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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捨不得,我恨不得立馬就離了這……”連朵兒怒道。
蔣氏連忙對連朵兒暗使眼色,連朵兒漸漸安靜下來,雖然不再說話,可是一雙眼睛看著連蔓兒,毫無善意可言。
連蔓兒暗暗撇嘴,她也不去搭理連朵兒,只和五郎、小七走到藤箱旁,仔細翻檢著裡面的書卷和字紙。
藤箱裡還真有連繼祖寫的字紙,這些連蔓兒自然是不要的,其餘,凡是裝訂的書冊,她都要。
“……撿我們不要的破爛……”連朵兒靠在炕沿上,用手指著臉,羞連蔓兒。
三個孩子,來來回回了兩趟,將書冊都搬回了西廂房。連蔓兒想了想,就又裝了一糞箕子切好的糙紙,到上房來給蔣氏。
“這是幹啥,這不能要。”蔣氏笑著道。
“要,咋不要。東西不能白給她。”連朵兒就道。這些糙紙別說燒火,上茅房用是極好的。
連蔓兒就朝蔣氏笑了笑,扭過頭來看著連朵兒。
“不白拿你的東西,那些破爛,換這些糙紙,我讓你賺,你高興了吧?”
第三百八十六章送別
連蔓兒說完,扭身就從上房出來。
“傻瓜。”連朵兒在連蔓兒背後道。
連蔓兒只是暗笑,每個人衡量一樣東西的價值的標尺不同,誰是傻瓜,這要等時間慢慢來證明了。不過就這件事,連繼祖、連朵兒都看做垃圾的書冊,價值肯定遠遠大於那些糙紙。而且對她來說,這些書冊是很寶貴的。
回到西廂房,連蔓兒才和五郎、小七兩個一本本地翻看她們撿來的書冊。
這些書冊新舊程度不一,內容五花八門,有《易經》,《山海經》等艱深難懂的書籍,還有《百家姓》,《千字文》等蒙童啟蒙的書籍,另外還有私人刻印的手稿、詩集,甚至還有幾卷前幾年刻印的考卷,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繼祖哥咋買了這老些書?”五郎自言自語地道。正如連繼祖所說,這些書冊大多為旁門雜學,與科考並無關係。
“不是繼祖哥一個人買的吧,不還有大伯嗎?”連蔓兒就道。比如那幾本詩集,買來擺著附庸風雅是很可能的。
“哥,你看哪些書對你有用?這幾本卷子,你看你能用上不?”連蔓兒又道。
“嗯,這個可以借鑑借鑑。”五郎就道。
正說著話,連守信從外面走了進來。
“這是從哪來的?”連守信見堆了一炕的書,就問道。
連蔓兒就將剛才的事說了。
“……反正繼祖哥也不要了,燒火多糟踐東西啊,還不如我拿過來。我剛才還給她們送了好些糙紙,算是換的吧。”
“你說的那個藤箱……”連守信哦了一聲,就在炕沿上坐下來,隨手翻了翻書冊。“那個藤箱我見過,是你爺的東西。也不是你爺買的,我恍惚記得,你爺好些說過一回,那是你太爺爺的書箱。裡面好些書,也是你太爺爺留下來的。”
連蔓兒眨了眨眼,原來那藤箱竟然是祖傳的東西啊。難道說連家祖上真的是讀書人?
“那書箱裡裝滿了書。你太爺爺好像就留下這麼一件東西。那時我們小,你爺誰也不讓碰。……後來都給了你大伯。”連守信接著道。
“那這些書,是不是也不都是我大伯和我繼祖哥買的,別也是傳下來的吧?”連蔓兒就道。
這些天,經過連蔓兒的仔細觀察。她發現,不管是連守仁,還是連繼祖,都不是真的愛讀書、愛學問的人。這很多書,若說是他們買的,就有些奇怪。但若說是祖上某個真正的讀書人積攢並傳下來的,那就更合理了。
“應該是有傳下來的。”五郎拿著一本書頁已經暗黃的書冊,說道。
“都好好收著吧,不看也別糟蹋了。”連守信就道。
“爹,你就放心吧。”連蔓兒點頭,就算大多數的書和科考無關,五郎和小七用不著,她卻正好可以沒事時看著解悶。
連守仁得了官,這些天來道賀的人不少,其中就包括趙秀娥的娘家,還有,何老六也出現了。趙文才一家來了,連老爺子面上淡淡的,並不熱情。何老六來了,沒說了幾句話,乾脆就被趕了出去。
上房諸人都急著要走,行李收拾的很快,這天終於到了啟程的日子。天剛放亮,上房就吃完了早飯,從鎮上僱傭的幾輛大車也到了門口。大傢伙急急忙忙地將各自的行李都搬上了車,很是亂了一番,才都坐在了馬車上。
終於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
連蔓兒一家、連葉兒一家,左鄰右舍,還有村中幾乎來往較多的人家都來送行。
因為是跟著去上任,去享福的,坐在馬車上的人並沒有什麼離情別意,甚至有幾個還暗暗催促馬車快走。
捨不得走的人只有兩個。
連老爺子是遲遲不肯上車,被眾人催促了數遍,上車後,頭還一直往後看著。
周氏是第一次離家要去別的地方常住,她也捨不得走。捨不得連家的一糙一木,同時還懷著對即將面臨的陌生環境的恐懼,因此面上就有幾分悽惶。
