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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鋪子裡,連蔓兒少不得將剛才的事跟張氏說了。
張氏先是生氣。
“咱枝兒這啥都沒預備,她奶也真說的出口。枝兒不是她親孫女?她不幫扶著點,還要刮枝兒的。……這些年,枝兒一天好日子都沒過著,咱做爹娘的對不起孩子。”
不過後來說到連守信拒絕了周氏,張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笑了。
“你要這事都能答應,我們娘幾個就不跟你過了。”張氏含笑道,“你也算不容易了,咱誰不知道她奶,你這次能抗住,不容易!”
“孫子、孫女畢竟是隔了一輩,在她奶眼睛裡頭,誰都沒有秀兒貴重。”張氏又嘆著氣,對趙氏說道。
“可不是。你們還行,熬出來了,可憐我們葉兒,攤上我們這兩口子,到時候還不知道咋樣那。”趙氏道。
說到連葉兒,趙氏才發現連葉兒沒跟著連守信和連蔓兒一起回來。
“蔓兒,你葉兒妹子那,咋沒和你一起回來?”趙氏問連蔓兒。
“葉兒一會回來。”連蔓兒答道。
連葉兒沒跟她一起回來,而是留在老宅那邊,幫著她打探事情的後續。
果然,過了約有半個時辰的工夫,連葉兒顛顛地跑回來了。
“……後來咋地啦,咱奶還罵人嗎?”連蔓兒見連葉兒回來了,忙就問道。
“蔓兒姐,先給我口水喝。”連葉兒做喘氣狀。
“我四叔和蔓兒姐走了以後,我奶又罵了一會,就不罵了,她說以後就當沒生過我四叔這個兒子。我爺從外面串門回來,我奶和我老姑就跟我爺告狀,我爺聽了,一句都沒說我四叔不好,還罵我奶不該逼我四叔。”等連葉兒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下去,這才開口說道,“然後,我奶就跟我爺吵吵起來了,說我爺沒能耐,日子過的不好了。我爺生氣,不跟我奶吵吵,扛著鋤頭就下地了。”
“這樣就完了?”連蔓兒問。
“沒,還沒完那,這就完了,那我早回來了。”連葉兒又道,“奶把咱爺罵走了,還不解氣,又把大伯娘叫過去罵了一通。”
“你奶罵你大伯娘啥?”張氏就問。
“就說她不好唄,這些年家裡的錢全讓她給吞了啥的。”連葉兒道,“罵完了大伯娘,正好我二伯娘回來了,我奶就放下我大伯娘,又開始罵我二伯娘,說她是喪門星,跟她六郎他老舅合夥,把連家都給挖空了。”
“我看今晚上,我大伯娘和我二伯娘肯定是沒飽飯吃了。”最後,連葉兒說道,“娘,今天啥都不該咱的班,咱晚點回去,省得我奶拿咱撒氣。”
“早回晚回,這一頓罵都免不了。”趙氏一副認命的樣子,“你奶那人,給你吃的喝的,她能忘了,要罵你,隔個十天半個月的,她都不帶忘的。”
“那咱晚點回,起碼還能多幫我四嬸做點活。”連葉兒就道。
“那倒是。”趙氏點頭。
趙氏的針線好,要在連枝兒定親錢,幫著張氏做幾套新衣裳出來。
傍晚,連蔓兒一家回老宅吃飯,周氏和連秀兒看見她們,都立即扭開臉。連老爺子在當院裡,叫住了連守信,很是安撫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說周氏年老、心疼連秀兒,所以做出了糊塗的事,讓連守信不用放在心上。連守信自然是點頭答應。
“你娘就是那個脾氣了,這些年,誰也板不過來她的,哎。”連老爺子嘆氣。
這一場吵鬧,絲毫也沒有影響連枝兒的婚事,轉眼,就到了定親的日子。
第三百零五章定親
定親的日子,就定在四月末。這天天還沒亮,連蔓兒一家就忙碌了起來,五郎和小七都請了一天的假,在早點鋪子和老宅兩邊來回忙碌照看。
連枝兒的好日子,一家人都穿了新衣裳。連枝兒的是銀紅色棉綾褙子,石榴紅的裙子,將一張含羞帶喜的俏臉映的白裡透紅,更添喜氣。連蔓兒的是藕荷色的棉綾衫子,豆沙綠的棉綾裙,裙角繡的彩蝶隨著她的走動,幾乎要展翅飛起來。
張氏起了個大早,幫著連枝兒打扮,連蔓兒也利利落落地梳起了包包頭。
吃過早飯,過了約有盞茶工夫,就聽得外面馬車聲響。
“來了,吳家的人來了。”被打發到大門外看守的四郎和六郎一邊往院子裡跑,一邊喊道。
吳家的人下定來了,連守信、張氏、連蔓兒幾個趕忙迎了出來。
吳玉貴、王氏夫妻倆,吳家興、吳家玉都來了,另外還有王媒婆和一個小廝。兩家的人本就相熟,略做寒暄就進屋坐下說話。
王氏讓人將定禮端了上來。
莊戶人家下小定,並沒有什麼成例,一般的定禮都頗為簡單,一根銅釵子,一塊尺頭下定的也不在少數。甚至有更為貧困的人家,這樣的定禮也拿不出,不過雙方請媒人說定了,便是定準了婚事。
吳家卻足足準備了五樣彩禮做定。
