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連蔓兒看清楚了上房的情況,這才回來,想了想,就從櫃裡拿出連花兒送的鐲子戴在手上,又拿了朵絹花插在頭上,這才拿小笸籮裝了些煮的蒜味花生。
“二姐,你要幹啥去。”小七看見,就問。
“去找二伯娘說話去。”連蔓兒道。
“二姐,我跟你去。”小七跑過來。
連蔓兒點了點頭,就帶著小七往東廂房裡來,小七坐在門檻上替她望風,她端著笸籮徑直走進東廂房裡來。
東廂房三間房,只住了連守義一房人,因此和西廂房的布局略有些不同。一進門,依舊是一間外屋,一側就是屋牆,只有另一側安了灶。連蔓兒繞過灶台,挑開裡間的門帘,走了進去。
連守義帶著二郎和三郎去幫工,四郎和六郎也跟了去,他們就算不能幹多少活,但是也能落一頓好飯菜。屋裡只有何氏和連芽兒。連芽兒在炕上睡著,何氏破天荒地沒有睡覺,而是坐在炕上皺著眉,磕瓜子。
“二伯娘。”連蔓兒進門就笑著叫道。
“哎呦,是蔓兒啊。”何氏吃了一驚,看見連蔓兒手裡的笸籮,立刻就咧嘴笑了,“咋地,給二伯娘送吃的來了,你們幾個可耮了不少花生。”
何氏依舊說話就帶出不好聽的來,連蔓兒是來找她說正事,也就笑笑沒放在心上。
“給二伯娘嘗嘗。”連蔓兒就把笸籮遞過來,然後自己也在何氏身邊坐了下來。
何氏就放下手中的瓜子,抓起笸籮里的花生吃起來。
“我給二伯娘道喜啊。”連蔓兒看著何氏道。
“俺有啥喜事?”
“二伯娘還瞞我?我在上房可都聽見了,二哥要娶媳婦,還是鎮上的姑娘,嫁妝少說值一二百兩銀子。”連蔓兒就笑道,“二伯娘是個有福氣的,聽說那姑娘長的又好看,能幹,家裡還是有錢的。”
連蔓兒這些話,句句都說在何氏的心坎上。
“蔓兒啊,你都聽見了,你爺和奶,有點不願意那。”
“這麼好的親事,打著燈籠都難找。”連蔓兒道,“爺和奶咋會不答應?”
何氏就撇了撇嘴。
“咋不會,嫌人家要的聘禮多。”
“可是人家嫁妝也多啊。”
“可不是,人家還說了,就是聘禮,也是要個面子,以後都跟著嫁妝一起送回來。”何氏道,“你爺和奶拿不出聘禮來,俺為了這事,吃不香睡不著。”
“因為聘禮,耽誤了這樣的好事,那可太可惜了,不是把二哥給耽誤了?”連蔓兒睜大眼睛道。
“誰說不是。”何氏道。
“二伯娘,你做娘的,總該替二哥想想法子。”連蔓兒趁機就道。
“俺能有啥法子,錢都在你爺和奶手裡。”
“二伯娘,我們分家出去了,你們可沒分啊。大伯家有錢,不就你們有錢?”連蔓兒提醒道。
“就借來的那點錢,你沒看她們買的那麼多東西,早花乾淨了。”何氏氣呼呼地道。
她和連守義商量過,這門婚事真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可是眼下又拿不出錢來,就想著是不是能推遲些天,等連花兒嫁進宋家去,馬上挪出一筆銀子來,再把二郎的婚事給定下。
“這麼好的親事,還不得好些人家搶著要定?”連蔓兒提醒道。
何氏抿著嘴,她心裡也怕這個。
“錢都讓大房給花了,俺們算個啥!”
“二伯娘,我咋覺得大伯那五百兩銀子不對勁。大伯說楊成峰借了他五百兩,這五百兩銀子都買了玉佩。可是孫家買人只許了三百兩,楊成峰哪裡會多掏出二百兩來?”連蔓兒道,“大伯其實是用三百兩買的玉佩吧。”
“蔓兒,你是說……”何氏聽出一些意思來,睜大了眼睛。
“二伯娘這麼精明的人,還用我說啥,大伯是咋個人,二伯和二伯娘還能不知道。”連蔓兒就笑。
何氏就一拍大腿。
“他又報花帳。”何氏大叫了一聲。
“噓,小聲點,別讓上房聽見。”連蔓兒笑,好一個又,看來何氏知道的不止一件。
“二伯娘,你看我這絹花,還有這鐲子。”連蔓兒晃了晃手上的鐲子,又讓何氏看她頭上的絹花,“這都是花兒姐給的。這可不是她買的,是她在縣城裡,宋家送給她的。宋家是什麼樣的人家,最要體面,花兒姐跟宋家公子要好,背地裡還不知怎麼貼補花兒姐。要不,花兒姐花錢咋就這麼不心疼?”
