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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蔓兒點了點頭,又囑咐了一句:“生的有毒,記住了千萬別吃。”
小七點頭,“我記住了,二姐。”
連蔓兒見小七隻看著她吃,自己卻不吃,連枝兒和連五郎也不吃,猜到黑天天在他們眼裡是難得的美味,就抓起兩串,遞給小七,又抓了兩串給連枝兒和連五郎。
“一起吃啊。”連蔓兒道。
樹枝被燒的噼噼啪啪響,黑天天很少,幾個孩子都吃的很慢,一邊吃,一邊說笑,連蔓兒的眼睛裡也融入了笑意。
等樹枝燒完,灰燼也慢慢冷卻下來,連五郎就用樹枝將幾個野雞蛋和鳥蛋從灰里扒拉出來。
“熟了。”連五郎磕開一個野雞蛋道。
蛋還很熱,連五郎一邊吸氣,一邊換著手,先將一個野雞蛋的蛋殼剝了,連枝兒也剝了兩個鳥蛋,都遞給連蔓兒。
連蔓兒接了過來,剝了殼的蛋還有一點熱,那熱度一點點的從手心,滲透進她的身體裡。
“大家一起吃。”連蔓兒道。
“蔓兒你先吃。”
連蔓兒想了想,比起黑天天,這野雞蛋和鳥蛋應該是更珍貴的。這幾個孩子是在將她當病號看待。
“一起吃,你們不吃,我也不吃。”連蔓兒道。
五郎幾個又都嘻嘻的笑了。
“我就說了,二姐還是那個二姐,才不會變……”小七咧著嘴嘴笑道。
“我……我變了嗎?”連蔓兒。
“不是的……,”連五郎撓了撓腦袋,吞吞吐吐地道,“蔓兒,那個……我不想借大伯的光,不想去念書。”
連五郎怎麼突然說這個,連蔓兒聽的有些摸不著頭腦。
“二姐,我也不想念書,不想做少爺。”小七也收了笑容道。
“蔓兒,我是大腳,以後,嫁……嫁個莊稼人就夠了。”連枝兒紅著臉小聲道。
“你們在說什麼……”
“我不知道那是要賣你……”連枝兒、連五郎和小七道,又將手裡剝好的蛋都遞到連蔓兒面前。
連蔓兒有些吃驚,琢磨了一會,才恍然大悟。也許連枝兒他們和她一樣,也聽到了那天晚上張氏和連守信的對話,又或許這些天,他們從連家其他人的嘴裡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他們這樣,是在以他們的方式對連蔓兒表示歉疚。
連蔓兒吸了一口氣,她的事跟這幾個孩子沒有關係,始作俑者是連家大房的幾個人。她心裡責怪張氏和連守信糊塗、軟弱,卻無論如何不會怪到連枝兒、五郎和小七身上。
“我知道的,我沒有怪你們。”連蔓兒想了想,開口道。這幾個孩子和她一樣,都還不能決定自己個兒的命運。
“爹和娘,也不是故意的,他們很後悔。”連枝兒畢竟大了幾歲,女孩子家心思更細膩些,又替張氏和連守信說話。
這次,連蔓兒沒有點頭,只是將手裡的雞蛋和鳥蛋分到連枝兒、五郎和小七手裡。
幾個孩子默默地吃著。
“要是爹和娘不點頭,別說大伯和大伯娘,就是爺和奶也不能賣我。”連蔓兒道。
幾個孩子都不說話,這個道理他們也是懂的。
“我也知道爹和娘不是故意的,”連蔓兒這句話說的有些言不由衷,但是她知道眼前的三個孩子對張氏和連守信的感情,因此只好這麼說,“可是,爹和娘,尤其是娘,性子太軟了,才會被騙、被欺負。”
連枝兒、連五郎和小七都點頭,他們雖然年紀小,卻不笨,家裡的事都看在眼裡的。
“咱們都大了,”連蔓兒見她的話在幾個孩子中產生了共鳴,就趁熱打鐵道,“以後要幫著爹和娘,不讓他們再被騙、被欺負。然後,也要讓任何人不敢再賣我們。”
“蔓兒說的對。”連五郎道。
“二姐,我都聽你的。”小七道。
連枝兒和連五郎都點頭。
“蔓兒,這兩天,你像換了個人,不,也沒完全換,就是變了一些……挺好的。”連五郎找不到合適的話表達,不過他的話,連蔓兒還是聽懂了。
連蔓兒的反抗,在幾個孩子面前打開了一扇嶄新的門,讓他們第一次發現他們原來不一定要那樣,他們可以這麼做,事情原來可以是這樣的。
連蔓兒看著連枝兒、連五郎和小七。她想要改造張氏和連守信這兩隻大包子,卻忘了這幾隻小包子。在張氏和連守信的影響下,小包子很有發展成大包子的可能。不過,現在她來了,而且看來這幾隻小包子受的毒害還不算太深。
她要先將幾隻小包子團結起來,將他們帶出苦海,一起來改造大包子。連蔓兒握拳。
吃完了烤蛋,幾個孩子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回家。連蔓兒看見連枝兒的那隻野雞蛋沒有吃,而是小心地放進懷裡。
“拿回去給娘吃。”連枝兒道,“爹和大伯出去,還能吃上一點好的,娘在家裡啥也吃不上。”
五郎和小七都撓了撓腦袋,他們沒有連枝兒想的周到。
“大姐你不早說,那兩個鳥蛋也該給娘留著。”五郎和小七道。
“這個就夠了,多了娘不會要,還是給你們吃。”連枝兒摸了摸小七的頭,笑道。
同樣是十四歲,連枝兒雖然瘦弱,可是已經渾身開始散發著母性光輝了,很有個長姐的樣子,連秀兒和連枝兒簡直沒法比。連蔓兒想著,張氏的幾個孩子教育的還真不錯。
天色還早,他們也不著急,慢悠悠地在田間路上走著,小七更是一邊走,一邊在路邊的糙叢里捉螞蚱。
迎面走過來幾個女孩子,都和連枝兒差不多打的年紀,其中一個扎著紅色裙子的,走的搖搖擺擺,最為顯眼。
“呦,連枝兒,你們真早,都挖菜回來了。”幾個女孩子跟連枝兒打招呼,眼睛卻直往連蔓兒身上看,尤其是那個紅色裙子的,錯身而過的時候,還狠狠地盯了連蔓兒幾眼。
“英子,你不是說連蔓兒死了?我看人家可活的好好的。”幾個女孩子竊竊私語地走遠了。
連蔓兒扭頭看了一眼,那紅裙子的女孩走動間,衣袖微微敲起,露出手腕上一隻金黃的鐲子來。
金鐲子哎,同樣是挖野菜的,竟然也有有錢人。
“那個穿紅衣服的是誰啊,還戴著金鐲子?”連蔓兒問連枝兒。
“是劉四嬸家的英子姐,前幾天常到家裡找花兒姐姐,這兩天不來了。”連枝兒道。
莫非是連花兒的閨蜜,那是不是也見證了連花兒弄碎玉佩的事,連蔓兒八卦起來。
連枝兒給了連蔓兒肯定的答覆。
“姐,那天你在場嗎?”