一個深紅色的大托盤上鋪著素緞,上面放著兩隻赤金的小鳳釵,兩隻赤金戒指,每一隻足有一兩重的一對鎏金的銀鐲子,一方紫縐紗帕子,上面拴著一副減金的銀三事兒,一方明藍方勝綢帕子,上面同樣拴著一副減金的銀三事兒。另一隻托盤上放的則是兩端彩緞。
粗略估算一下,置辦這樣的定禮,起碼要三四十兩銀子。
吳家的定禮一端上來,屋裡的人只覺得眼前一亮,都讚嘆了起來。吳家家境富裕,以後連枝兒嫁過去肯定會享福。
連守信和張氏也十分高興。吳家準備的定禮豐足,說明他們看重連枝兒,看重這門親事。這讓他們做爹娘的覺得臉上有光,對閨女的未來也更加放心了。
王氏將連枝兒叫到身邊,親自為她在頭上插上了一隻小鳳釵,又拿了一枚戒指,戴在了連枝兒的手上。
一屋子的人都看著,連枝兒羞的低垂著頭,王家興坐在王氏身邊,他的臉也是紅的,眼睛卻忠實地落在連枝兒的身上。
“這日子過的可真快,枝兒眼瞅著出落成這麼俊的大姑娘了,咱這十里八村,我看就沒誰比得上咱們枝兒的。”蔣氏在旁邊陪笑道。
今天給連枝兒定親,張氏也請了蔣氏過來幫忙。
連蔓兒忙著給大傢伙端茶倒水,剝果子,心裡也很替連枝兒歡喜。
“家興哥,你喝口水,你總瞅著,怪累的。”連蔓兒故意端了茶水給吳家興,笑著說道。
吳家興本來就發紅的臉,一下子紅的越發看不得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
“蔓兒,你來幫我……”張氏趕忙叫連蔓兒,怕她繼續淘氣,讓吳家興受窘。
王氏拉著連枝兒在自己身邊坐下,四下打量了一眼。連老爺子、連守仁、連繼祖、古氏、蔣氏、何氏、趙氏都在,趙秀娥雖懷了身孕,也來湊熱鬧,那麼連家除了在山上上工的人,就只有周氏和連秀兒沒來。
“怎麼沒見二姨和秀兒?”王氏就問張氏。
“她奶身子不大舒坦,就沒來,秀兒在上房陪著她奶。”張氏答道,笑容中有一絲無奈,卻又飛快地掩飾了過去。
連枝兒定親,連守信和張氏專門去上房請了周氏。周氏卻說頭疼,不肯來。夫妻兩個都知道,周氏這是在鬧彆扭。如果是別的時候也就算了,這是枝兒的大事,周氏還是這樣不開面,這讓夫妻兩個心裡都很不是滋味。
一家人,平時有個磕磕絆絆的這在所難免,但是遇到事了,就該拿出一家人的樣子來。周氏這麼做,讓他們夫妻倆心涼。
連老爺子也勸說了周氏,可周氏的態度卻很堅決。
“你當我這是裝病那?我這頭重腳輕的,都要扔出去了。枝兒的婚事,沒經過我,你們不一樣定下了。這時候,就用著我了?我不去,枝兒的親事就不定了?我哪也去不了,誰也見不了,合著為了枝兒定個親,我這就得拼了老命過去伺候著?你們就逼我吧,逼死了我,你們就樂了。”周氏說自己病重,但是罵起人來,卻是中氣十足,誰都看得出來,她根本就沒病。
聽周氏這樣說,張氏就扭身出來了。
“她奶這也做的太過了吧。這些年,我對她、對秀兒,我這一片心,都讓人當了驢肝肺了。咱這大閨女定了親,一輩子也就這一回的事。咱也不是求著她啥,就是圖個好看,求個大傢伙團圓樂呵,她就這點面子都不給。她拿我們當個啥”張氏回屋,氣的立刻就對連守信發作道。
連守信也心寒,但是他卻不好跟著張氏說周氏的不是。
“她不這樣嗎,那我把話也撂在前頭。等秀兒有那一天,也別想我去。”張氏咬著牙發誓道,她這次是真的被氣著了。
張氏心中氣惱,但是當著王氏的面,卻不好說出來,自得也說周氏病了。
“二姨又病了,這事鬧的。”王氏似乎是吃了一驚的樣子,“那我和他爹帶著家興,去見見二姨,這不妨礙的吧?”
這句話,王氏是扭了頭,問連老爺子的。
連老爺子面上就有些尷尬。
“不用去看了,你二姨這次的毛病……怕過人。”為了遮羞,連老爺子只得道。
吳玉貴和王氏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
“啥過人不過人的,咱這是實在的親戚,不怕這個。還是這麼地,我們過去,讓家興給我二姨行個禮。”吳玉貴就道。
吳玉貴和王氏都是講究禮數的人,這麼說,連老爺子也不好阻攔。
吳玉貴、王氏就帶著吳家興、連枝兒出門往上房去,連守信、張氏和連蔓兒也跟了過去。
上房東屋的門關的緊緊的,吳玉貴在門口停了一下。
“二姨,我們看你老來了。”吳玉貴喊了這一聲之後,就聽得屋裡面悉悉索索的一陣。吳玉貴略頓了頓,才推開了門。
屋裡面,周氏圍著被子半躺在炕上,連秀兒坐在一邊,拿了杯水,正要餵給周氏喝。
連蔓兒用眼睛飛快地掃了一下,周氏的額頭印著三個青紫的小圓圈,那是拔火罐留下的痕跡,如果不是她紅潤的臉色,倒真像是病了的樣子。
周氏就著連秀兒的手喝水,只是,那水杯里根本就沒有水。
周氏的樣子很自然,連秀兒卻明顯有些侷促。
吳玉貴和王氏就帶著吳家興向周氏行禮、問好,詢問周氏的病情。
“我這是上輩子做了孽了,沒攤著好兒女,氣死了也是白搭……”周氏開口就道,還明顯地用眼角夾了連守信和張氏兩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