連蔓兒一直笑著,她說的一半是猜測,一半是編排出來的。她連花兒不是編排說張氏給她們如何如何買東西嗎,不是把絹花兒和鐲子給了她,又去連秀兒那裡藉此挑撥嗎,那她一樣不少,都還給她,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咋給你這些東西?”何氏就有些眼饞。
連蔓兒攏了攏袖子,把鐲子藏起來。
“……先前那件事,她對不起我媽就不說了。老姑推我娘,是她在背後使壞,她怕我們說出去那。對了,這事,芽兒聽見的,告訴了我的。”連蔓兒看了看剛爬起來,正在揉眼睛的連芽兒。
“你和蔓兒說了?”何氏就扭頭問連芽兒。
“四哥讓說的。”連芽兒迷迷糊糊地點頭道。
果然,這件事情何氏早就知道了。怪不得四郎本來要跟她去上房向連老爺子說,卻在聽見何氏和連守義在上房說話後,就跑了。應該是何氏囑咐了,不讓他們把這件事說出來吧。
何氏就扭過頭來,衝著連蔓兒咧嘴笑了笑。
“這幾個孩子,還有這回事,都沒跟俺說過。”何氏道。
這也太假了好不好,連蔓兒心中暗笑,卻並不揭破。
“蔓兒啊,你不找花兒算帳去?”何氏就又問道。
“我爹娘說算了,怕鬧出事來,花兒姐再嫁不出去。何況,花兒姐還給了我媽這些好處。”連蔓兒就道,“本來,花兒姐只答應說,等她嫁過去之後,再怎麼樣怎麼樣的。說的可好聽,可我不信她。她那人,過了河還能記得橋。說那些好聽的,都不如現在就能抓在手裡的實在,以後再說以後的,對不對,二伯娘?”
連蔓兒瞧瞧何氏,又笑道,“這點道理,二伯娘比我還清楚咧。”
何氏點頭,若有所思。
“要說我大伯那屋,還是花兒姐當家。”連蔓兒又說了一句,就拿起笸籮要離開。
“蔓兒,你這花生咋弄的,比鎮上雜貨鋪賣的都好吃,還有沒,再給俺點,也讓你二伯嘗嘗。”何氏馬上道。
“二伯娘,是這點花生重要,還是二哥的婚事重要啊。”
連蔓兒就從東廂房裡出來,帶著小七回到西廂房。少頃,連芽兒就從東廂房走出來,去了上房,一會功夫,連花兒跟在連芽兒身後,往東廂房去了。
事情已經成了五分,連蔓兒握了握小七的手。
“小七,一會要看你的了。”
忽冷忽熱,弱顏感冒了,淚。
第六十九章惡人還需惡人磨
連蔓兒看見連花兒跟著連芽兒進了東廂房,就帶著小七從西廂房出來,悄悄地在東廂房窗戶下站了,聽裡面的動靜。
東廂房裡,何氏正在和連花兒說話。
“花兒,你能嫁個好人家,可也不能看著你二哥就打光棍,你看你二哥這樁親事,啥啥都弄好了,到底成不成,花兒啊,就看你的了。”何氏對連花兒道。
連花兒剛剛睡醒,就被連芽兒叫了過來,說是何氏找她有要緊的事要說。她想不出何氏能有什麼要緊的事找她,不過既然叫了她,也不好不理,因此就跟著連芽兒過來。她沒想到,何氏一開口就跟她說二郎的婚事。
“二嬸,二哥要成親是好事啊。不過,這事二嬸該找爺和奶商量吧。這門親事要真像二伯娘說的那麼好,爺和奶哪有不答應的。我一個沒出閣的姑娘,也說不上話。”連花兒就笑著道。
“花兒啊,誰不知道,你們那房裡,你能當多半個家。你二哥這頭婚事,也不用你說啥話,你就把聘禮給出了就行。”何氏說的倒也直接。
連花兒的臉就有些發僵。
“二嬸,我一個沒出閣的姑娘,我哪來的錢?”連花兒道。
“花兒啊,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家裡只有你能出這筆錢,你要是不出,你自己也不太好。”何氏就陪笑道,話中隱隱露出威脅,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話了。
“二嬸,你這話我可聽不明白,要不,你和我爹娘商量吧。”連花兒站起身,就要走。
連花兒現在在何氏眼裡,就是光燦燦的元寶,何氏哪能讓她這樣離開,就一把拉住了她。何氏長的人高馬大,心裡著急,手上就用了力氣,連花兒就疼的一咧嘴。
“二嬸,你這是啥意思?”連花兒豎起了眉毛。
“花兒,你把俺們都當傻子那。俺可不是你三叔家那個一灘泥,也不是你四叔家裡那個傻的。……賣蔓兒那回事,楊成峰給你們的是三百兩銀子,你們回來就說是花了五百兩銀子,借了六百兩的高利貸,還給楊成峰三百兩,還剩下三百兩銀子那。俺也不都要,你分一半出來,把你二哥這門親事做成了,大家都好說話。”
何氏這是把話挑明了。
連花兒頓時驚呆了。
“二嬸,你這是哪裡聽來的混話?”連花兒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
“花兒,你最好小聲點,你爺和奶都在上房。”何氏撇嘴笑道,“你這樣子,嚇唬別人去,嚇唬不了俺。”
連花兒一見何氏拿出混不吝的勁頭來,心裡就是一沉,也不再說要走,反而回身,挨著何氏坐了下來。
“二嬸,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聽說的。我跟你說實話,當時是用了五百兩銀子,後來借了六百來還這個錢,就只剩下幾十兩銀子,二叔也分了一份。我們的,這些天早就花費光了。”連花兒陪著笑,耐心地對何氏解釋著,“二嬸,那天二叔可是和我爹一起去還錢的,四叔也去了,還能有假。”
“花兒,你可別說你二叔跟著看見了,當俺不知道,你爹先把你四叔支走了,又灌你二叔的酒,你二叔喝的稀里糊塗地,被你爹瞞了還不知道咧。”何氏說著,將臉湊近連花兒,很知心地道,“花兒,你們這樣的事做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以前都是小數目,俺們也不跟你計較。這次要不是你二哥的事,俺也不會跟你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