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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婆婆在訓斥嬸婆婆,趙秀娥一個新媳婦本就不該插嘴。而且她說的話,還有說話的姿態,讓人怎麼琢磨著怎麼有些不是滋味。
“就這個木匠師父,跟葉兒他爹好。咱有事求著人家。”趙氏的臉就更紅了,吶吶地又解釋道。
“二郎媳婦,你閒著沒事了?”周氏扭過頭,盯著趙秀娥,“別在這唱三音兒,回屋去把你們那屋收拾收拾。出來自己個收拾的人模狗樣,屋裡禍害的像個豬窩。”
與趙秀娥剛進門時不同,經過了前段時間,周氏對趙秀娥已經不再客氣了。
趙秀娥引火上身,被周氏斥罵,這次卻沒敢還嘴,只是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和她一起站在門口的何氏。
“娘,我奶讓咱收拾屋子那。……我來的時候就是豬窩,還怪我。要不是我每天收拾,連豬窩還不如。”說到後面,趙秀娥壓低了聲音。
“你奶讓你去,可沒叫俺。”何氏正看熱鬧看的高興,哪願意回屋去幹活。
“老二媳婦,你也別站在那賣呆。你和二郎媳婦一起收拾去,屋子埋汰成那樣,你們也不嫌磕磣。”周氏就道。
賣呆,同樣是三十里營子這邊的土話。大概的意思,就是站著、或者坐著不動、什麼活也不干,就是發呆。
連蔓兒自來到這裡,已經從周氏等人口中,習學了不少的方言土語。這些土語很少見諸於文字,但卻形象生動,具有著濃厚的生活氣息和獨特的藝術魅力。
何氏不情願,但是不敢不聽周氏的,只得怏怏地扭身回屋。
“你奶叫你幹活,你自己干不就完了。非得叫上俺,這下好了”何氏對趙秀娥不滿。
趙秀娥拉了何氏下水,因周氏斥罵而鬱悶的心情晴朗了許多。
周氏打發了何氏和趙秀娥,轉過頭來,又繼續訓斥趙氏。
“……洗衣裳不用水,不用肥皂。你當那些都是白來的,仗著拿回家來幾個錢,你就沒王法了。你們三口人,哪個不要吃要穿的,這一天天飯量見長,那幾個錢,還不夠你們拋費的。”周氏罵道。
不過是雞毛蒜皮的一點小事,周氏就算不知道衣裳的來歷,也應該了解趙氏的品性。這樣不依不饒的斥罵,不過是為了敲打趙氏。
在連家生活了這些天,連蔓兒自認為對周氏的行為模式還是了解的。
趙氏想來也知道周氏的意思,攔住了要和周氏辯解的連葉兒。
“娘,我記住了。沒下次了。”趙氏低著頭沖周氏道。
“哼,你別光跟我說的好聽。你們一個個的,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們要拉啥屎。”周氏說這話的,目光四下一掃,連蔓兒幾個也趕忙低頭,做恭順狀。
“把衣裳往下挪挪,別占著道。”周氏最後又發出一個指令,看著趙氏聽話地去挪衣裳,才慢慢地轉身回屋了。
幾個孩子見周氏進了上房,這才敢吐了吐舌頭,就往西廂房來。
“娘,剛才你咋不讓我說話。”進了屋,連葉兒就對趙氏道,“咱咋拋費了。你和我爹,一個月往家拿不老少錢,咱就三口人,我爹晌午在山上吃,娘你在我四嬸家吃兩頓飯,還要饒上我。咱掙的最多,花的最少。奶還這樣罵咱,咱就該跟她講講理。”
連蔓兒撫額,她覺得周氏就是心裡明白這些,所以才對趙氏他們三口人時時的敲打。
“講啥也是白講,讓你奶罵罵,她心裡痛快了,就完事了。”趙氏息事寧人地道,“你要跟你奶嗆嗆起來,肯定就沒完沒了。我不怕別的,就怕她不讓我去你四嬸那幹活了。”
“雖說是掙錢也到不了我手裡,每天去鋪子裡幹活,我這心裡起碼能鬆快半天。”略頓了頓,趙氏又道。
“可不是,咱在我四嬸那,還能吃飽飯。”連葉兒垂下頭來。
連蔓兒就讓趙氏和連葉兒到她們屋裡坐。
進了屋,連守信、張氏和連枝兒都在。
“三嫂、葉兒,來炕上坐著。”張氏忙就招呼道,“她奶罵的話,你別往心裡去。這些事,咱大傢伙,還有左鄰右舍地,心裡都明白。”
連蔓兒就拉著連葉兒上了炕,在張氏身邊坐了。
“娘,今天你咋沒出去,幫我三伯娘說話那?”連蔓兒笑著問張氏。
“這孩子,你還逗你娘了。”張氏嗔了連蔓兒一眼,“你當你娘就那麼傻。事情在那明擺著,你奶故意找茬。我要是出去一說話,向著葉兒和她娘,你奶本來打算罵一句,就得再多罵三句。這半天都不能消停。”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大家知道,張氏說的是實情。
“他三伯在山上乾的挺好?”張氏就跟趙氏閒話家常。
“……挺好的,有個李師傅,人特別好,願意帶他。那衣裳就是李師傅的。”趙氏就道。
“那些人來這幹活,家都離的挺老遠的。這些男人也就干點粗活行,粗手大腳的,會洗衣裳的少。就是洗也洗不乾淨,還能把衣裳給你洗壞了,更別說fèng補了。”張氏同情地道。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連守信也點頭道。
