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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陸家的人從太倉過來,我們老爺子、老太太和大房他們在那邊,沒有啥事吧?”張氏就壓低了聲音問吳王氏。
“這事還真有一件,”吳王氏就笑道,“是好事。”
“什麼好事?”連蔓兒插嘴問道。
“是你們二房的好事,估計這事你們都能猜到。……是三郎,跟老王家大車店那位七姑娘定了親,這臘月底馬上就要成親了。……估計給你們捎信,就是說這個事。”吳王氏笑著道。
“哎呦,這事還真成了。”張氏也笑了,就跟吳王氏說起上次她們去太倉,到過老王家的大車店,三郎也和她們在一起,王七姑娘是如何招待的。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那位七姑娘是瞧上了三郎了。說起來,這姑娘可真是夠潑辣,膽子那個大,就能瞧著三郎不錯眼珠。”張氏呵呵地笑,隨即又問,“這是三郎娶親,還是入贅啊?”
“是王家招贅你們三郎。”吳王氏就道。
“還是招贅。老爺子,還有三郎的爹和娘都答應?”張氏道。這句話並不是疑問,只是表達一下她的驚詫。
這個年代,對於招贅這件事,還是存有偏見的。一般的人家,即便再貧窮,也不願意讓兒子到別人家裡去入贅。連老爺子是個傳統思想根深蒂固的人,張氏原本想著,連老爺子很難會同意三郎去入贅。
“隔了一輩了,三郎這事,主要還是你們二房的兩口子做主。”吳王氏就道,“正好他們兒子多。王家沒兒子,家裡就剩下這一個老閨女,是留著養老的,以後那一大片家業,肯定都是她和三郎承受。”
“這門親事,你們二房一文錢都不用出,啥啥都是老王家預備。另外,人家還給了你們二房一筆銀子。”
“聽說,入贅的文書都簽了,以後三郎就入人家老王家的戶頭了。老王家三口人都挺中意三郎的,那老兩口子著急要抱孫子,就定了這個月十八成親。”
“王家給了我們二房多少銀子?”張氏想了想,又問。
“聽說,是這個數……”吳王氏伸出手來比劃了一下。
“是、是多少?”
“一百兩。”吳王氏道,“聽說另外還有給三郎他爹和他娘的衣裳、鞋腳啥的,就是他們兩口子去和王家談的條件。”
三郎如果是娶媳婦,要出聘禮,要辦酒席,零零總總的,都需要花錢。另外,只怕還得預備房子。現在可好,連守義和何氏一文錢都不用花,反而得了好些東西和整整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銀子啊,那是二十畝好地,如果換做中等的地,就有二十五畝了。
連蔓兒想到這,不由得莞爾。她現在滿腦子的做地主,一遇到銀錢的事,幾乎是本能地就在腦子裡給換算成土地了。
“也算是一樁好事。三郎那孩子,長的好,人沒啥心眼,我看那王七姑娘是個要強、有主意的、脾氣硬的。這過日子,要是兩個人都脾氣硬,這肯定得吵吵鬧鬧。這一個軟、一個硬,正好。老王家日子過的不錯,以後三郎也能跟著過上好日子。”張氏沉默了一會,就說道。
“可不,這外邊啊,可有好多眼紅的,都說你們三郎長的好模樣,才能攤上這樣的好事。”吳王氏笑道,“這個事,你們還去人不?”
“一會我和孩子他爹商量商量,”張氏就道,“看吧,這都到年根底下了。”
“可不,我看你們是走不開。這冬冷寒天的,路上也不好走。我給你們盯著,看這幾天誰往太倉那邊去,你們要是捎禮,就正好帶過去。”
“不知道老趙家還去不去人?”張氏就道。
“你這一說,我才想起來,還有他們家那。”吳王氏笑了兩聲,“我估摸著,他們應該會去人。現在,他們和太倉那邊,走的可挺近。”
“是挺近。”張氏點頭。
上次去給趙秀娥下奶、給連秀兒添箱,在張氏她們回來之後,趙家幾口人又在太倉住了好幾天,才回來的。而且大包、小包拿回了不少的東西,被人問起,趙家都說是趙秀娥給的。
回來之後,趙文才就忙活起來,逢人就說是給太倉的縣丞大人辦事。後來沒幾天,趙文才又往太倉去了一回。而且他並不是一個人去的,同行的還有兩輛馬車。一輛馬車裡坐的是周捕頭夫妻兩個,另一輛馬車裡,坐的是周捕頭的老丈人,原錦陽縣縣衙里的一位師爺。
後來連蔓兒就聽見有人跟連守信和張氏學舌,說是趙文才跟人講,連縣丞掌管了太倉的刑獄,身邊卻沒有熟悉刑獄事務的親信,趙文才為連縣丞分憂,尋找人才。
這人才就是趙家隔壁周家的兒子周捕頭,周捕頭的老丈人,據說就是錦陽縣有名的刀筆師爺,在刑獄事務里打滾了半輩子,是個十分老道的萬事通,堪稱衙門裡的老油子。
趙文才介紹去的人,那自然是要跟連守義親近的。這是不是說,連守義對於連守仁的衙門事務,涉入的很深那。甚至趙秀娥,會不會因此也有了某種發言權那?
