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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兒,你在這歇一會,我已經打發人去常青園了,有什麼消息,她們會馬上回來告訴我們。”沈謹告訴連蔓兒道,就站起身,“蔓兒,我去去就回來。”
沈謹指著內室的方向,連蔓兒見沈謹臉色不太好,就猜出了是怎麼回事。
“五姐,你去吧,不用擔心我。”連蔓兒就道,“……我想出去坐一會。”
沈謹由丫頭扶著進了內室,連蔓兒也從軒中出來,她叫了小七,就在荷花池旁邊一座涼亭內坐了。姐弟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沈謙走進常青園的時候,正看見彩繡跪在院中的青石地上,正被兩個掌刑的婆子掌嘴。彩繡的臉已經腫起來了,嘴角留下來的血跡染紅了衣襟,滴落在青石地面上。
沈謙厭惡地看了彩繡一眼,直接邁步進了上房。
“六哥。”沈謙進了上房,就看見沈六背對著門,站在屋內,似乎正在欣賞牆上的一幅畫。
“來了?坐吧。”沈六緩緩地道,並沒有轉過身。
“六哥,可問出什麼來了?”沈謙當然沒有坐,而是走到沈六身邊,又問道。
沈六見沈謙走過來,這才側轉過身來,不再看牆上那幅畫。
“不過是婦人愚蠢的見識。”沈六就道,“我懷疑,有人背地裡慫恿了彩繡。”
“六哥,咱們府里還有別人要對蔓兒不利?”沈謙的一張臉繃的更緊了。“六哥,先別讓她們打了。現在就打壞了,就沒法問話了。”
“嗯。”沈六點了點頭,就向門口的下人吩咐了一聲,讓將彩繡帶進來。
沈六和沈謙都在椅子上坐了,看著跪在面前的彩繡。
此時的彩繡兩頰高高地腫了起來,眼神也是一片灰敗。被掌嘴了,而且還是在她跟沈六表白了心意之後,彩繡的心疼的如同撕裂般。相比之下,臉上那火辣辣的疼似乎都不算什麼了。
“彩繡,你可知錯了?”沈六清亮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對於現在的彩繡來說,似乎有些遙遠和飄渺。
“婢子知道錯了。”彩繡磕頭,現在的她口齒已經有些不清楚了,只能放慢了語速說話。
“那我問你,是誰慫恿你暗害蔓兒的?”沈六又問。
“六爺。這、這個……”彩繡有些迷惑地抬起頭,看著沈六。
“你們在府里,什麼時候知道外面的事了?”沈六冷笑,“你也說了。從不認得連家的人,也不認得蔓兒。那麼是誰告訴你有這樣一個人,又是誰往你腦子裡灌輸了那些話?”
“你好好想一想,不要糊塗到底!”沈六道。
彩繡一開始還是有些迷茫,慢慢地似乎想到些事,臉色就跟著起了變化。
她是怎麼開始關注的連蔓兒的那?是因為沈六突然連著往三十里營子去了數次?是因為沈六突然對非親非故的一戶莊戶人家屢次施恩?是因為素來不關心小事的沈六,卻突然為了這戶人家遷居而親自挑選禮物?
這些自然都讓她心中有了警覺,但是第一次聽到連蔓兒的名字,卻不是從沈六那裡。也不是任何一個服侍、跟隨沈六的人?彩繡的思緒陷入到回憶中,那些似乎是不經意中提到三言兩語,那些痛苦的傾訴,還有擔心她前途的貼心的私語。
彩繡並不是一個真正愚鈍的人,她雖然深陷局中,但是經過提點,她還是能醒悟過來的。
“是……是柳大奶奶……”
連蔓兒和小七坐在荷軒的涼亭內。就看見沈謙從外面快步走了回來。
“小九哥。”小七忙起身喚道。
沈謙看見連蔓兒和小七,就忙走了過來,在兩人身邊坐了下來。
“小九哥,彩繡為什麼要害死我姐,問出來了嗎?”等沈謙一坐下,小七就急忙問道。
“蔓兒,小七,你們還記得申強嗎?”沈謙問道。
“申強?”連蔓兒就微微皺起了眉頭。
“記得。我當然記得。”小七的記憶力很好,何況那件事也不是容易就能忘記的。“就是那個冒充六爺,在鎮上欺負我們的人。”
“彩繡,和申強?”連蔓兒詫異道。難道彩繡和申強有親,陷害她是為了給申強報仇?