連枝兒搖頭,連花兒在家裡,除了親妹妹連朵兒,就只和連秀兒好,對她們幾個都不愛搭理。那天的事,她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還沒走進村口,就有一輛馬車從村里奔了出來。
連蔓兒忙和幾個孩子往路邊走了走。那馬車走到連蔓兒跟前,卻停了下來。
“蔓兒,你好些了?”一個少年掀開車簾,對連蔓兒笑道。
第十七章商機
少年十四五歲的模樣,長著一張容長臉,面容白皙,一雙細長的眼睛帶著笑意看著連蔓兒。
連蔓兒怔了一下,才想起來他是誰。
“我好多了,恆……王小太醫。”連蔓兒道。這個人是鎮上王太醫的三兒子,名字叫做王幼恆。因為王太醫與三十里營子的王舉人是本家兄弟,相處的又極好,王幼恆從小的時候就常到村里來,和連蔓兒、連枝兒、五郎他們都是熟識的。
王幼恆露出有些受傷的表情。
“蔓兒,怎麼不叫我恆哥哥了?”
連蔓兒有些汗,雖然她模模糊糊地有一些過去連蔓兒的記憶,但是卻沒有過去連蔓兒的感情。王幼恆雖然是個英俊少年,但是對她來說,還是比較陌生的。
連枝兒、連五郎和小七這時也向王幼恆招呼:“王小太醫!”
“你們幾個是怎麼回事,商量好的嗎,也和我外道起來。”王幼恆故作不悅道。
“幼恆哥。”幾個孩子這才改口叫道。
“蔓兒,我來看看你的傷口。”王幼恆說著話,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蔓兒你不知道,那天多虧幼恆哥發現了你倒在井邊,把你送回家來的。”連枝兒對連蔓兒道。
“不是連朵兒告訴家裡的?”連蔓兒吃驚道。她記得昏迷前,連朵兒是和她在一起的。
“不是,她自己跑回家,什麼都沒說。”連五郎道。
“你的傷口,還是我給你包起來的。”王幼恆這時道。
“蔓兒,給幼恆哥看看吧。”連枝兒道。
是王幼恆送了傷重昏迷的連蔓兒回家,王太醫給連蔓兒看的傷。在連家人看來,連蔓兒傷的那麼重,昏迷了兩三天,後來還能醒過來,全是王幼恆和王太醫的功勞。因此要幾個孩子要對王太醫父子特別尊重,這也是為什麼他們今天叫王幼恆王小太醫的緣故。
連蔓兒只有十歲,還沒有留頭,在鄉間還是不必顧慮男女之防的年紀,況且對方又是郎中,就更無需避忌了。因此,連蔓兒就摘了糙帽。
王幼恆跳下車來,連蔓兒才發現,他比五郎還高了一些,連蔓兒的身高只能到他的肩頭。王幼恆輕輕地解開連蔓兒頭上的布帶,仔細查看了一番,又小心地纏好。
“癒合的還算不錯。記得別沾水,也別勞累了,多在家裡歇歇。”王幼恆看著連蔓兒手裡提著的野菜籃子道。
“我知道,娘不讓我幹活那。我就是跟著出來閒走走。”連蔓兒道。
“別忘了吃藥,過兩天到鎮上來,我讓我爹再給你看看。”王幼恆又道。
“好啊。”連蔓兒點頭道。
“三少爺,天色不早了。”趕車的車夫在旁催促道。
“不急,你自往前走走,我一會趕上來。”王幼恆道。
那車夫自是不敢先走,只將車趕到路邊陰涼下停了。
“幼恆哥,我們不耽擱你趕路了。”連枝兒道。
“這幾里路,一會就到了。又沒什麼急事?”王幼恆道。
連蔓兒心中一動,想起一件事來。
“幼恆哥,這個送給你。”連蔓兒將小半籃子的苦姑娘兒遞給王幼恆。那天晚上,她聽見王太醫為她看診,不肯收看診費,就是藥,也是賒給她家的。那麼她送些東西給王幼恆,也就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