔓兒進了屋,沈六並沒有抬頭。連蔓兒已經習慣地放輕了手腳,從旁邊椅子上拿了一件外袍,輕輕走過去,給沈六披在肩上。
沈六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雖然他身子結實,連蔓兒還是怕他著涼。衣服披上了身,沈六扭過頭,看著連蔓兒嘴角含笑,一隻手握住了連蔓兒的手。
“怎麼把外衣脫了?”連蔓兒並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一邊嗔著問道,“也不怕著涼。”
“並不冷,剛多喝了兩杯酒,有點燥。”沈六道,一邊竟飛快地在連蔓兒的腮上親了一口。
屋裡伺候的丫頭在連蔓兒進來的時候。都已經知趣地退了出去。只有夫妻兩個的時候,沈六是從來不會板著臉的。連蔓兒對此也有些驚奇,因為成親之後,她才發現,原來沈六也是時常笑的。當然,這個時常僅是只有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對著連蔓兒,沈六不僅會笑,還會經常有這樣親密的小動作。
而每當這個時候,連蔓兒總會情不自禁地羞紅了臉。
“都老夫老妻的了!”連蔓兒又嗔了沈六一眼,一邊掙脫開沈六的手,往旁邊走了兩步,從頭上取下簪子來,將桌上蠟燭的燭芯挑了挑,讓燭光燃的更亮了一些。
“再喝一盞醒酒湯吧。”連蔓兒挑亮了燭光,又偏過頭去,打量著沈六道。
沈六的臉色如常,一張臉在燭光下顯得越發的俊逸非凡,並不像喝多了的樣子。成親幾年,以連蔓兒對沈六的酒量的了解,他今天晚上並沒有喝多。當然,不能排除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可能。畢竟,沈九和小七回來了,沈六今天也格外的高興。
“沒事,剛已經喝了一盞,不想再喝了。”沈六就道。
“那……今天早點兒睡吧。”連蔓兒就道。畢竟喝了酒,這一天也夠沈六忙的,應該早點歇息。
連蔓兒是這麼想的,不過顯然沈六卻會錯了她的意思。沈六看著連蔓兒的目光幽深了起來,嘴角的笑容也帶上了別的意味。
連蔓兒剛剛恢復了正常的臉色不由自主撲地又紅了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就像她自己說的,和沈六已經是老夫老妻,孩子都有了兩個了,可還是經常對著沈六臉紅、心跳加快。
連蔓兒曾認真思考過,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體質問題。起碼,她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想什麼那?”為了掩飾羞色,連蔓兒故意瞪起眼睛,兇巴巴地看著沈六,“一臉的……不懷好意!”
她這副模樣,在沈六看來,卻毫無威懾力。柔和的燭光下,連蔓兒一張臉白裡透紅,堪稱艷若桃李,一雙眼睛更是蒙著水汽,似怒卻含笑,勾魂攝魄。
沈六最喜歡看連蔓兒臉紅,更是將她現在這副模樣愛到了骨子裡。
連蔓兒將沈六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暗叫一聲糟糕,沈六這個樣子,分明是心猿意馬。還不等她開口說話,沈六已經將手裡的文書放到了桌子上。
“賢妻有所命,為夫自當遵從,甘願效力!”沈六笑著起身,抓住了連蔓兒擋在身前的胳膊。
“六爺,你的公文……”連蔓兒掙扎道。
“不是要緊的事,明天早起一刻就好。”沈六道。
“時辰還早……”連蔓兒又道。
“不早了。”沈六道,彎腰就要抱連蔓兒。
“我們已經有兩個兒子,”連蔓兒急忙又道,“胖胖才一歲……”
“咱們還沒閨女,可是你跟我說的,你想要個閨女……”沈六不由分說,抱起了連蔓兒……
番外六
既然小七回來了,連蔓兒馬上就著手安排回三十里營子看望父母的事情。因為早有計劃,沈六的公事,還有連蔓兒的家事都已經提前處置好了。連蔓兒跟小七說好了出發的日子,這一天吃過早飯,夫妻兩個辭別沈家眾人,將兩個兒子都帶上,和小七一起就往三十里營子來。
連蔓兒依舊坐的是自己那輛縣主規制的馬車,這馬車十分寬大、舒適,帶著兩個孩子坐在裡面也不覺得不便。秋高氣慡,沈六和小七兩個都在馬車前面騎馬而行。趁著太陽還不太曬,沈六還將小麒麟兒抱到馬上去。這可把小傢伙給高興壞了。
小麒麟兒雖然才三歲,但是一般小孩子的玩具已經不能夠滿足他。也許真的是遺傳,又或者也有沈六的故意引導,小小年紀,小麒麟兒就喜歡舞刀弄劍,他還喜歡馬。沈六、小七,沈九等人,都給他當過馬騎。
現在能坐在真的馬上,小麒麟兒高興的合不攏嘴。
“等你再長大些,爹爹就給你挑一匹好馬駒,教你騎馬。”沈六見小麒麟兒不怕馬,坐在馬上還這麼開心,覺得這不愧是自己的兒子,因此特別的高興,就給兒子許願道。
“爹爹說話要算數,”小麒麟兒更高興了,立刻就大聲道,又衝著旁邊的小七招手,“小舅舅,你給作保不?”
