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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守信想了想,就認為是有人在張氏跟前嚼舌頭,說他有外道兒了。

    外道兒,這是三十里營子的鄉村土語,一般指的是已婚的男人或者女人有了外遇。

    “孩子他娘,咱倆過了這老些年了,別的你不信我,這一點你也得信我。這些年你對我啥樣,我心裡有數。對不起你的事,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咱一家好好的,我閨女兒子都有,我能扯那個王八蛋。我就算不要我自己個的臉,我也不能因為這樣的事讓你讓別人笑話,讓孩子們跟著我沒臉。”

    為了安張氏的心,連守信拍著胸脯表忠心。

    他說的言辭懇切,張氏就嗚嗚地哭了起來。

    聽見張氏的哭聲,幾個孩子在門外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連蔓兒就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她們上場的時候。要哄好張氏,這次必須是連守信親自來。

    張氏突然對連守信發難,而且外表看來還有些無理取鬧的意思,這並不符合張氏一貫的為人和行事。

    連蔓兒就想起剛才吳王氏走後,張氏就有些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

    這是因為連守仁納了妾,而是還是周氏給做的主。這件事違反了張氏心中的道德準則,而且讓張氏有了危機感。  

    即便張氏不說,她也不可能不明白,周氏為什麼突然做主給連守仁納妾。為了拿捏兒媳婦們,周氏能這樣對待古氏,就能這麼對待她。她知道,不管她怎麼委曲求全,周氏都不待見她這個兒媳婦。

    太倉那邊一連發生的這些事,讓張氏對上房的人的真面目有了更清醒的認識,她對他們完全失去了信任。

    連守仁納了妾,開了這個先例。為了拿捏她,為了給自己撈好處,周氏、連守仁、連守義等上房眾人很可能也會給連守信塞女人。而連老爺子即便不滿,卻完全阻止不了。

    張氏賢惠,但是她的出身以及周圍的環境決定了,她的賢惠里絕不包含給丈夫納妾這一條。

    因為危機感,因為對上房所作所為的不恥,張氏向連守信爆發了。

    連守信在屋裡,正焦頭爛額,說了不少好話哄張氏都不見效,張氏像是要將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來似的。

    “到底是啥事,你好歹讓我明白啊。這做官的要給人定罪,要人下大牢,也得把罪名說了。”連守信又是無奈、又是著急。

    “老太太給你大哥娶了個小老婆。”張氏終於說道。  

    “啊?”連守信大吃一驚。

    “啊啥,你也跟著高興吧。你大哥有了,過不了幾天,老太太就該想到你了。這不是一樣的兒子嗎,你現在沒做官,銀錢總有了。趕緊的,你收拾收拾,就去太倉,別把你的好事給耽誤了。”張氏還有些嗚咽地道。

    連守信這個時候才算明白,張氏為什麼要跟他發火。

    “這是真的?”連守信問,“他爺在信里沒說啊。”

    連守信的出身和周圍的環境,納妾對他來說也是另外一個世界裡的事。而且連老爺子在信里也沒說,連守信表示一下疑問,很合情合理的。

    但是今天,張氏卻沒那麼通情達理。

    “你不相信我,那你自己上太倉,不就啥都知道了嗎?”張氏還是攆連守信去太倉。

    “我去太倉幹啥,我不去。”連守信道,對於渾身是刺的張氏,連守信有無從下手的無力感。

    “哼。”張氏冷哼。

    “孩子他娘,你犯不著因為這個事,你走這個心。”連守信就在張氏身邊坐下,“我對你,絕沒有外心。咱是結髮夫妻,誰都拆不散咱們。就是他奶有這個心,真給我安排啥,我死都不會答應。這是喪良心的事,我不能對不起你。不管啥時候,不管咱倆都變啥樣,不管是誰來說這個事,就是說下大天來,這種事我也決不能做。”  

    “日頭在那掛著那,我給你發個誓。我要是違反了我今天的話,就讓我渾身長瘡、天打五雷轟……”連守信舉手發誓道。

    第四百四十九章回信

    “說啥那,邪里胡吃的,別說了。”張氏就道,語氣緩和了許多,也不再哭了。其實,她心裡是相信連守信不會不正經,她只是害怕,害怕周氏。

    古氏厲害不厲害,可周氏照樣給連守仁安排了小老婆。她的心計、手段可比古氏差的太多了,如果周氏安了心,真給安插了一個女人來,那這個家就要敗,就要散。

    連守信見張氏的態度緩和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孩子他娘,你這話是從哪聽來的?咱別聽風就是雨。”連守信就問張氏。

    “是剛才家興他娘跟我說的。”張氏就將剛才吳王氏說的話,大概和連守信說了一遍,“這個細情,還是從他二伯娘那漏出來的。我估摸著,這不是人胡說,肯定是有這個事。家興他們耳目靈通,這個事要不確實,家興娘也不能告訴我。”

    連守信的表情就有些發懵,作為一個老實的莊稼人,他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  

    “不是我不信你,我是信不過太倉那邊的人。你斗得過他們誰啊,是你大哥,還是你二哥?老爺子、老太太說話,你能不聽。老爺子、老太太是疼你還是疼秀兒?秀兒就願意嫁給個老頭?老爺子、老太太就願意秀兒嫁個老頭?那她不還是嫁了。你不願意,經不住老太太願意,經不住你大哥、二哥給你挖坑,到時候能由得了你?我是真害怕呀……”

