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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幾份東西都打點好了,並安排人一一送出。連蔓兒就又到張氏的屋裡來坐了。管事的大娘們早都等在外頭,知道連蔓兒空閒下來,忙紛紛過來回事。等連蔓兒和張氏一一的料理清楚了,已經是巳初二刻。
就有小丫頭端了剛出爐的小點心上來,並一壺滾熱的香茶,張氏和連蔓兒娘兒兩個在炕桌兩邊對坐,慢慢地喝茶吃點心。
“魯先生送的這個點心師傅真是太好了。”張氏吃過點心,就跟連蔓兒贊道,“花樣又多,做的又好吃,我這吃慣了。從鋪子裡買的那些,就有點不大愛吃了。……我看你姥也挺稀罕這點心,等過些天你姥她們來了。就讓廚房裡把能做的點心都做一遍,讓你姥她們都嘗嘗。”
這次回三十里營子,連蔓兒還專門帶了些廚房裡做的蘇點回去。李氏、張青山他們吃了,都誇說好吃。因此,張氏才有這個話。
“那肯定的。”連蔓兒就道,“娘,下回咱再回三十里營子,要是待的日子長,咱就把點心師傅也帶回去。咱在老宅廚房裡,再專門給他修幾個灶。”
“這個行。”張氏就點頭。
娘兒兩個說些閒話,吃過了茶點,正要拿針線來做。就見小丫頭進來稟報,說是閆道婆來了。
“……在外頭等著,要見太太說給太太請安。婢子說太太正忙,替她來瞧瞧,看太太有空見她不。”
小丫頭稟報完了,就在旁邊垂手侍立,等張氏和連蔓兒發話。
“她這腳步倒勤。”連蔓兒輕哼了一聲道。
“她靠這個為生,也是不得已。”張氏就道,“這人也是會來事,正好現在有空,就讓她進來。咱回家這些天,她都來了好幾趟了。也不能太冷淡人家,讓人心涼,回去說咱架子大。”
張氏這麼說,就是要叫閆道婆進來的意思。
“我正好也有話跟她說,”似乎是怕連蔓兒不高興,張氏又解釋道,“你三伯娘那個事,我交代給她了。現在你三伯娘改主意了,我也得告訴她一聲,別白費精神。”
“那就讓她進來吧。”連蔓兒無奈,只好點頭道。張氏畢竟是一家的主母,她都這麼說了,連蔓兒也不好太過駁回。而且雖然連蔓兒不喜歡閆道婆,可這個道婆在府城各宅女眷中卻頗有些影響,在她們母女面前也很恭謹,並沒有顯出什麼錯處來。
小丫頭出去,一會的工夫,就領了閆道婆進來。
閆道婆進門,依舊是滿臉的笑容,忙就向張氏和連蔓兒行禮,連道問訊。
“……聽說太太一家回來了,我這趕緊就過來了,給太太和姑娘請安。太太和姑娘看著氣色都好,我這就放心了。不是我老婆子故意討好,幾天沒見太太和姑娘,我這心裡怪想的。”閆道婆一臉誠摯,說的極為親熱。
張氏本就是熱心腸,重感情的人,見閆道婆這樣,就感動的不得了,趕忙就讓閆道婆坐下說話。閆道婆極有眼色,看連蔓兒在,她依舊不敢跟張氏平起平坐,只在張氏腳底下挨著炕沿的腳踏上坐了。
“太太印堂發亮,一臉的喜氣。這一趟回去,定是事事順心,太太的侄女和侄孫都好吧。”閆道婆坐下後,偷偷打量連蔓兒一眼,又笑著跟張氏道。連蔓兒一家這次回三十里營子,主要是給張采雲下奶,這件事並不是什麼秘密,閆道婆常來常往的,自然更是知道。
“借你的吉言。”張氏就笑道,“都好,都好。”
兩個人就張采雲和拴住的話題就嘮了起來,張氏說的高興,閆道婆句句奉承。
“太太你老是貴人星下凡,看你老的兒女就看出來了。這跟你老沾邊的人都跟著受益,就更別說那沾親帶故、實在的親戚。”閆道婆陪笑道,一邊又偷偷地溜了連蔓兒一眼。
第九百八十五章試探
閆道婆能夠在府城各府女眷中這樣吃得開,這種察言觀色,看透人心,能將話說到人心裡去的本事,就是主要的原因之一。對於富貴、排場等方面的讚譽,張氏都不在意,但她最愛聽的,就是人說她心好,行善積德,從而造福了兒女這樣的話。
不過,說人家張采雲的福氣也是因為張氏身上來的,對於這樣的奉承之詞,張氏還不至於糊塗到聽信的地步。
“你也別給我打這溜須。”張氏笑罵道,“這都是人家自己的福報。”
“那是,那是,看太太這樣,就知道太太娘家的人也是有根基、有福氣,好人有好報。那老一輩人積下陰德,可不就印證在小輩的身上了嗎。太太能有今天,一方面是太太自己修的好,那也有太太的爹娘、祖輩們積德行善的緣故。”閆道婆聽張氏這樣說,馬上轉換了口詞,又陪笑道。
連蔓兒在一邊聽著,忍不住看了閆道婆一眼,心想,好一個巧言令色的婆子。也怪不得閆道婆什麼樣人家的門檻她都邁的進去,想來不管是誰,跟閆道婆說話,都會感覺非常愉悅吧。像張氏這樣的人,會覺得閆道婆句句話都在理,跟她想的一樣。至於那些喜歡聽奉承的人,就更不必說了。
“對了,我跟你說件事。”張氏想起趙氏的事來,就對閆道婆道。“上回我跟你說的,我妯娌那件事,就算了。”
“哎呦,太太,這是怎麼的啦?”閆道婆就大吃一驚道,“上次從你老這回去,我一刻都沒敢耽擱,立刻就安排了法事。這眼看著,火候也差不多到了,咋就算了那?”