一直將馬車送出了村口,眾人又在村口站著,直到再也看不見馬車為止,才慢慢地迴轉來。
連蔓兒一家,連葉兒一家,還是住在老宅里,沒有搬走。這是連老爺子要求的,她們兩家也妥協了。連老爺子說是等他走了,再隨便他們,他在的時候,誰也不能搬走。也有村裡的人來勸,說是如果連守仁還沒走,他們就搬走了,於連老爺子和連守仁的面子上,都太難看了。
只剩下兩家人,連葉兒高興地在前後院瘋跑了一陣。
“……等再過些天,那邊房子蓋好,拾掇利落了,我們就搬過去。”兩家人坐下來,商量以後的打算。連蔓兒家的新房子幾個院落都建的差不多了,只住的房子還沒蓋好,屋裡的家具,雖然都定製了,但等到交貨,也還有些日子。“三哥,你們咋打算的?要不,到時候,跟我們一起過去住得了。”
“不地了。”連守禮就道,“我還是在這老宅里住著,前後院子也得照看著。爹交給給我,也不能等他回來,這前後院子、屋子啥的都荒了。”
“就這兩三年的工夫,我們打算攢錢,等我爺他們回來,我們房子也應該能蓋上了,就搬出去住。”連葉兒就道。
趙氏跟著點頭。
看來這一家三口也已經商量過了。
“三哥,你們啥時候要蓋房子,也別非等攢夠了錢。你就跟我說一聲。”連守信就道。他的意思,是說連守禮蓋房子沒錢,他可以借錢給連守禮。
“行,老四,到時候看情況,要是不夠,我還真得開口朝你借。”連守禮也沒故意客氣。
“他三伯娘,上房留下的那二十隻雞,以後就歸你們了。”張氏就道。
“那咋行,那是他奶給你們的。”趙氏忙道。
“他奶……,”張氏嘆口氣,沒繼續評說,只說道,“是你們該得的,這挖野菜餵雞,你和葉兒占了大頭的。這事,蔓兒都跟他爺說過了。他奶剛說給我們,我們就打算好了,要轉給你們。”
推讓了一陣,趙氏感激地將二十隻雞收下了。現在不是雞孵蛋的季節,趙氏要自己養小雞仔,得等到明年。手頭有了二十隻雞,這日子就過的充實、寬鬆多了。
連守禮又說起他今後的打算。
“我們就三口人,葉兒她娘身體也不大好,種地啥的,對我們太費勁了。我打算,以後我就做木工。葉兒她娘和葉兒還想在鋪子裡幹活。”
上房的人都走了,連守禮也敢說話了。
連蔓兒暗暗點頭,覺得連守禮打算的很實際。連守禮家沒兒子,勞力方面是個欠缺,如果種田,就有些吃力不討好,永遠比不過人家兒子多、勞力多的人家。
不拼勞力,靠技術掙錢,這是一條不錯的出路。連守禮能想到這一點,說明他一點都不笨。
“那還有啥說的,像他三伯娘這樣勤快、本分的人,我們想雇,還得碰運氣那。”張氏就道。
一家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張氏就努嘴讓連蔓兒說。
“我還給葉兒找了個活。”連蔓兒就笑道,“我們商量了,打算把洗衣裳那一攤,以後就都交給葉兒。”
連蔓兒家除了早點鋪子,還一直在做洗衣鋪子的生意。別小瞧這個生意,一個月下來,零零碎碎的,也有幾串錢的收入。
連葉兒要接手洗衣鋪子的生意,只需要收攬衣裳,分派給村裡的媳婦們漿洗,就能拿錢。一切都是現成的,連葉兒以前也給連蔓兒幫手,對此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連守禮、趙氏和連葉兒都知道,這是連蔓兒一家在送錢給她們。
一個莊戶人家的小閨女,一個月收入幾串錢,這是以前誰都不敢想的好事。
“四叔、四嬸、蔓兒姐……”連葉兒感動的抽泣起來。
“別哭,別哭,以後啊,咱大傢伙的日子就好過了。”張氏將連葉兒攬過來,安慰著道。
“葉兒,生意給了你,能不能掙錢,可就全看你了。”連蔓兒笑道,“葉兒,你要爭口氣。”
“嗯。”連葉兒抹抹眼淚,握緊了拳頭。她是要爭口氣,要讓全村的人看看,她家就算沒兒子,也不比別人家差。等上房的人回來,她要讓他們看見,沒有他們,她們一家三口過上了好日子。“蔓兒姐,這口氣我爭定了。”
連蔓兒就笑,她喜歡有志氣、有幹勁的人。
上房的人走後大約十天左右,何老六將家裡僅剩的房子和幾畝地賣了,將妻兒安排在一個破窩棚內,就一個人上路了。
“說是跟你們家大老爺、二老爺商量好的,去投奔他們去了。”告訴張氏這個消息的是春柱媳婦,“說是過去就能有掙大錢的營生,再把他那一家子都接過去。”
“這、這不能吧。”張氏愕然。何老六還欠著連家的錢,連老爺子對他是厭煩透了,而且經過那件事,何老六也得罪了連守仁和連守義。何老六投奔過去,誰會給他好臉色。“他咋還說商量好的,這不可能。”
“這事,是有人聽何老六親口說的。”春柱媳婦搖了搖頭道。
就這事,連蔓兒一家很是議論了一番,隨後也就忘了。
一年中最忙碌,也最讓莊戶人家喜悅的收穫季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