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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蔓兒還是將餃子送到連老爺子這桌上。
“都說了不讓你們送了。”連老爺子笑著道,“你們人口也不少,難得吃一頓。”
“爹,老四家現在富的都流油了。你沒看蔓兒,還有小七,都長的白胖白胖的了?”餃子還在冒熱氣,連守義吞了一口唾沫,“蔓兒啊,你咋不把剩下的餃子多送點來,這一碗夠誰吃的。”
這個連守義,真是沒有絲毫長輩的樣子,說話這股子顛倒黑白的勁,頗得周氏的真傳。連蔓兒心中惱火,就想斥責連守義幾句,不過轉念一想,就將那些厲害的話都暫時咽了回去。
“爺,這餃子不是剩的,我們還沒吃。”連蔓兒低下頭,做委屈狀抹眼淚。
“老二,你耍啥混”連老爺子就沉下臉,啪地一聲摔了筷子,“當著我的面,你就欺負蔓兒,你這眼睛裡還有我這個爹沒有。”
連守義就不說話了。
“蔓兒啊,別哭了。你別聽你二伯瞎說,他是混人。爺都知道,你們哪次不是先給我送來。你們的孝心,爺心裡都有數。”連老爺子又轉過頭來安撫連蔓兒,“來,蔓兒,上桌,這餃子就咱爺倆吃,別人誰也不給。”
“爹,讓我嘗一個唄。”連守義腆著臉笑,“老四家會做吃的,一樣的東西,老四家做出來的就好吃。”
“二伯,那你買肉,讓我和我娘幫你包餃子。”連蔓兒擦了擦眼睛,坐在連老爺子身邊道。
連老爺子見連蔓兒臉上有了笑容,鬆了一口氣,同時覺得連蔓兒懂事,是個聽勸的。
“你二伯我也想買肉啊,可我哪來的錢。要不,蔓兒,把你家賺的錢給二伯點?”連守義假裝開玩笑地說道,其實是在擠兌連蔓兒。
連蔓兒正想讓他這樣說話,不由得心中暗笑。
“二伯淨逗我玩,二伯剛發的財,咋看的上我家賺的那點小錢兒。”連蔓兒也笑嘻嘻地道。
連守義臉上有些變色。
連蔓兒不等他再說話,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二伯和何老舅合夥釀的酒,不是都賣了嗎?一斤就賣了三錢銀子,二伯分了一百多兩銀子。”連蔓兒似乎是替連守義高興,眼睛都笑的眯了起來。
連守義又急又怒。
“蔓兒,你咋胡說八道那?”連守義衝著連蔓兒瞪起了眼睛。
“我可沒胡說。”連蔓兒就朝連老爺子身後躲,“是二伯娘上我們屋裡,親口說的,我娘也聽見了。”
“你聽她瞎咧咧,她那是跟你說著玩的。”連守義看見連老爺子臉色不善,就忙在臉上擠出些笑容來,一遍偷偷給何氏遞了一個眼色。
“我說著玩的,沒那回事。”何氏忙道。
“村里人都知道了。昨天二蛋媳婦跟我娘說,說二蛋看見二伯在鎮上吃飯,身邊還有倆姑娘,穿的可好看了,大老遠都能聞見香味,……二伯大把的花銀子。”連蔓兒有些怯生生地道。
連守義的臉都黑了,何氏卻像被針扎了一樣,從炕上跳起來,直奔連守義。連守義一下沒躲開,就被何氏在臉上撓出一條血道子。
“你這個不要臉的,俺說你這幾天咋天天不著家,你還長本事了,會嫖老婆了。那騷貨是誰,你告訴我,你花了多少錢,都給我要回來……”何氏一邊罵,一邊撓連守義。
連守義也不是個好性子,躲了兩下,見何氏不肯停手,立刻就還手了,兩個人很快就炕上打到地上,糾纏成一團。
“你個傻娘們,嘴沒把門的,還別人說啥信啥。”連守義罵。
“連守義,你別以為你那德行俺不知道,這事你不說清楚,俺和你沒完。”何氏不甘示弱。
竟、竟然打起來了。連蔓兒就想偷偷溜走,可又不敢下地。連守義和何氏在地上翻轉騰挪,一不小心,挨一下可就慘了。連蔓兒只好在連老爺子身邊坐著。
連老爺子大聲讓連守義和何氏住手,兩個人都不聽,二郎、三郎、四郎都下了地,將兩個人抱住了,這兩個人還直朝對方撲。
這麼一會的功夫,連守義的臉上和脖子上都見了血,何氏更加狼狽,頭髮披散了,還被抓掉了一綹,衣大襟兒上兩個灰突突的腳印,領口也被撕開了。
連老爺子氣的指著兩個人,說不出話來,周氏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連守義突然湊近何氏,不知道低聲說了什麼,兩個人就又扭打在一起,慢慢地往門口移動。
連蔓兒心中一動,這兩個人是怕連老爺子和周氏問他們要錢,所以想逃。
“二伯,二伯娘,你們別打了。打壞了買藥,還得花錢。”連蔓兒說著話,就看向周氏,“奶,你勸勸我二伯和二伯娘吧,要不,他倆這就出去打了。”
連蔓兒這是提醒周氏,趕緊要錢。
“你倆都給我站下。”周氏冷笑了一聲,開口道,“你們要打,我不攔著,先把錢拿出來。”
連守義和何氏都愣了一下,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腳底下加快了速度往外走。
“假裝聽不見我說的話?”周氏提高了聲音,“我讓你倆走,今天走了,明天就別回來。有能耐你們一家子就拿著那錢,立刻給我滾蛋!”