“彩繡和沈謙不相干的。”沈謙告訴連蔓兒,“這申強的娘。是我們旁支一個柳大奶奶的辱母。是這個柳大奶奶記了仇,她自家沒本事下手,就攛掇了彩繡。”
“她攛掇彩繡,怕是連我六哥都給恨上了。六哥這次氣壞了。因此那次的事,六哥回去很是申斥了他們,是他們央求,發誓說以後再不敢了,六哥才放過了他們。現在,卻弄出這樣的事來,六哥說,回去後,是再不可能饒了他們的。”
“蔓兒,你儘管放心,就是六哥不嚴辦他們,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總不會讓他們再有機會害你。”沈謙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異常的堅毅。
原來禍根竟然是“假沈六”那件事,連蔓兒和小七都恍然大悟。
“還有彩繡,六哥讓人掌了她的嘴,說是要將她打發去小沈屯的莊子上。”沈謙又道。
“完全不需要如此的。”連蔓兒垂下眼帘,目光暗了一暗,隨即抬起眼,拉著小七站起來,向沈謙告辭,“小九哥,我們該走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抉擇
“蔓兒,說好了在這吃午飯的,我都讓廚房安排了,都是你和小七愛吃的菜。”沈謙聽見連蔓兒說要走,自然是不願意,極力的挽留。
連蔓兒只是搖頭,小七自然是和連蔓兒一起的。
連蔓兒又帶著小七跟沈謹告辭。沈謹剛換了一件衣裳從內室出來,見連蔓兒要走,也吃了一驚。
“外面這大太陽地,還來回走什麼那。在這裡用了飯,小七還要接著和九弟念書。”沈謹這樣勸著連蔓兒的時候,仔細地看了連蔓兒的臉色。
連蔓兒臉上絲毫沒有異樣,只是執意不肯留下來吃飯。
“今天舅舅家怕是有人要來,好歹要回看看。”
連蔓兒只說要走,絕口不提什麼時候再來的話。
沈謹和沈謙都苦留不住連蔓兒,沈謹就給身邊一個丫頭使了個眼色,那個丫頭轉身快地朝常青園了。
這邊連蔓兒帶著小七朝念園外走的時候,常青園裡的沈六就得到了消息。
“……看著倒也不像是生氣,還和五姑娘、九爺有說有笑的,只是不肯留下吃飯,定要回。”沈謹身邊的丫頭正在向沈六稟報著。
這個時候,彩繡自然已經不在屋裡了。沈六問清楚了事情的緣由,就讓人將她帶下看了起來,並沒有立刻就送小沈屯的莊子。
“事情的處置,九弟可都告訴她們姐弟了?”沈六一邊問,一邊將人剛端上來的茶放在唇邊,卻並沒有就喝,似乎是在專心致志地聞著茶香。
“回六爺,事情的處置,九爺都跟蔓兒姑娘姐弟說了。”那丫頭忙回道。
“我都知道了,你回吧。”沈六又聞了一會茶香,揮手打發了丫頭出。
等那丫頭出去了,沈六才緩緩地放下茶杯。他從椅子上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踱了兩步,然後,就出了屋子。
沈六出了上房,也不說話,身邊伺候的人也就不敢問,只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隨著。
沈六下了台階,略頓了頓。身子就往左轉,走到廊下的大魚缸旁邊,看了一眼裡面游的自由自在的魚兒。然後,他就抬腳走開了。
沈六走的很慢。伺候的人都看不出他要哪裡。
走到常青園的大門口,沈六又站住了。
正是晌午,門口又沒什麼遮攔,沈六就那樣站在大太陽地里,他自己恍若未覺,只是伸手舀了旁邊架子上垂下來的藤蔓把玩著。
那是一架薔薇,如今枝繁葉茂,開滿了黃色的重瓣薔薇花,引得蝴蝶蜜蜂在上面翩翩起舞。薔薇多刺。一不小心,沈六的手指就被扎了一下。
沈六看著手指肚上鮮紅的血珠,眸色轉深。
今天出了那樣的事,伺候的人都知道沈六的心情並不好,現在不明沈六的心意,卻都很明智的沒有上前打擾。
半晌,沈六又緩緩地走了回來。
“個人。請九爺過來一起用飯。”
連蔓兒和小七坐在自家的馬車上,正離了念園的西門,往山下走。姐弟倆誰都沒有說話,連蔓兒將身側的窗簾掀起一角,往車後看了一眼。
她們已經離念園的西門越來越遠,不過還可以看見沈謙帶著人站在門口,朝她們的方向張望著。
連蔓兒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將窗簾放下。
“小七。今天的事,咱們回,不要跟咱爹娘說。”連蔓兒小聲地對小七道。
“姐,我知道了,我不說。”小七就點頭應道。
兩個孩子都很懂事,今天的事,如果讓連守信和張氏知道了。這兩口子還不知道得多擔心。兩個孩子不想為自己的爹娘增添煩惱。
“小七,”連蔓兒坐在那,想了一會,才又開口道,“要是咱們不來山上了,你還回私塾念書……”
小七微微一愣,看向連蔓兒。姐弟倆的目光相遇。
“嗯。”小七重重地點頭,“……私塾很好。哥不就是在私塾念書,一樣考上了秀才。那我也可以,……還有魯先生給我安排的功課。”
“魯先生和哥也快回來了……”
“姐,你放心吧,我會更努力的。”小七抿著嘴道,“……姐,書包我都讓核桃幫我背回來了。小九哥讓我把書包留在那,我沒讓。”
連蔓兒抬手,揉了揉小七的臉。小七這孩子,比她想像的還要聰明、懂事。
跟小七商量好了,連蔓兒又小心地囑咐了小喜、小慶和小核桃。回到家,大家果然誰都沒提山上發生的事,連守信和張氏自然不知情,小閨女和小兒子回家吃飯,夫妻倆都很高興。
吃過了飯,連蔓兒就試著跟連守信和張氏商量。
“……小九太貪玩,說是來書的,這半天我看他就是來玩的。這要是讓咱們小七跟著他念一個月的書,小七也要玩野了。”不讓小七再山上念書,這是瞞不過連守信和張氏的。所以連蔓兒必須得有一個合適的理由。
抱歉了,小胖,連蔓兒心裡暗暗地道。
“真的?”連守信和張氏聽連蔓兒這樣說,似乎都沒怎麼吃驚。“哎,我就說嗎,那孩子性子好,這是沒話說。就是……人家畢竟不像咱們,念個書啥的,就念個樣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