    “咱們把日子過成這樣容易嗎,這才過幾天舒心的日子啊……”

    說到這,張氏又開始抹眼淚。

    “為啥我說不去太倉了,我不去,哪個孩子也不能去,就是怕又被他們給哄了呀。現在老太太學會了這一招,你去了,你就真不用回來了。”

    “我不去,你放心吧。”連守信悶了一會,說道。

    幾個孩子在屋外面聽著屋裡面戰況平息,連蔓兒就去爐子上,將剛燒滾的水提了。

    “爹、娘,水燒開了,要換熱茶不?”連蔓兒就在門外問。

    “哎呦,水開了?我來,蔓兒你別碰那水壺,再把你燙著。”張氏忙將臉上的淚痕擦乾淨,就下了炕,推門出來。  

    連蔓兒就提了水壺,和五郎、連枝兒、小七一起跟著張氏又回屋來了。

    張氏和連守信對視了一眼,兩口子心裡明白,大概剛才他們吵嘴,都被孩子們給聽去了。就都有些訕訕地。尤其是連守信。

    “孩子們啥都知道,”張氏就道,“這些事也瞞不住,外面的人都長著一張嘴那。”

    連守信就嘆了一口氣。

    “爹、娘,我爺給咱捎信捎的挺勤的,信里說的話也不少。……我大伯和英子的事,三郎哥入贅,我二伯拿了人家一百兩銀子的事,還有老趙家給我大伯牽線找師爺、找捕頭這些,我爺咋一點消息都不給咱透那。咱還得聽別人說才知道。”連蔓兒一臉不解地問道。

    “你大伯和三郎哥這兩件,又不是啥好事。你爺好個臉,肯定是信里不好意思提。”連守信就道,“那啥師爺的事,那是你大伯官面上的事,你爺跟咱提啥?”

    “我爺這裡外里,分的挺清楚的。”連蔓兒看了一眼連守信,笑道。

    “啊……”連守信啊了一聲,若有所思。  

    “爹,這我不明白的事,你就明白。其實,你也分的挺清楚。”連蔓兒又道。

    連守信怔怔地坐在那,連蔓兒的話仿佛是一道閃電,將他腦子裡原本混沌的一些東西照亮了,劈分清楚了。有些事情,他潛意識裡早就明白的,卻一直不肯去面對,寧願混沌著。

    現在卻混沌不下去了。

    “爹,我大伯跟英子這事,肯定瞞不住。現在恐怕咱村里就有人知道了。這事還是我奶給做的主。我大伯他們在太倉,啥也不顧,咱在家還做人不做人?”五郎皺眉道。

    “老爺子在信里總教導咱咋樣咋樣的,咱做事啥時候讓人講究過?反倒是太倉那邊,我都不稀得說了。”張氏悶悶不樂。

    連守信只剩下嘆氣的份了。

    “咱家是咱家,他們是他們。”最後,連守信道,“今後,咱就遠著他們,這都分家了,咱還是淨身出戶,肯定不能讓他們影響壞了咱。”

    連守信這話說的還不錯,不過,重要的還是要看他以後的實際行動,連蔓兒想。

    “咱商量商量眼目前這個事吧,過年,咱要是啥都不給太倉的老爺子、老太太,這外面看著怕是也不好。”連守信停了一會,就說道。  

    “爹,我爺他們去太倉之前,那麼多人給做見證,咱簽下的文書里,明明白白寫著。那幾間房、六畝地,就是咱出了供養我爺和我奶的。咱先不說這房子,就說這地。六畝地的出產,我爺他們老兩口子想吃多少餑餑、酸菜、凍豆腐沒有呀?”連蔓兒就道。

    “依我看,人家那邊不缺這個,給送了,人家也不能吃。人家現在不是咱莊戶人家了。就是想吃,也有人上趕著巴結著給送。他爺他奶,跟咱來往,也就是給捎個信,給她大姑,給老趙家,還有別人家,那每次可都是大包小包的。”張氏就道。

    “上次從太倉回來,我有同學看見咱的車了,就問我,車上帶那老些東西,是我爺我奶給的不?”小七抱著茶杯暖手,嘟著嘴道,“我說不是,都是我們自己花錢買的。我同學還問我,那我爺我奶,還有我當官的大伯給我啥了,我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咋回答。後來我就說,我們在那住的幾天,我爺、我奶和我大伯他們,給我們飯菜吃。”

    “咱有啥說啥,回來的時候,老爺子是說要給咱帶東西的,是我沒要。”張氏道。

    “我奶的臉色,擱誰誰也不能要啊。”五郎就道。  

    “那咱就不準備年禮了?”連守信道。

    “年禮咱得準備。”連蔓兒想了想,就道,“還得準備點合我爺心意的。”

    “那準備啥?”一家人就都看著連蔓兒。

    “咱給我爺的回信寫的長點。”連蔓兒就道。

    “就回一封信?”

    “哪能啊。”連蔓兒笑道,“我看我爺給咱的信里,說的可都是聖人的大道理。我爺總給咱寫信是為了啥,還不是為了讓咱好好做人。現在我哥和小七都念書、乾脆就讓我哥和小七把我爺寫的好的那些話,都好好地抄上幾遍。……這樣,讓我爺看看,我哥和小七都上進著那,他的話,我們大傢伙都上心。爹、娘,你倆也得寫,不要求達到我哥和小七那樣,咋地也得讓我爺感受下你倆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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