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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不會忘記和老宅的恩怨,但是冷靜考慮過後,她們都同意,不把恩怨擴散,蔓延下去。在她們的能力範圍之內,她們願意給二郎這一輩人一機會。
但是能否抓住機會,還是得靠二郎他們自己。
想想老宅那些人的品行,連蔓兒承認,連老爺子這日子是過的非常不省心。可這種事,連老爺子是怨不了別人的。
“孩子他爹,你說四郎去紙紮鋪子,能幹長了不?”張氏就對連守信問道。
“四郎那個孩子,我心裡也沒底。”連守信實話實說,“可總得給他一次機會。”
“我看著懸。”五郎就道,“爹,你沒聽見他們說話,口口聲聲的,就好像讓咱們給介紹個活計,吃喝玩樂地就掙大錢。”
連蔓兒點頭,從連守義幾個的話語中可以看出來,他們對出去做工的辛苦根本就沒有心理準備。他們的期望是輕輕鬆鬆,就能拿到很多錢。
可這樣的工是根本沒有的。
誰會花錢請他們去做大爺,去做大老闆?沒有人!
“先看看吧。”連守信就道。
“爹,咱再給縣城裡捎個信兒,把事情交代交代,那邊也好有個準備。”五郎就道。
“這個應該的。”連守信就點頭,“肯定得跟人說清楚,四郎就是去做工的。讓他們嚴著點,越嚴越好!”
鄧記紙紮鋪子裡大管事是蔣掌柜的表兄弟,對連家的事情比較清楚,不會看不清狀況,出什麼“誤會”。而連守信和五郎也可以通過蔣掌柜,將私人的囑咐傳達過去。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要安排羅小鷹進紙紮鋪子的緣故,不過如今這差事給了四郎,也非常合適。
“咱讓六郎來學堂念書,我看我爺挺驚訝的。”連蔓兒就又道。
“咱們是仁至義盡了。”連守信就道,“我生氣,還有這個緣故。我是什麼樣的人,老爺子能不知道?有些事,都不用他說。可老爺子,他……他太傷我的心啊。”
父親給兒子,孫子戴高帽,算是怎麼一回事那。連老爺子將連守信和五郎當做了什麼人,以為他們會因此高興嗎?!
“咱們對得起天地良心,他們不管是誰,咱們都對得過,也不求他們誰說咱們好。”張氏就道,“這麼想想,我的心就寬了。”
連守信在老宅的時候被連老爺子的偏心氣到了,傷到了,幾個孩子當然感覺到了。
“不知道我爺最後答應不答應讓繼祖哥也去紙紮鋪子?”連蔓兒突然就笑道。
“十有八九是不會答應的。”五郎也笑了。
紙紮鋪子的活計,雖然輕巧,但那是對一般人來說的。輕巧的活計也是活計,連繼祖什麼時候能做活計了?而且去紙紮鋪子做學徒工,可是聽人使喚的,社會地位低了一級,連繼祖肯定不願意去,就是連老爺子,怕是也捨不得長孫去“吃苦”。
“要是我爺同意他去,他自己也樂意去,那就還有救。”連蔓兒就道。
“咱多想也沒用,那邊到底咋決定,咱很快應該就知道了。”五郎就道。
沒錯,還有一件事,連蔓兒也很想快些知道答案。連老爺子和周氏,會答應讓四郎住到連蘭兒家裡去嗎?
不管最終答應不答應,只怕現在老宅那邊正口角的厲害那。連蔓兒眯了眯眼,笑的像極了吃飽了小魚飯曬太陽的大花。不是偏心嗎,那就承擔偏心的後果吧,哼哼。
讓連繼祖去紙紮鋪子做學徒工,連老爺子是不是心疼的要碎了那?
讓四郎去連蘭兒家吃住,占連蘭兒家的便宜,周氏是不是氣的頭頂冒煙那?
這麼明擺著的偏心,連守義,何氏,四郎這些人會怎麼想那?
