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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采雲和連蔓兒交換了一個眼色。她們都明白,連花兒這是想叫張采雲走開,要單獨和連蔓兒說話。
兩個人卻都裝著不明白連花兒的意思。
“花兒姐。有啥話,你就說吧。”連蔓兒提著籃子,和張采雲經過連花兒的身邊就往宅子裡走。
連花兒趕忙跟上。可是因為兩隻小奶狗就在連蔓兒的腳後跟繞,她又不敢過於上前。
“蔓兒,”連花兒就有些惶急,她好不容易讓連蘭兒幫忙,擺脫了孫大娘和小紅,就是要單獨和連蔓兒談一談。這樣讓連蔓兒回去,那她的苦心可就白費了。“咱姐倆好久沒一起說說話了,蔓兒,你……”
“花兒姐,要說話。幹啥這麼著急?咱回屋子裡去慢慢說唄。”連蔓兒扭過頭來,淡淡地說道。
“蔓兒,是有些要緊的話,不太方便……蔓兒……”連花兒央告道。
連蔓兒的腳步略頓了頓,改變了剛才的想法。聽聽連花兒要說些什麼,起碼可以了解現在的連花兒是怎樣想的。打算要什麼。
知己知彼很重要。
這麼想著,連蔓兒就將手裡的菜籃子交給了張采雲。
張采雲接了籃子,就用目光詢問連蔓兒,她怕把連蔓兒一個人留下,連蔓兒會吃了連花兒的虧。
連蔓兒衝著張采雲眨了眨眼,以前去縣城宋家,她都不怕連花兒,現在是在她家的地盤上,還怕連花兒會耍出什麼花樣來嗎?連花兒要是想耍花樣,那麼吃虧、丟醜的絕不是她,而一定是連花兒。
讓張采雲先回去送菜,連蔓兒還將兩隻小奶狗也打發跟著張采雲回去了。
“花兒姐,有啥話你就說吧。”連蔓兒扭過頭來,正視著連花兒道。
青石板小路上只剩下她們兩個人,連花兒的眼神不由得暗了暗。
這次找連蔓兒私下裡談話,並非出自她的本意。可她卻不得不來。現在的她,娘家爹是河間府太倉縣的縣丞,卻把持著一縣的刑獄等實權,一家子在太倉過的風生水起。不僅不再需要到宋家打秋風,上兩次有人來,還給她送了價值不菲的禮物。
本來是連守仁他們要依靠著宋家,現在雖然宋家還沒有事情求到連守仁的門上,但是兩家之間的關係已經有了轉變。宋家雖說上一代也捐了官,然而實際上卻在行商。而連守仁卻是科舉出身,做著朝廷的命官。
若論門第,連家高出了宋家。
在宋家,她現在可以挺直腰板、抬著下巴做人的。實際上,在連繼祖第一次送了厚禮到宋家,並告訴了她太倉的情形之後,她就去找了宋海龍的娘。
她想要把閨女帶回自己的院子裡,自己撫養。
當然,這個要求,並非像表面上的那麼簡單。拿回閨女的撫養權,讓老夫人向她讓步,代表著很多的東西,也是她計劃的在宋家掌權的第一步。
可是,老夫人輕輕巧巧地就駁回了她的要求。只要她“好好將養身子,為宋家多多開枝散葉,不要因為別的事情,妨礙了這人倫大事。”老夫人還推心置腹地跟她說,在宋家,沒有比生下男孫更大的事、更大的功勞。除此之外,老夫人還說了很多,比如說以後這個家都是“你們”等等。
總之,最後她是無功而返。
在宋家,吃穿用度上,她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老夫人待她的態度也一貫的慈和。只是家中的事情。她依舊插不進手去。
說心裡話,她是有些畏懼老夫人的。連蔓兒要債那件事,老夫人沒說什麼,但是她總覺得老夫人抓住了她的把柄。不一定什麼時候,就要發作。而英子的事情,則讓她在老夫人面前顏面盡失。老夫人說了話。最後,還是將英子打發去了太倉,老夫人那邊才緩和了。
連花兒覺得,雖然她第一胎生了個閨女,但是只要等她再生一個男孩。在宋家,就沒誰能大過她,也就是說,到時候老夫人也要退到她後邊。現在,她正為了這一目標努力著。
在此過程中,她還是顧忌著老夫人。
連蔓兒家得了御賜牌樓,老夫人很重視,暗示她要和連蔓兒家處好關係。現在五郎又中了童生。老夫人得到消息,立刻就讓宋海龍和她來送禮。這次,更是明示。讓她與連蔓兒一家人多親近。
她還打聽到,老夫人之所以這麼看重連蔓兒一家,還是因為得到了消息。五郎與沈家的九爺一起參加的府試,並且很受沈家的禮遇。
連蔓兒一家的發跡,讓她始料未及,心中發酸。而老夫人眼看著對連蔓兒一家的重視、禮遇程度超過了對連守仁、古氏一家,這更讓她又妒又恨,又惴惴不安。
連繼祖考了多年,也不過是個童生,看看人家五郎。第一次就考上了。這要是接下來又一舉考過了秀才,那就跟原來的連守仁平起平坐了。而在老夫人眼裡,連守仁又怎麼能跟五郎比。
五郎才多大的年紀,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就算連花兒她自己不想承認,她也知道正途出來的官,與連守仁那種捐的官在官場上可是大不一樣。連守仁現在是縣丞。要升官,只有一個字“難”。而正途出來的,有老師提攜、有同案、同年的人脈關係,一步步高升指日可待。更有一種,一開始就進了翰林院,那以後封閣拜相也未可知。
