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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有四把鐮刀,三把鐵鎬要修,鐵鎬還要加鐵,這些錢怕不夠。”連守信看著那幾枚銅錢道。
“窮家富路,多給老四拿幾個錢。”連老爺子走進來道。
“你話說的輕巧,咱家現在還背著債,哪裡有錢,能不節省著花?”周氏這樣說,還是又數了幾個銅錢給連守信。
一家人從上房出來,連守信將平板車推了出來,將要修理的鐮刀和鐵鎬用糙繩捆了,放在平板車上,招呼連蔓兒和小七到車上坐,連守信推車,張氏、連枝兒和五郎跟在旁邊,一家人就往外邊走。
周氏從上房出來,看見了,立刻招呼他們站下。
“去你倆人就夠了,帶一大群孩子,你這是去打狼?”周氏道。
“奶,我們是去地里割糙挖野菜。”連蔓兒就舉起籃子給周氏看。
周氏不信。
“老四,那錢是有數的,剩下的,你都給我帶回來,咱家沒錢讓你們大手大腳地花,我們老的在家裡,你們去一窩一塊去鎮上逛,你要摸摸你那心。”周氏指著連守信罵道。
連守信的臉就紅了,連蔓兒幾個都忙低下頭,周氏將自己的親兒子,也當賊看的。
“娘放心,我啥時候胡亂花過錢。這次花多少,我到時候找個證人。”連守信也有些氣,不再理周氏,就推車走了。
直到出了村子,一家人的心情才又都恢復了。連守信推著車,不往鎮上走,而是走小路,往後山走。
“我那天看了,這次肯定能賺更多的錢。”小七笑嘻嘻地道。
今天就是和王幼恆約定好的,送第二批苦姑娘兒的日子。連守信和張氏知道了,心疼幾個小孩子推那麼重的東西去鎮上,正好家裡有農具要修,就說定了今天一起去,連守信和張氏過來幫著採收苦姑娘兒,再送到鎮上去。
沿著小路走進山里,一會就到了地方。從上次採摘,已經過去了十來天,大片大片的苦姑娘兒都紅了,遠遠看去,簡直像是一片紅色的海洋。
“還真不知道,這裡長了這麼些。”連守信道。
“可不是,還能賣錢”張氏道。
“爹、娘,來幫忙啊。”連蔓兒遞給連守信和張氏一人一個籃子。
因為有連守信和張氏兩個大人幫忙,這次的採摘更快了一些。不到半個時辰,這附近所有成熟的苦姑娘兒,除了那些品相不好,沒有成熟的,或是個頭太小的,就都被摘了下來,裝進了麻袋裡。最後整整裝了十破麻袋,都是滿滿的,板車走過的地面,都留下了深深的車轍。
“多虧讓爹一起來了。”小七吐了吐舌頭。
連蔓兒點頭,可不是,要不是這次只有他們幾個孩子,還真拉不動這車。
連守信來拉車,張氏和幾個孩子在後面也用力幫著推車,一家人直奔鎮上來了。
連守信腳程快,上了官道,也就一刻多鐘的功夫,就到了鎮上。連守信將車推到濟生堂門口,就拿了鐮刀和鐵鎬往鐵匠鋪去了,只留下張氏陪著連蔓兒幾個。
“正說著你們該來了。”王掌柜見連蔓兒來了,一邊讓夥計把麻袋往店裡搬,一邊讓他們母子到後面房裡坐,“少東家也在,幾位後邊稍坐坐。”
來到後院,王幼恆迎出來,看見張氏,忙行了一禮。
“連四嬸來了,快屋裡請。”
張氏還禮不迭,“我是個鄉下婦人,幾次勞煩王太醫,您是我們的恩人那,可當不起您的禮……”
王幼恆就笑了。
“四嬸看你說的,說起來咱們是正經的鄉親,您是長輩,受我的禮是應當的。”
眾人就到屋裡坐了,有小夥計送上茶點來。
張氏看著幾個孩子都穩穩噹噹坐在椅子上,王幼恆待的極是客氣,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卻又不好說什麼,怕傷了孩子們的面子。
“幼恆哥,我們這次把山裡的苦姑娘兒都送過來了,數量有些多。”連蔓兒對王幼恆道。
“多些正好。”王幼恆道,“你們上次送來的那些,我都送去了縣裡和府城,賣的好極了。好些人家當做新奇玩意買回去那,入藥的反而沒剩下什麼。”
苦姑娘兒賣的好,連蔓兒也跟著高興。
“對了,幼恆哥,這苦姑娘兒還可以留到冬天吃。”連蔓兒又告訴王幼恆,“用線把苦姑娘兒穿起來,掛在房檐下面,等到了冬天,外面的皮就幹了,那時候吃著更甜,過年的時候大魚大肉吃多了,正好下火的。”
“還能這樣,這我可要記下來。”王幼恆笑道。
“蔓兒,你的傷口長好了?”王幼恆看見連蔓兒頭上沒綁繃帶,就問。
“都長好了。”連蔓兒道。
“過來我給你看看。”
王幼恆就站起身,和連蔓兒一起走到窗下亮處,輕輕掀起連蔓兒的頭髮,查看那傷口。連蔓兒頭上的傷口足有半寸來長,好在有頭髮遮著,外面倒不大能看的出來。
“這樣我就放心了。”王幼恆道。
“……蔓兒這疤,以後能消掉嗎?”張氏問王幼恆。
王幼恆沉吟了一下,因為連蔓兒的傷口是在頭皮上,即便有上好的去疤痕的藥也不能用。這道疤,只怕要終身都跟著連蔓兒了。
“蔓兒年紀還小,再過幾年,這傷疤張自己就會長沒了。”王幼恆道。
“謝天謝地。”張氏立刻歡喜起來。
“反正有頭髮遮著那,怎樣都沒關係的。”連蔓兒自己倒沒怎麼在意。
王掌柜和五郎看著將苦姑娘兒都過了秤,就走進屋裡來。
“……去了零頭,十個麻袋,總共是八百五十斤,依舊按每斤五文錢算,共是四千二百五十文錢。”
王掌柜將錢托著,看看張氏,又看看連蔓兒。
“這錢是給哪位收著?”
