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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張氏點頭答應。
古氏不知從哪裡叫了個小廝打扮的,就將陸炳武送了出去。顯然剛才蔣氏已經和她說了陸炳武的身份。
不得不說,這婆媳兩個人辦事,大面上都穩妥、漂亮。
“快進屋吧,”古氏就將張氏幾個往上房讓,“老爺子和老太太一大早的,就念叨了。”
“……孩子他大姑比你們先到的。”往上房走,古氏又補充了一句。
剛才在進來的路上,蔣氏已經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張氏。
上房三間,中間一間是堂屋,做待客之用。東邊一間,住的是連老爺子、周氏和連秀兒,西邊的一間,住的是連守仁、古氏和連朵兒。
古氏先將張氏娘兒幾個讓進了東屋。
進了屋,繞過左側一道屏風,靠窗是一面炕。炕上面幾乎坐滿了人。
連老爺子和周氏都在炕上坐著,周氏的左手邊是連秀兒,右手邊是連蘭兒,緊挨著連蘭兒的是銀鎖。
張氏忙帶著連蔓兒、五郎和小七給連老爺子、周氏見禮。
“快起來。快起來。”連老爺子忙欠起身,招呼道,“都趕緊上炕里坐,這一路,冷壞了吧。……今年這天,冷的早啊。”
古氏和何氏也讓娘兒幾個上炕,小七先就脫了鞋。爬上炕,就窩連老爺子懷裡了。連老爺子摩挲著胖乎乎的小孫子,笑的鬍子直打顫。
“咋看著我家小七又長個了,也胖了。”連老爺子道。
“爺,可見著你了。我在家,天天想你……和我奶。我爹、我娘,還有我哥、我姐,我們都可想你了。”小七就道。
“就會溜須。”連秀兒瞪了一眼小七。說道。
連秀兒坐在那,穿了一身大紅的狀花衣裳,頭上插著翡翠簪子、珠花。抬手間,還露出胳膊上一隻黃澄澄的金鐲子。本來一張平凡的臉上,因為染上了些紅暈,竟然也頗有了幾分光彩。
“我家小七的話,我信。”連老爺子就伸出手,做護著小七狀,笑著說道。
連蔓兒和五郎也跟著脫鞋上炕,連蔓兒還偷偷地向小七眨了眨眼睛。小七這小傢伙鬼精靈,簡直是萬金油型的潤滑油。
她們都無視了連秀兒的話。
張氏沒脫鞋,只在炕沿上坐了。
連蔓兒挨著小七坐下來。屁股底下暖暖和和地,看來這炕燒的不錯。她四下張望了一眼,就見地下堆滿了箱櫃,上面都系了紅綢子,卻顯然不都是連秀兒的嫁妝。
“這一半是秀兒的嫁妝,一半啊。是鄭家給的聘禮。”蔣氏就低聲對連蔓兒道。
連蔓兒笑著點了點頭。
“你爹捎的信,你們沒收著?”周氏沉著臉,發問道,“咋就你們來了,老四那,老三那?”
連老爺子就咳嗽了一聲。
“晌午還沒吃飯吧,我上廚房去看看飯菜做得了沒有?”古氏就站起身,笑著說道。
因為趕路,連蔓兒她們還真沒吃飯,經古氏這麼一說,連蔓兒就覺得有些餓了。在馬車裡,雖然也舀點心墊吧了墊吧,但這樣的天氣里,還是熱湯熱飯,更受腸胃的歡迎。
“都過了飯時了,這都啥時候了,說開火就開火,哪來那麼多錢買柴禾?”周氏就訓斥古氏,“眼瞅著就吃晚飯了,晚飯一起吃。”
古氏就陪笑,站在那坐下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她們大老遠的來了,還是連秀兒的喜事,不管心裡怎樣,這面上總得有幾分情面。比如古氏,從連蔓兒她們一進門來,人家的表現就沒得挑。當然,縣丞的太太也該有這樣的手段的。
而周氏,依舊是三十里營子的那個周氏。即便做了縣丞的娘,被稱呼為老太太,據說,還當著這一大家子的家。
連老爺子乾咳了一聲,就要開口。
“娘,看你,剛才還說要廚房裡準備這個準備那個,就等著老四媳婦和孩子們來了,好吃個熱乎的。現在人來了,你又這麼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當真的那。”連蘭兒卻搶在了連老爺子的前頭,笑著說道,“大嫂,你快去吧。早點把飯擺上來,別讓老四媳婦和孩子們餓著。”
第四百二十七章逆襲
連老爺子就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古氏又看了周氏一眼,就見周氏瞪了連蘭兒一眼,眼神中卻沒什麼真正的火氣。然後,周氏就彆扭著臉,不過卻沒說駁回了連蘭兒的話。古氏就答應了一聲,招呼蔣氏和她一起出去了。
連蘭兒竟然向著她們說話?難道她不應該像周氏和連秀兒一樣,對她們橫眉冷對嗎?