“咦”連蔓兒聽的一拍手。
一屋子的人就都扭過頭來看她。
“咋地啦,蔓兒,這一驚一乍地。”張氏就問。
“娘,我想到個掙錢的法子。”連蔓兒就拉住張氏的手,“山上像李師傅這樣的人,肯定不老少。咱開個洗衣裳的鋪子吧,收了他們的衣裳來洗,還有fèng補。”
“我聽說,城裡就有人靠著給人洗衣裳、fèng補衣裳,能養活一家子那。”連蔓兒見沒人應聲,忙又加上了一句。
其實大家沒有應聲,並不是反對連蔓兒的主意,而是他們沒反應過來。
“咋樣,咋樣?”連蔓兒覺得自己想到了好點子,急著讓眾人認可她。“咱也不用另外開鋪子,誰有衣裳要洗,就讓他送到咱的早點鋪子裡來。咱自家人要是忙不開,咱就負責收衣裳,發給村裡的人洗。”
“蔓兒姐這個主意好。”連葉兒第一個贊同道。
“別說,這事還真行。”張氏想了想,就道。
“我看也行。”連守信道,“這個不用本錢,有人送衣裳來咱就洗,沒人送,咱也不虧錢。”
連守信性格沉穩,缺乏商人冒險投機的精神,遇事總是想著先不虧錢。張氏喜歡連守信這樣的性格,覺得跟著這樣的男人,就算沒有富貴,但日子過的安穩。
“咱說干就干,”連蔓兒就道,“哥,咱也寫幾張招貼,一張貼咱們鋪子門口,再往山上貼幾張。”
“行。”五郎答應了,就去拿紙筆。這幾個月,五郎在學業上大有長進,已經有信心寫這樣的招貼了。
“有這個招貼,明天咱在鋪子裡再跟來吃飯的那些人宣揚宣揚,再讓我三伯在山上宣揚宣揚,這生意就能自己個上門了。”連蔓兒自言自語地道。
“蔓兒,咱這價格咋定?”五郎拿著筆,問連蔓兒。
“價格啊,肯定不能貴了。”連蔓兒就道。
大家商量了一番,最後決定,一件衣裳洗加上fèng補,只要一文錢。
“只洗不fèng,也是這個價?”連枝兒就問。
錢不好賺,蔓兒她們只能從小錢賺起。
第二百二十九章房產之爭
“也是這個價。”連蔓兒想了想,就道,捨得拿衣裳花錢來洗的,應該不在乎這一點。不過,她們洗的衣裳,還是要有些特別之處,才能吸引顧客。“衣裳交給咱們洗,咱們給他免費熨燙。”
山上的大男人們即便能自己洗衣裳,但肯定不會自己熨燙。熨燙不僅需要特殊的工具,還需要技巧。這個時候沒有電熨斗,都是用烙鐵熨燙衣服,稍微不慎,就會將衣裳燙壞。
“蔓兒說的對,咱再加上熨燙。……他們在山上幹活,衣裳穿的時間長了,總有個開線啊,小口子啥的,就這個價吧。”張氏道。
“那要是要補大補丁,得看著另外加錢吧。”連枝兒道。補大補丁需要另外添布,這個是應該看情況另外加錢的。大家都點頭。
“要是用上漿啥的,也該另外加錢。”趙氏就道。在早點鋪子裡幹了這段時間,趙氏開朗了不少,敢在人前說話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最後就將價格定為洗一件衣裳一文錢,免費熨燙。漿一件衣裳也是一文錢,一般需要上漿的衣裳都更難洗,漿的過程也很費工。補丁價格面議。
五郎就將招貼寫好了,一共寫了三張,一張貼在早點鋪子門口,另外兩張貼去山上。
“咱開著早點鋪子,過兩天五郎和小七就該上學去了。”張氏就道,“這一開春,家裡的活,還有地里的活,咱怕是忙不開。”
“娘,漿洗衣裳這個,咱收了衣裳來,乾脆就都分給村裡的人洗吧。”連蔓兒就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為了好管,就讓她們在一起洗,咱看著就行。讓她們自己拿盆,自己打水,咱給預備洗衣裳的肥皂。這個錢,咱一半,洗衣裳的一半。”
一家人商量後,就決定按照連蔓兒說的辦。
招貼在吃晚飯前就貼了出去,張氏出門聯絡了兩個相熟的媳婦。莊戶人家缺的就是現錢,一文錢在他們眼裡,也是有大用處的,洗件衣裳fèng補fèng補就能掙到錢,媳婦們都願意。
第二天,早點鋪子開業,連守信就在鋪子裡將這件事向來吃飯的客人說了,再加上連守禮去山上上工,和一起幹活的人也說了,到晌午的時候,真就有人趁著吃飯的空閒,送了衣裳來。
連蔓兒早就另外準備了一本帳冊,忙著登記名字,記錄帳目。
“蔓兒,”趙氏看連蔓兒收了幾件衣裳,就走過來,跟連蔓兒商量,“能不能先分給我幾件衣裳洗?”
“蔓兒姐,我和我娘一起。我也能洗衣裳,洗的可乾淨了。”連葉兒跟在趙氏身邊,說道。
“我是想,就在這洗,在這fèng。掙的錢……,”趙氏說到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掙的錢算葉兒的,我打算……”
不用趙氏再說下去,連蔓兒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有啥不行的。”連蔓兒一口應承下來,趙氏和連葉兒幹活能讓人放心,這錢給誰掙不一樣,何況她心裡還想幫助趙氏和連葉兒的。“不管掙多掙少,都不用跟上房那邊說。也讓葉兒攢倆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