連花兒並不認為五郎的運氣會那麼好,她心裡不服氣,可是她又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暗恨自己沒有爭氣的兄弟。女人再怎麼聰明能幹,都比不上有個好父親、幾個爭氣的好兄弟。
眼看著連蔓兒一個鄉下丫頭,因為父兄而身份越來越尊貴,連花兒一口氣憋在心裡,常常心裡想著,要連蔓兒她們突然遭了什麼難那才合她的心意。這件心事,身邊無人可以訴說,竟做了病,讓她有時候夢見連蔓兒落了難,大笑而醒,有時候卻做噩夢夢見連蔓兒鳳冠霞帔地要她跪拜,因而半夜驚醒。
醒來之後,還要過日子。面對眾人偶爾的提問,她總是做出一副和連蔓兒一家很親近,她待她們很好的樣子,同時又忍不住明里暗裡地貶低連蔓兒幾個。
而來到連蔓兒家,她卻要格外做出親近的樣子。只是上一次,連蔓兒一家待她雖不失禮數,骨子裡卻淡淡的,有心人一看就知。而這次,不僅沒讓她進後院,還讓張王氏說話來敲打她。
孫大娘和小紅是老夫人的人,專門伺候她出門做客的。這一回去,肯定會將這些事都稟報給老夫人。
在沒有懷上男孫之前,她不得不哄著老夫人,因此才會來找連蔓兒。這麼陪著小心,低聲下氣,她是想向連蔓兒求和。
“蔓兒,你還記得我出嫁前,咱們姐妹在後院說過的話嗎。”
第四百九十六章針鋒相對
聽連花兒這樣說,連蔓兒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做什麼。連蔓兒只哦了一聲,就看著連花兒,不置可否。
連花兒是打定了主意來的,自然不會因為連蔓兒態度冷淡而退卻。
“蔓兒,還是你說的,一筆寫不出兩個連字,咱們是嫡親的堂姐妹,就要相互幫襯著,才是正理。萬萬沒有相互拆台的道理。在家裡是這樣,以後大家都出了門子,也應該是這樣。”連花兒誠摯地說道,一邊還覷著連蔓兒的反應。
連蔓兒的嘴角不由得漾起一絲冷笑。
“花兒姐,你好記性。那你是不是也還記得,說話的時候除了你和我,還有誰?我為啥要找了你去後院說話?”連蔓兒就看著連花兒問道。
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種人。她處於優勢的時候,就百般不將別人放在眼裡,百般的算計。而當她落到了劣勢了,就選擇性地忘記了她曾經的惡行,反而要用道德、親情、大道理這些她自己完全踩在腳下的東西來約束、要求別人。
一切,都是為了她自己的利益。別的人、事、物,一切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工具。
聽連蔓兒這樣問,連花兒的眼神就閃爍了一下。她怎麼會不記得那,那次她可是吃了虧,還挨了連葉兒的打。只是為了能夠順利出嫁,才忍了下來。
“蔓兒,過去的事……。葉兒不已經出過氣了嗎。咱們姐妹間,你就別記仇了。要不,我再給你陪個禮?”連花兒看著連蔓兒的臉色,儘量地陪著小心道。“蔓兒,你也看見了,那之後。我可沒再做過別的。你的話,我記在心裡了。一直想著,能幫襯幫襯你們和葉兒。就是,宋家規矩大,我一個新媳婦,得先把腳跟站穩了,才能想別的。”
“那高利貸的事怎麼說?”連蔓兒可不會被連花兒這樣小意兒給哄住。“不是你答應的好好的,你借的錢你來還。後來拖欠著不還,差點害得我們家破人亡的,那不是你幹的事?”
連花兒就抿了抿嘴,雖然有些不安。但是她既然來了,當然是做好了準備。
“那時我沒好意思當你說,蔓兒。我心裡的苦,也就我自己受著。有啥辦法,誰讓那是我的親爹娘那。”連花兒抬起袖子遮了臉,嗚嗚咽咽地道。
連蔓兒就眨了眨眼,心裡好奇起來,不知道連花兒會怎樣圓故意拖欠高利貸的事。
連花兒嗚咽了兩聲,才將衣袖放下。那眼圈周圍以至於半張臉就都紅了,真的好像是哭過,剛擦乾淨了眼淚的樣子。
“……那個錢,我早就算著日子,給你大伯和大伯娘送過去了。我還囑咐他們,趕緊回村里。也別非等著到日子。提前把債給還了,也讓咱爺、還有咱這一大家子放心。”連花兒扯了扯手裡的帕子,向連蔓兒說道,“都安排好了,我也就沒去查問。直到你來縣城找我,我才知道,他們竟並沒有如數把錢送回村里還債。”
“我那時候,真是又氣又急。可我為人子女,還能怎麼樣。我又不好在你面前把這事說出來,又不能說我錢已經還了,就不管家裡了。後來還不是我,拿了你姐夫的私房把債給還上了?為了這事,後來我陪了多少的小心。”
竟然將事情完全推到了連守仁和古氏的頭上,將她自己撇的乾乾淨淨。不僅如此,依著連花兒這麼說,連花兒那還是忍辱負重,大大的好人、孝順女子。
“花兒姐,你現在這麼說。當初,我大伯和我大伯娘可不是這麼說的。”連蔓兒斜睨著連花兒道,“再說了,花兒姐,那錢是你借的,我們誰也沒花過一文。怎麼想法子還,你都是應該的。我們因為你受累,難道,還要我們感激你?”
“不,不是。”連花兒連忙擺手,“我就是把這事說說清楚,免得蔓兒你誤會我。我還錢當然是應該的。我在心裡感激大傢伙,尤其是四叔和四嬸。四叔和四嬸心眼兒都好,有長處,別說當著人面,就是背后里,也從不說人的長短,對自家人,那更是有擔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