連蔓兒不禁對連蘭兒刮目相看起來。這才是傳說中的,最會做人的連蘭兒啊。
“怎麼就你們幾個來了,老三和老四咋都沒來?”周氏又沉著臉發問道。
“我三伯在山上上工,說是請不下假來。”五郎就替張氏回答道,“我們家,我爹本打算來,就是這幾天縣衙來派人來丈量土地,非得我爹在場。我和小七在私塾請了幾天假,跟我娘和我妹來,看看爺、奶,給我老姑添箱。”
五郎說話,張氏就不開口了,只是板著臉坐在那裡。
同樣的話,由五郎嘴裡說出來,和張氏來說又不一樣。周氏不待見張氏,張氏怎麼說,都會被周氏挑刺。但是五郎卻是連家嫡親的孫子,雖然年紀尚小,如今來到這,他就能站在張氏的前面,為他娘和他的弟弟妹妹遮風擋雨。
周氏罵連守信,罵張氏,從來都是罵順嘴了的,甚至連枝兒和連蔓兒她也罵,但是對於五郎和小七,不管是當面、還是背後,她卻從來沒說過什麼。
不過,不要以為這是周氏特別愛護五郎和小七。
周氏再霸道,在這樣的年代,男尊女卑的觀點還是深刻在她的腦子裡的。兒子是她生的,她能理直氣壯地拿捏,也拿捏得住,但是孫子卻不同。這也是為什麼她對兒媳婦和孫媳婦的態度繼而不同的緣故。
簡單地說,這就是周氏的生存智慧。
一個女人,在男尊女卑的環境中,自私的、狡猾的生存手段。在連老爺子那,她是共度了多半生的老妻,連老爺子得給她體面。在兒子跟前,她是勞苦功高、恩德齊天的親娘,兒子們得聽她的。
而到了家裡的男孫們跟前,她又是個慈愛的祖母。這個慈愛當然是比較出來的,與周氏對待別人的態度相比較,她對待孫子和孫媳婦的態度真的要算是慈愛的。男孫們對慈愛的祖母,回報的自然也應該是孝順。
周氏對於連守禮和連守信沒有來,心裡十分生氣,只要張氏開口,她就準備要痛快地罵上一通。但是開口回答她的是五郎,而且五郎又說的入情入理,這讓她那即將出口的斥罵卡了殼。
看著周氏有如便秘的臉色,連蔓兒低下頭,免得讓人看見她忍不住翹起的嘴角。
“這縣衙又要丈量土地了?是哪天開始的事?”連老爺子就關切地問五郎,“你爹一個人在家,忙得過來不?”
五郎就跟連老爺子說丈量土地的事。
“……爹一個人,是有些忙不開,說是到時候,看能不能請吳三叔和家興哥過來幫襯幫襯。”五郎說道。
“對,有他們爺倆在跟前,你們也有個助力。……這門親事結的好啊。”連老爺子就點頭道。
周氏在那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
連守信沒來,有正當的理由,而且五郎還請了假來了,看連老爺子的意思,她要罵連守信這一房的人,怕是連老爺子就要在前頭攔著。那麼連守禮那?
“老三這個喪了良心的東西,”周氏惡狠狠地罵道,“啥上工請不下假來,糊弄我老糊塗了?他不就是不願意來,捨不得耽誤工,捨不得那倆工錢!他不來,他媳婦那?他們統共就秀兒這一個老妹子,出嫁這樣的大事。那兩個喪良心的東西,一點人味都沒有。他們那眼睛裡,哪有我們這老不死的,在家裡不定咋往死里咒我們那,也不怕報應,一對絕戶氣……”
絕戶氣,是莊戶人家罵那些沒有兒子的人家的話。雖然沒有一個髒字,但卻是最惡毒的咒罵。親娘罵親兒子是絕戶氣……
連蔓兒幾個交換了一個眼色,誰也沒有吭聲。
要說狠,誰能狠得過周氏那。
“過分了……”連老爺子出聲喝止了周氏。
周氏見連老爺子變了臉色,旁邊連蘭兒又不住地給她使眼色,她雖氣還沒出夠,卻也住了口。
“你奶就這個脾氣,有口無心的。你們都別往心裡去,聽聽就算了,過耳就忘吧。”連老爺子又忙對張氏、連蔓兒、五郎和小七道。
連蔓兒明白,連老爺子這是告訴她們,回去前往不能跟連守禮和趙氏學說周氏的話。她們能說什麼,只能含糊地答應著。
眾人又閒話了一會,多是五郎、連蔓兒、小七和連老爺子說話,張氏坐在那,極少插嘴。這是來的一路上,娘兒幾個商量好了的。到了這邊,在連老爺子和周氏跟前,儘可能都讓五郎來說話,說話的對象儘可能鎖定連老爺子。張氏只要坐在那,板著臉就行了。
說了一會話,連蔓兒就將一個包袱打開來,從裡面取出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包裹。
“爺,這是我爹和我娘在集上給你買的旱菸。”連蔓兒將包裹打開,遞給了連老爺子。
“家裡那一園子的旱菸,我爹和我三伯割了,曬好了,本來打算啥時候托人送來。我繼祖哥把那些煙賣了,說是拿錢在這邊一樣買煙。旱菸啥地方的都一樣,這是我爹娘買了來,想著爺你啥時候想家了,就抽抽家鄉的這個旱菸。”五郎就道。
“爺,那個旱菸,我爹說是給你曬的,我哥、我姐和我,我們都幫著編辮、幫著曬了。”小七就道。
“好,好。”連老爺子接過旱菸,連聲說好。
她們已經在屋裡坐了這一會,連蔓兒自然發現了,連老爺子一口煙也沒有抽,那一直不離手的旱菸袋,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連蔓兒又從包袱里拿出兩個布包來。
“……這是他三伯和三伯娘給老姑的添箱,這是我們給老姑的添箱。”
“是老三、老四給秀兒的添箱。娘、秀兒,快來看看。”連蘭兒就將兩個布包接了過去,放到周氏的跟前,拉著周氏和連秀兒看。
周氏盤腿坐著,就慢條斯理地把布包打開來。先開的是連守禮和趙氏的那一份禮。
一對綢緞枕套,兩個被面,都是喜慶的大紅色,周氏用手翻了翻,就扔到了一邊,顯然是帶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