“連作保都會說了,”小七坐在馬上直樂,小麒麟兒不是讓他作證,而是讓他作保,小傢伙的這點兒小心機自然瞞不過小七。“跟你母親學的吧。行啊,小舅舅給你作保。到時候你爹不給,小舅舅給。”
“怎麼,你不信爹爹?”沈六故意板了臉,問小麒麟兒,“爹爹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過?”
沈六在這方面還真是非常的注意,力求做個言而有信的父親。雖然是面對只有幾歲的兒子,也從不輕易許諾,而一旦許諾了,就不會食言。
“不是……”小麒麟兒坐在沈六懷裡,抿了抿嘴,對手指道,一面忽閃著大眼睛瞅他小舅舅。
“小麒麟兒的意思我懂了。”小七被小外甥這麼看著,心都軟了,忙給小外甥解圍道,“你爹爹的那匹馬駒肯定會送,到時候小舅舅也另外再送你一匹,保證不比你爹爹送的差。”
連家的生意如今做的越發的大了,小七又交遊甚廣,要弄一匹好馬來,不是難事。
說完,小七還衝著小麒麟兒眨了眨眼睛,似乎這是他們舅甥之間的小秘密一樣。
小麒麟兒頓時就笑的眉眼彎彎,脆生生地嗯了一聲。
“這個,爹爹給你作證。”沈六攬著小麒麟兒,悠悠地道。是作證,而不是作保。小麒麟兒和小七兩個都笑了起來。
小七笑了一會,突然就不笑了,狐疑地看向沈六和小麒麟兒。
小麒麟兒正仰起包子臉,衝著沈六樂。沈六略低下頭,也衝著小麒麟兒一笑。
“好像……被算計啦……”小七轉了轉眼珠,眉毛就耷拉了下來,拉長了聲音道。
連蔓兒在馬車中聽著外面他們父子舅甥之間的對話,不覺也笑了起來。可憐胖胖糰子太小,看到哥哥被抱出去騎馬,只能幹著急。也因為他小,被連蔓兒隨手拿了件玩具哄了哄,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從府城到三十里營子,這一路的風光自不必說,這次回來,沈六也好,連蔓兒也好,都不想驚動地方。不過,沿途各地的官吏鄉紳都依例前來迎送。並沒什么正經大事,連蔓兒和沈六就誰也沒見,只打發管事的在前面開道,順便安撫、打發了這些人。
因府城到三十里營子路途不短,連蔓兒還帶著小麒麟兒和胖胖兩個小孩子,因此一行人並沒有太急著趕路,車馬一路慢慢的走,依舊是在錦陽縣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才到了三十里營子。
馬車出了青陽鎮的鎮口,連蔓兒就輕輕地掀起車簾。遠遠地,就看見了連守信和張氏被人簇擁著站在官道邊上,正翹首向鎮子這邊張望著。
“姥姥、姥爺都來接咱們了。”連蔓兒覺得心中一熱,一手抱著胖胖,一手攬著小麒麟兒,小聲地囑咐,“一會見了姥姥、姥爺,要知道行禮問好,還有你們大姨和大姨夫……”
小麒麟兒鄭重地點頭,胖胖小糰子也哦哦地答應。
“娘,還有大寶哥和紀遠哥……”小麒麟兒還興沖沖地跟連蔓兒補充道。
“沒錯,還有你大寶哥和紀遠哥。”連蔓兒笑著點頭。
車馬走到離來迎接的連守信、張氏等人還有一箭之地,小七率先從馬上下來,小跑著到了連守信和張氏跟前,撲通一聲就跪下,給兩個人磕頭。
“爹,娘,兒子回來了!”
“哎……哎……”連守信和張氏一邊答應著,一邊都忙伸出手來扶小七,“快起來,這地下埋汰,都是砂土啥的,硌著疼……”
小七站起來,就被張氏一把給摟進了懷裡。張氏抱著小七,就開始抹眼淚,小七的眼圈也紅了,連守信在一邊嘴裡勸著“孩子回來啦,大喜的事,跟你說的好好的,你咋還掉眼淚”,眼角卻也濕潤了。
這會工夫,沈六領著連蔓兒的馬車也到了跟前,沈六從馬上下來,上前跟連守信和張氏見禮,後邊跟隨伺候的丫頭婆子也扶了連蔓兒母子們從馬車上下來。
“別下車,還得走回去。等到門口你們再下車。”張氏就急急忙忙地,想要阻止連蔓兒他們下車。
連蔓兒心裡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從這官道邊到老宅,也並沒有多遠。連守信和張氏卻還怕累著她,累著兩個孩子。她們母子,哪裡就那麼嬌弱了那。連守信和張氏,是太操心,也太小心了。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是同時,連蔓兒也能理解連守信和張氏的心情,尤其是在自己有了小麒麟兒和胖胖之後。俗話說的“養兒方知父母恩”,是很又道理的。
“娘,我哪就那麼嬌弱了,幾步路都走不了!”連蔓兒一邊笑道,一面就上前,給連守信和張氏行禮。
連守信和張氏看著沈六和連蔓兒,眉花眼笑。
“姥爺,姥姥……”小麒麟兒跟過來,一身寶藍色的小錦袍,有模有樣地也給連守信和張氏行禮,一邊奶聲奶氣地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