“咋地啦,吵吵這老大聲。”連守信和張氏帶著小七出現在門口,堵住了連守義和何氏的去路。原來是小七見連蔓兒一直沒回去,又聽見上房的動靜,就跑過來,看見連守義和何氏打起來了,就忙回去叫了連守信和張氏過來。
這下連守義和何氏都只得站住了。
“娘,你聽我說……”連守義可憐巴巴地向周氏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冬雪
連守義發覺自己走不掉了,只好轉身,湊到周氏跟前,可憐巴巴地解釋。連蔓兒覺得接下來的事情她們不好摻和,就和連守信、張氏、小七一起從上房出來了。
回到西廂房,五郎和連枝兒就問發生了什麼事。
連蔓兒想起張氏說過的話,不讓她說連守義和何老六賣葡萄酒賺了錢的事。她怕張氏說她,就繼續做委屈狀。
“娘,我嚇壞了。二伯和二伯娘打架可真嚇人。”這話不假,連蔓兒還是第一次看連守義和何氏打架。她很吃驚,這夫妻倆相互下手的狠勁。
張氏和連守信都猜到是連蔓兒說了葡萄酒的事,可看見連蔓兒這樣,就都不忍心說她了。
“先吃飯吧,要不,餃子該涼了。”小七奶聲奶氣地道。連蔓兒沒回來,他們就都沒開始吃。
“我餓了。”連蔓兒也道。
“吃飯。”連守信就道。
一家人上炕開始吃餃子,鮮香的白菜豬肉餃子,醬油蒜泥醬碟,還有熬的濃濃的白蘿蔔大骨湯,一口下肚,便讓人渾身暖洋洋的。
“咋回事?”吃了一會,張氏見連蔓兒似乎緩過來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連蔓兒就委委屈屈地將連守義的話學說了一遍。
連枝兒、五郎和小七聽了,就都跟著連蔓兒同仇敵愾起來。
張氏也有些生氣。
“他二伯說的那叫啥話,他還有良心沒有?……他這話怕不是在家裡說說,他指定出去到處編排咱。有他奶一個這麼編排咱還不夠,再加上他,咱還做人不做人了?”
“二哥是啥人,村里人誰不知道?他那話沒人信。咱行的端、坐得正。……還有咱爹那。”連守信道。
“這一天天亂七八糟的事,我都懶得說。別人問我啥事,我都幫她們圓著說,就怕人家說老連家的壞話。這以後啊,再和別人說話,我還是實話實說吧。”張氏氣呼呼地道。
“孩子他娘……”
連守信想勸張氏,為了連家的名聲,不要和連守義一般見識。可轉念想想,連守義那些話,中傷的是他和張氏,尤其對張氏的傷害最深。他如果再繼續要求張氏忍氣吞聲,就有些太過了。因此連守信只叫了一聲,就沒再說下去,只埋下頭吃餃子。
“他二伯有啥話就該沖咱說,蔓兒才幾歲,他就拿話擠兌蔓兒。他還是做長輩的那,他也下的來那臉。”張氏想了想,又道。
連蔓兒暗自點頭,今天張氏看事情還是看的很清楚、明白的。
“蔓兒,你二伯咋和你二伯娘打起來了?”連守信突然問道。就算連蔓兒說了連守義賣葡萄酒賺錢的事,也該是連守義和何氏一起對上張氏,咋他們自己個打起來了?
“哦……”連蔓兒歪了歪頭,“我也不知道,他倆咋就打起來了。”
“這事還真有些怪。”張氏也被這個話題吸引了。
連蔓兒不說話,看來連守信和張氏去的晚,沒聽見她說的那些話,那她也沒必要告訴他們。
“要不是二伯娘來跟咱說他們掙錢了,咱上哪知道去。我猜二伯是怪二伯娘,這才打起來了。”五郎就道。
“就是這麼回事。”連蔓兒忙點頭。
一家人吃完飯,連蔓兒正打算煮些山楂茶來助消化,就見何氏從外面披頭散髮地闖了進來。
“老四媳婦,你跟我到上房來。”何氏進來就拉張氏。
張氏躲開了。
“他二伯娘,你這是幹啥啊?”張氏問。
“還不是你們蔓兒,說俺們掙錢了,他奶非要朝俺們要錢。要不地,就要趕俺們走。”何氏哭喪著臉道。
看來這半天工夫,上房那邊一直都沒消停。這也不奇怪,周氏是連一個雞蛋都要牢牢攥在手裡的人,知道連守義賺了一大筆銀子,不拿到手,怎麼會善罷甘休那。
“二伯娘,你們掙沒掙錢,你們自己個清楚,跟我說啥不說啥可沒關係。”連蔓兒正色道,“你們自己的事,把不是往我身上推,還讓我娘去幫你們?”
“你們剛才欺負我二姐,又來欺負我娘了。”小七氣鼓鼓地道,“我娘不跟你去。”
“他二伯娘,你們的事,我啥也不知道。我這活還挺多的,她二伯娘我就不送你了。”張氏就道。
這是往外攆何氏。
何氏見連守信和張氏臉色都不好看,連蔓兒幾個小的更是恨不得立時將她趕出去。歷來與人為善,好說話的張氏,突然不好說話了。她又是著急又是生氣,想要發作,心裡卻是早就怯了這一家子的,只能勉強換上一副笑臉。
“俺不是那個意思,”何氏的笑比哭還要難看,“老四媳婦,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俺兄弟那酒一斤就賣了一錢五分銀子嗎,俺那是說大話,實際就只賣了一錢銀子。老四媳婦,算俺做嫂子的麻煩你,你跟俺去上房,就說俺兄弟那酒賣一錢銀子一斤,就這一句話就行。……爹和娘,都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