老宅。
送走了連守信父子幾個之後,連老爺子一回到上房屋裡,就立刻上炕,靠著行李卷躺下了,甚至連鞋子都沒顧得脫掉。
連老爺子躺在那,閉著眼睛,一臉的灰敗。
一屋子的人,都只認為連老爺子是有點累了,都沒往深里想。他們也顧不得照顧連老爺子的身體,因為當前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連老爺子決斷。
最為興高采烈的是四郎,甚至一直凝固在他臉上的陰鬱都沖淡了許多。
“爺,我繼祖哥跟我一起去紙紮鋪子做工唄。正好,我們哥倆以後有個伴。”四郎大聲地開口道。
連繼祖坐在凳子上,不安地挪了挪屁股,他飛快地瞟了四郎一眼,就眼巴巴地看向連老爺子。
連老爺子被迫睜開了眼睛,即便四郎現在不提這個事,他也得做出決定,因為連守信還在那邊聽他的信兒。
睜開眼睛的連老爺子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半坐起身子,看向四郎。四郎立刻裂開嘴,衝著連老爺子笑了笑。
連老爺子的嘴角微微的抽了抽,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四郎有些不懷好意。
“爺,我,我笨手笨腳的,就是去了,也就是耽誤工夫,還掙不著錢。我,我看我還不如在家裡,還能幹點活,家裡……也離不了人。我跑個腿,干點啥的,爺,我……”連繼祖見連老爺子坐起來了,就忙哀求地看著連老爺子說道。連繼祖的眼神中分明還有一些沒說出口的話,他捨不得離開連老爺子。
“我看讓繼祖去行。”連守義在旁開口道,“繼祖念書多,心比四郎還靈,紙紮鋪子的活,繼祖肯定能幹好。有他倆,以後咱們家就不用愁了。爹,你老往後也能放心。”
所謂習慣成自然,因為長久以來,連守仁和連繼祖都是不用幹活的,這幾乎就成為了一種定規。即便是從太倉回來,一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這種習慣卻還是留下了痕跡。
家裡但凡有活計,連守仁和連繼祖總是會被排在最後,有的時候甚至會被遺忘。就是連守義,今天若不是連蔓兒提起來,他一時也想不到要讓連繼祖去紙紮鋪子幹活。
可一旦提起來了,連守義立刻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得讓連繼祖去紙紮鋪子,給家裡掙錢。
連老爺子微微扭臉,看了連守義一眼,連守義也給了連老爺子一個大大的笑臉。連老爺子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連守義似乎也有些不懷好意。
第七百八十九章爭吵
大家商量要連繼祖去紙紮鋪子做學徒幹活,連守義這一股熱切地贊同,連繼祖自己卻不願意去,連守仁坐在炕上,沒有說話,看樣子也不像是要發表意見的樣子。
蔣氏從外屋進來,給連繼祖使了一個眼色,就慢慢地往外走。連繼祖猶豫著站起身,然後又重新坐了回去,而且還垂下頭,不再去看蔣氏。蔣氏走到門口,見連繼祖沒有跟上來,眉頭微微皺了皺,也就停了下來。
周氏在炕上盤腿坐著,兩隻手交叉握在一起,也沒有說話。對於家裡這樣的事情,周氏是從來不會參與意見的。
半晌,連老爺子都沒有說話,只有連守義和四郎還笑呵呵地說著話,似乎連繼祖去紙紮鋪子幹活已經成了定局。
“有他們兄弟倆在外頭掙錢,咱家就啥都不怕了。”連守義咧嘴笑道。
“爺……”連繼祖無奈,只得又抬起頭來,眼巴巴地看著連老爺子。
連老爺子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不過心裡已經糾結成了一團。私心中,他是捨不得連繼祖去紙紮鋪子的。那可跟進學堂教書是天差地別的差事,被人使喚、沒有體面,而且說起來紙紮的活計似乎並不需要出太多的力氣,但是其精細繁瑣,卻同樣的累人。
雖然心裡捨不得,可卻不能說出來。因為,不管他在心裡怎樣另眼看待長孫連繼祖,表面上他還是希望讓大家相信,他對孫子們都是同等疼愛的。
尤其是現在的老宅,前些日子因為給連守仁說親的事情,一大家子人的關係已經非常緊張。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讓人看出他偏疼、偏袒連繼祖。
為什麼四郎能去乾的活計,連繼祖卻不能去干?
因為連繼祖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他不習慣被人使喚,吃不了苦。可四郎不一樣,四郎是干慣了活計,聽慣了使喚,吃得了苦的。
但是這個原因,卻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的。
想留下連繼祖,就得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而這個理由,實在不好找,尤其是在連守義和四郎這一股人如此逼迫的情況下。
“老大,這個事,你咋看?”連老爺子心裡著急,可又不能總不說話,只得開口問連守仁。
“我?”連守仁抬起頭,看了一眼連老爺子,又看了一眼連繼祖。“爹,你老是一家之主。這個事,你老做主就行了。”
如今這老宅里,最聽連老爺子話的人,非連守仁莫屬。
只是連守仁的話是好聽,但在這個時候,卻絲毫幫不了連繼祖,也幫不了連老爺子。不過,這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連守仁雖然是長子,而且活了四十多歲,可他什麼時候支撐過家事、幫扶過連老爺子那?
“爺,我都這麼大歲數了,孩子都老大了。”連繼祖見連守仁這麼說,生怕接下來連老爺子就要點頭答應,忙就說道,“要不,還是央告央告我四叔,讓我去學堂里,隨便干點啥都行。”
“人家不都說了嗎,學堂里沒有你能幹的活,人家早都安排好了。”四郎斜了一眼連繼祖,說道。
“爺……”連繼祖的話被四郎堵了回去,只能央求地看著連老爺子。
連老爺子的眉頭鎖成了一個疙瘩。當前這個情況,不讓連繼祖去紙紮鋪子,就只能用強,用他當家人的權威。而這樣,是不能夠服眾,而且要給人留下偏心的話把的。
連老爺子不願意這麼做,可同時又心疼連繼祖,下不了狠心讓連繼祖去紙紮鋪子做活。
“這個事,緩一緩再說吧。”半晌,連老爺子終於開口道,“繼祖的先緩一緩,四郎願意去,就先去。……不是我偏袒繼祖,我也是為了咱一家子好。繼祖讀了好幾年的書,我再找找他四叔,應該能給繼祖找個更……更合適的活。錢也能掙的多點,到時候貼補咱這一大家子。”
“四郎……畢竟沒念過啥書。不過,四郎年紀小,像紙紮鋪子裡,學東西肯定比繼祖快。”
連老爺子老著臉將話說完,連繼祖那邊立時就鬆了一口氣。
連守義和四郎都有一會沒說話,等回過神來,四郎就冷笑了兩聲。
連老爺子老著臉,只當沒有聽見。不過此刻他的心裡,卻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他不想這麼做的,可他實在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