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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兒,來給你奶磕頭。”連守信道。
“蔓兒的頭。”張氏忍不住了,不過也只敢這麼說一句,就不敢說了。
倒是連蔓兒被張氏的話提醒了,她的頭受傷了,耍賴她也會,而且連蔓兒才十歲,耍賴天經地義啊。
“我給奶磕頭。”連蔓兒這麼說著,還沒跪下去,就抱著頭,靠在張氏身上,弱弱地道,“娘,我頭好疼,好疼。”
張氏不知道連蔓兒是假裝,一下子急的頭上就見汗了。
“蔓兒,你咋樣了,別嚇唬娘啊。天啊……”張氏哭了起來,她是真哭。女兒剛剛失而復得,如果再失去,那是往新傷口上戳刀子,更疼。
連枝兒,五郎和小七也都圍了過來,看見連蔓兒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也都哭了起來。
“把丫頭抱回去,找郎中來。”連老爺子對連守信道,又扭頭對躺著的連老太太斥道,“還不趕緊起來,你都一大把年紀了,也不嫌磕磣。”
“我一會來給娘磕頭。”連守信和張氏匆匆抱著連蔓兒往西廂房去了。
回到西廂房,連蔓兒被放到炕上,張氏就上炕抱了她,問她怎麼樣了。
連蔓兒看見這對夫妻和三個孩子焦急的臉,覺得有些不忍。
“我覺得好點了。”連蔓兒道,“天黑了,路不好走,別去找郎中了。”
這一天太累了,連蔓兒的身體還恨虛弱,說完這些話,就不太清醒了。迷迷糊糊之間,就聞見一股中藥味,連守信和張氏的說話聲。
“王太醫,多虧您在村里。”
第九章不眠之夜(二)
連蔓兒睡的迷迷糊糊,睜不開眼睛,只覺得有人拿起自己的手腕診脈,又聽見連守信和張氏說話,期間還有一個陌生人的聲音。
“……脈象還算平和,應該沒有大礙。吃幾劑清熱寧神的藥,好好休息幾天再看吧。”王太醫開了藥方,又看見連守信和張氏夫妻焦急的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就又道,“……都是些常見的藥,我正好帶了些,不如你們跟我回去,現配兩劑來給孩子吃。”
連守信和張氏都忙點頭答應,就跟著王太醫從西廂房中出來,就看到上房都還亮著燈,依稀聽見周氏的哎呦聲。
張氏和連守信對視了一眼。
“王太醫,我娘的病要不要緊,可也要開些藥來吃。”連守信對王太醫行禮道。
“你家老太太倒是不妨事的……,嗯,若是要吃藥……”
連蔓兒在屋子裡只模糊地聽見三言兩語,心道,原來這夫妻明知道周氏裝病,還是請了郎中來,已經先看過周氏了,還真是孝順的沒話說。
連家上房西屋。
連朵兒已經在炕上睡著了,連守仁和古氏正坐在炕上小聲商量著什麼,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連花兒從外面進來,伸著手直奔連朵兒。
“花兒你幹啥?”古氏看著連花兒臉色不好,忙起身攔住了她。
連花兒的手本來奔著連朵兒去的,被古氏攔著,抓不到連朵兒。
“娘,你別攔我。這次不掐爛她的嘴,她還不長記性。本來順順利利的事,差一點就因為她全毀了。”連花兒恨恨地道。
古氏心裡也是埋怨連朵兒差點壞了連花兒的事,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好了,你不是已經教訓過她了嗎?你再打她,讓人看出來,就不好了。”古氏勸著連花兒。
“那就先放過她,等回了鎮上……”連花兒覺得古氏說的有理,只好強壓下火氣道。
“朵兒是你親妹子那……”
“不是我親妹子,我早打死她了。”連花兒氣道。
“對了,”古氏突然想到什麼想問連花兒,又突然閉了嘴,用手指著東面,“都睡了?”