“你別著急。”張氏就擺手道,“是我那妯娌改了主意啦,她說要聽天由命,不強求了。你那法事做上了,能撤就撤了吧,也省得再對你自己有啥不好。”
“太太這話說的,老婆子答應了,看著太太的人情,還說啥對我自己好不好的。”閆道婆就道,“就是怪可惜的,因為太太的囑咐,這回老婆子我格外的用心。哎……”
閆道婆就嘆了口氣,用眼偷瞄連蔓兒。連蔓兒在旁已經拿了針線做,一邊耳朵里聽著張氏和閆道婆說話。她眼尖,而且一心二用,就看見了閆道婆瞄過來的眼神,隨即就看了回去。
閆道婆忙就收回了目光。
“太太……不是聽了啥閒話,信不過我老婆子了?”閆道婆眼巴巴地看著張氏,小心地問道。
“你這人,你咋還多這個心。”張氏並不在意,笑著說道。“就是她改主意了,我告訴你一聲,省得你熬心費神的。再者你這做法事,不是講究個心誠則靈嗎,人家那邊不求這個了,你再做法,那也不成了是不。”
“太太說的是,這事是得講究個心誠。”閆道婆仔細看張氏的臉色,確實沒看出什麼異樣來,臉上的表情才松泛了一些,也笑著道,“那太太這法事不做了,我回去就撤下來。還有太太的香油錢,我這就退給太太。”
閆道婆說著話,就作勢掀衣襟要取錢袋。
“你這是幹啥!”張氏忙就攔道,“你也說了,法事你回去就做了,我還能讓你賠錢。沒有這個理!你也不用過意不去,有這個心思,你多幫我上幾注香就啥都有了。”
閆道婆見張氏這麼說,就將手又縮了回來。連蔓兒在一邊忍笑,這個閆道婆真會做作。從來送給寺廟裡的銀錢,再沒有收回的。閆道婆明知道這樣,偏要做張做智的還錢給張氏,好讓張氏覺得她是至誠的人。
“太太有這個誠心,那我老婆子還能說啥,難不成我還能攔著太太修好。”閆道婆收回了手,就又笑道。
“你這做的也太過了。”連蔓兒放下手裡的針線,指著閆道婆說道。
閆道婆臉上一下子變了顏色,不過她馬上遮掩了過去,一面打量連蔓兒的臉色,見連蔓兒臉色平和,她提到嗓子眼的心就放回去了一些,但看著連蔓兒嘴角似笑非笑,眼睛裡卻沒什麼笑意,她剛放回肚子裡的心又馬上提了起來。
“哎呦,姑娘,我老婆子年紀大,糊塗了,哪裡做的不對了,姑娘千萬教導我。”閆道婆就從腳踏上站了起來,躬身衝著連蔓兒討好地道。
見閆道婆這樣,連蔓兒反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閆道婆站在那,就有些不知所措。
“這誰不知道,大傢伙從來只有往神佛面前添香油錢的,什麼時候有往回拿錢的?你要還我娘的錢,這錢你從哪裡來?難道你不敬神佛,反而要剋扣下供奉神佛的香油,給你自己做人情?又或者,你要把神佛面前的這筆帳,記到我娘的頭上?”連蔓兒指著閆道婆,似笑非笑地道。
“哎呦,我老婆子可不敢!”閆道婆馬上打躬作揖,指天發誓地道,“我老婆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做這樣沒天理的事情!”
閆道婆又給連蔓兒行禮。
“姑娘法眼如炬,還有什麼能瞞得過姑娘那。”閆道婆一邊行禮,一邊滿臉陪笑地對連蔓兒道,“姑娘就饒恕了我老婆子這一遭吧……”
“她跟你逗個笑,看把你給嚇的。”張氏坐在炕上,看閆道婆如此窘迫,就暗暗地給連蔓兒使了個眼色,不讓她再說,一面安撫閆道婆。“快回來,咱們坐著說話。”
閆道婆看看張氏,又看看連蔓兒。
連蔓兒沒說什麼,卻笑了笑。
閆道婆擦擦頭上的汗,如蒙大赦,一邊看著連蔓兒面色和悅,重新拿起了針線,她才敢慢慢坐回到腳踏上去。
張氏再跟閆道婆說話,閆道婆對答的就不那麼流利了。雖然連蔓兒再沒說過什麼話,卻一直沒有離開,閆道婆坐在腳踏上如坐針氈。她心裡有事,方才連蔓兒刺了她一刺,就讓她更加的心虛。
連蔓兒在場,閆道婆就知道很多話不好和張氏說。可是她偏有些話一定要和張氏說,那邊又催得緊,知道沈六很快就會從京城回來,到時候再做手腳只怕更難。也更難脫乾淨,因此又有些捨不得走。
“……這幾天我那小觀裡頭要做場法事,請太太去……姑娘和太太一起來……”半晌,閆道婆定下心神,陪笑對張氏道,“想必太太和姑娘也都知道,我那小觀雖不算大,那一眼泉水在府城中還算有名,許願是最靈驗的。”
“太太家裡眼看就要添人進口,正好去許個願,保佑太太早抱金孫!”
閆道婆請張氏和連蔓兒去她觀中,而那句早抱金孫的話,偏又正好說到了張氏的心坎上。張氏就有些心動,不過她還記得連蔓兒曾經勸過她的話,而且最近家裡的事情也確實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