第三十二章錢該怎麼花的問題
雖然第一次收錢的是連蔓兒,但是這次,張氏卻跟來了。在王掌柜看來,連蔓兒幾個畢竟還都是孩子,錢應該是大人收著的。
“把錢給我就行了。”連蔓兒沒客氣。
“這錢是孩子們自己賺的零花。”張氏也笑道。
王掌柜就將錢遞給連蔓兒。依照上次的例,四吊整錢換成了四兩銀子,其餘三串錢,是二百五十文。連蔓兒將錢接過來小心地收好,一抬頭,正看見王幼恆對她笑。
剛才她要錢的時候顯得太急迫了?不會,她將自己的情緒控制的很好的。嗯,也許不管怎麼樣,這麼多錢由她一個還沒留頭的小姑娘收著,在外人看來都是奇怪的事情吧。連蔓兒可管不了那麼多,這錢她是有用處的,從來沒打算過交到別人手裡。
這次是四兩銀子,加上上次的二兩,就是六兩,已經能買上一畝好地了,稍差些的甚至可以買上兩畝。連蔓兒前世讀過《紅樓夢》,那裡面的劉姥姥就靠兩畝地生活。許多人一輩子也沒有自己的土地,只能靠佃種別人的土地為生。積少成多,她一定要過上富足的地主生活。
“幼恆哥,你有空沒有?”連蔓兒問王幼恆。
“蔓兒有什麼事?”
“幼恆哥,我們想請你吃飯。”連蔓兒就道。她能賺這些銀子,多虧了王幼恆。六兩整的銀子她不想動,但是這次的二百五十文錢,加上上次花剩下來的二百文錢(另外那九十三文錢,她們當天在鎮上花去了八十二文,剩下的十一文這些天都零碎地花掉了,因此只剩下二百文錢了),就是四百五十文錢。她打算用這個錢,請王幼恆吃飯。
“蔓兒打算請我吃什麼?”王幼恆沒想到連蔓兒要請他吃飯,立刻問了一句。
“嗯,我打算請幼恆哥去掛兩個幌子店裡吃。我知道幼恆哥平時吃的肯定比那好,不過是這是我們的一番心意。若是換了別人,我肯定不敢,也不會請。因為是幼恆哥,我才敢請的。”連蔓兒道。
上以次在鎮裡,她們幾個用了三十七文錢,就在掛了一個幌子的陳記包子鋪吃的飽飽的。四百五十文錢,雖然進不了大酒樓,不過也能進掛兩個幌子的小店,體面地吃上一頓。
當然,這個規格對於王幼恆來說,是低了點。但是王幼恆待她們很從不擺架子,親切的像個大哥哥,所以連蔓兒才有了這樣的提議。
王幼恆笑了,兩隻細長的眼睛亮亮的。
幾個孩子就有些緊張地望著王幼恆,很怕他不答應。
“好,我去。”王幼恆道。
連蔓兒鬆了一口氣。
“王小太醫是什麼身份,她們小孩子家不知道輕重,您可千萬別見怪。”張氏忙站起來道。
“四嬸,您這樣說就是見外了。別人請我吃山珍海味,也不如蔓兒請我吃一碗麵,這個情誼珍貴。”王幼恆道。
張氏有些感動,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幾個孩子高興就更不必說了。
大家起身往外走,一邊說要去哪家小店吃,就見一個小夥計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少東家,村上的懷大爺來了。”小夥計向王幼恆道。
正說著,王掌柜已經陪著一個高個的少年走了進來。那少年身材高挑,面容白皙,鼻樑高挺,與王幼恆的相貌略有些相似,只嘴唇的形狀更豐潤些,目光看人總有些似笑非笑。
“幼恆,”少年向王幼恆招呼,目光一轉看見了張氏和連蔓兒母子幾個人和王幼恆站在一起,“這是……”
“大少爺”張氏忙向這少年行禮。
這個人連蔓兒認識,是三十里營子王舉人家的大少爺,名字叫做王幼懷,和王幼恆是從堂兄弟,也是表兄弟。因為王幼恆的母親和王幼懷的母親,是嫡親的姐妹倆,嫁了王家的兩堂兄弟。王幼懷比王幼恆大了兩歲,今年十七歲,也考了個秀才的功名在身上。
“我找你有事商量。”王幼懷對張氏點了點頭,就要拉了王幼恆往屋裡走。
“七哥,有什麼事。我這有客。”王幼恆沒有動。
王幼懷奇怪地看了看王幼恆,又轉過頭來重新打量了連蔓兒幾個一番。
“哦……”王幼懷拉長了聲音哦了一聲,笑了笑,就壓低聲音在王幼恆耳邊說了什麼。
王幼恆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請六哥進去坐,我稍後就來。”王幼恆讓王掌柜領王幼懷先進屋。王家這一輩同祖的兄弟們排行,王幼懷行六,王幼恆則行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