連花兒點了點頭。
“剛讓四叔和四神服侍著吃了藥,鬧了一晚上,早都困的不行了,我出來的時候,就都睡死了。”連花兒道。
古氏又趴到窗戶邊往外看了看,看見外面沒人,這才拉了連花兒。
“蔓兒竟然活過來了,那個話,她沒聽見吧?”古氏低低的聲音問道。
“應該沒有,要不然她早說出來了。”連花兒想了想道,“看她今天的說話行事,原來竟然看錯了她。”
“英子那邊,沒問題吧。”古氏又問。
“那是個眼皮子淺,被我幾句好話已經窩伴住了,那個鐲子,她還以為是金的那,真是沒見過世面。”連花兒的口氣有些鄙夷,“這事只要瞞到我過了門,就不怕了。”
“那倒是。”古氏點頭。
“娘,有什麼吃的沒有?”連花兒坐到炕上,“我都要餓死了。”
“娘就知道你是來找吃的。”古氏笑著從自己的衣包中取出一匣子點心,“鎮上桂香齋的桂花糕,你最喜歡的。”
連花兒就從匣子裡拿點心吃。
“娘,咱一定要在這住到我出嫁?要不,明天咱就回鎮上吧。他們家的飯菜,我可真吃不下去,頓頓都是黍米飯和窩窩,割的我嗓子疼,又不能一口都不吃。秀兒姑姑還給我夾肉吃,那肉肥的,也只能餵狗,她還以為是什麼好的。可笑吃飯的時候,還因為這個還鬧起來了。”
連花兒說到最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先忍忍吧,不回來住,靠你爹,嫁妝咋給你置辦。”古氏說著話,瞄了一眼旁邊的連守仁。
“我看爺奶也窮了,又不肯賣地,能辦什麼嫁妝。明天咱們有了錢,乾脆還是回鎮上,多方便。”連花兒道。
“我也是這個意思,大老爺,您看那,咱們明天都回鎮上去?”古氏笑著問連守仁。
“我和爹娘說的是住到花兒出嫁,從老宅這裡發嫁。”連守仁道。
“現在有了錢,就說孫家那邊說的,從鎮上發嫁方便不是。”古氏道。
連守仁有些遲疑。
“這麼說也行,不過,爹娘知道我鎮上的館沒了,要咱們一直住過了年。要是明天就走,怕寒了爹娘的心,以後這事情就不好辦了。”連守仁道,“明天我回去,你們在這,我再打發大郎他們回來。馬上就要秋收,你們在這也好看著些,弄些去鎮上換大米白面,夠咱們明年的吃的。”
“爹說的不錯,這事就讓大哥和大嫂來做就行了,他們也是做慣了的。我和娘還是跟著爹回鎮上,也好辦嫁妝。”連花兒道。
“莫不是大老爺有什麼事,要撇開咱們娘幾個才能做?”古氏笑眯眯地看著連守仁。
“胡說啥,那就明天早上和爹娘說,帶你們一起回去。”連守仁忙道。
古氏和連花兒相視而笑。
“爹、娘,我的嫁妝,您打算好了沒?”連花兒又問道。
“孫家公子不是說過,不需要嫁妝,他娶的就是你這個人。”連守仁忙道,“你也看到了,咱家哪還置辦的起嫁妝。”
“爹要這麼說,那以後爹的事,也就難辦了。”連花兒拿帕子抹了抹嘴角的點心渣子。
“你這丫頭,這是什麼話,還為難起你爹來了?”連守仁有些惱了。
古氏忙在旁邊勸解,“你們爺倆有事好好商量。”
“爹,您別忘了,明天借的錢,都是我還那。明天借到手的五百四十兩,三百兩還那個楊成峰,還有二百四十兩,那四十兩就給爹留著自己用,二百兩給我置一副嫁妝,勉強過的去吧。”連花兒道,顯然是早計算清楚了。
“啥,你要二百兩置辦嫁妝?”連守仁急了,“咱們鄉下的規矩,二三十兩銀子的嫁妝就極體面了。因你嫁的是孫家,便給你……”
說到這,連守仁頓了頓,接下來就狠狠心道:“就給你拿一百兩,其餘剩下的,家裡哪裡不需要用錢。好容易攢的二十兩,為了你的事,也交回給你爺奶了,算起來,你有一百二十兩做嫁妝。”
連花兒見連守仁這樣說,忙給古氏使了個眼色。
“大老爺,這事連花兒說的對。孫家是大戶人家,連花兒的嫁妝豐厚些,咱們才有面子,以後親家來往,咱們也好說話。況且,也不過是這兩三個月的事。等花兒嫁過去,孫家公子做了咱們的女婿,還怕沒咱們的銀子使嗎?”古氏道。
母女兩個好說歹說,又說到連守仁的前程,連守仁才勉強點了頭。
“花兒,爹為你,可是傾家蕩產了。”
“爹放心,我明白的。”連花兒笑了,“爹的事,我一定讓孫郎上心。爹以後做了官,我在孫家也跟著水漲船高那。”
“咱們花兒就是聰明。”連守仁笑道。
三個人商量定了,連花兒這才滿意地回東屋去睡覺。
東廂房的燭火是早就滅了的,何氏睡到半夜,突然醒了,想到某件事,就抬腿踢了旁邊的連守義一腳。
“他爹……”何氏道。
“啥事?”連守義嘟囔了一聲,眼睛都沒有睜開。
“大哥肯定又報假帳了,明天你跟著大哥去鎮上,想法子弄幾兩銀子使使。”何氏道。
“這還用你說。”連守義聽到銀子,很快清醒過來,“爹一門心思要大哥出息做官,好跟著做老太爺,別的話都聽不進去。這些年,咱們家的家底都讓大哥給掏空了。他們騙的了爹娘,騙的了老三和老四,可騙不了我。”
“那這次的事怎麼樣,孫家可是有錢的人家,聽說跟府城的沈家還是親戚,給大哥弄個官做,不難吧。”何氏將一隻腿壓到連守義的腿上道。
“這次看來是真的有奔頭了。”連守義將何氏的退扒拉開,說道。
“那咱也能跟著去不?”何氏喜道。
“那還用說,咱又沒分家,爹娘肯定去,咱們一家也都跟去。”連守義道,“聽縣裡的李班頭說,咱們縣裡那位縣太爺,帶了好幾個兄弟和小舅子在衙門裡,人人見了都要叫老爺,那銀子收的手都軟了。到時候,咱們總不能比那個差。”
何氏高興了一會,又想到跟著人沾光,總比不上自己做老爺太太。何氏這麼想著,突然又不滿足起來。“他爹,要是你接著念書,這好事不就是你的了?”
“別再提念書,一提念書,我就頭疼。咱也沒有花兒那樣的閨女,這些年,咱們也供養大哥了,跟著他去享福,那是應當的。”連守義踢了何氏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