連蔓兒覺得,這都很有可能。連守義早就盼著憑藉連守仁做有權有錢的大老爺,而趙秀娥自詡有才幹,那可是從來不肯落於人後的。
不過,對於周捕頭和他的師爺老丈人就此放棄了本縣的差事,去那幾百里外,人生地不熟的太倉,連蔓兒覺得有些奇怪。
“都說做生不如做熟,”這個問題,連蔓兒還曾問過吳玉貴和吳家興,“他們怎麼就願意?”
“當然是因為那邊許下了好處啊。”吳玉貴當時笑著答,“這馮師爺在這邊,只是好幾個師爺中的一位,周捕頭,其實就是個班頭。到了那邊,作為你大伯的親信,這馮師爺就是師爺里的第一把交椅了,周捕頭,應該是奔著總捕頭的位置去的。”
那次趙文才從太倉回來,也沒空著手,依舊是大包小包的東西。而且,還有傳言,趙文才的兒子要去太倉,說是趙秀娥幫著在衙門裡給找了個好事由。
趙家跟太倉那邊走的這麼近,三郎成親,看來他們肯定會去。
說完了三郎的事,吳王氏看著張氏,就有些欲言又止。
“是不是還有啥別的事?”張氏就問,“不管是啥,你儘管說。咱們兩家人,還有啥事是不能說的。”
“這倒是,”吳王氏笑了笑,“就是這個事,也是聽說,不知道真假。”
“說說唄,咱就當嘮閒嗑。你放心,我心裡都有數,咱哪說哪了。”張氏就道。
“那我就說了,……那個英子,是不是去太倉了?”吳王氏沒說是什麼事,反而先問張氏。
“對,就我們回來的那天。要說,這個丫頭也聽能夠兒的。”張氏道。
“可不,”吳王氏撇了撇嘴,“我聽說啊,這個英子,讓你們老太太做主,給了縣丞大老爺了。”
“啥?”張氏正喝水,聽了這話,驚的差一點嗆住,“這是……把他大伯娘給休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送禮
“沒有。”吳王氏搖頭,“你看你,還是咱莊稼人的想法那。英子不是做正房,是做小。”
張氏半晌都沒說出話來。莊戶人家,歷來都是一夫一妻,就是那些富戶,也極少有娶小老婆的。在張氏來想,納妾、娶小這樣的事和她以及她周圍的世界是不會發成交匯的,那是遙遠的、她們不可企及的世界裡,那些高官巨富們才有的事。
正經過日子的人家,哪有娶小老婆的?那不是上趕著要家宅不寧、敗家的嗎?
“咱莊稼人的想法有啥不好,”半晌之後,張氏才開口道,“好好的一股腸子的日子不過,弄那些亂七八糟的,都不知道是咋想的?有錢了?有勢了?他就不是他了?正經人不能幹這樣的事!”
張氏很生氣。
吳王氏是個聰明人,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張氏為什麼生氣。同是女人,還都是一家的主母,吳王氏理解張氏。何況,張氏有兩個閨女,其中一個許給了她兒子吳家興,而她也有個閨女,也許了人家的。
“可不是。”吳王氏立刻跟張氏同仇敵愾起來,“這就不是正經人家幹的事。咱們這樣的人家,可不就是一股腸子過日子,誰家昏了頭,才幹這樣的事。你們早就和他們分開了,他們這麼辦事,你們也不好說啥,也和你們沒關係。像咱們兩家,就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事。”
“他們也姓連,當著你的面,我本不應該說這樣的話。這縣丞大老爺,做的事也太不像了。多虧你們和他們分家了。”
“咱們倆還有啥不能說的。”吳王氏的話,讓張氏的氣略平緩了下來。“他們也算人那,念的啥聖人的書,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數數他們幹的那個事,有臉又皮的人自己就得沁死了去。”
張氏說著話,就看了看放在一邊還沒有開封的信。
“這信里他要有臉說娶小的事,讓我們給上禮,我是啥禮也沒有。”
吳王氏就笑。
“你啊,還是個直脾氣,是個好心腸的人。”吳王氏低聲道。
古氏參與了哄騙連守信和張氏賣親閨女的事,古氏和張氏這兩個妯娌之間,只有仇沒有情。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張氏只認為連守仁納妾敗家,不是正經人,卻絲毫沒有對古氏幸災樂禍,甚至,張氏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點。
所以,吳王氏才會說張氏是直脾氣,好心腸。
“還有個事,”吳王氏望窗外看了看,見連守信並沒有回來,就和張氏又往一起湊了湊,將聲音壓的更低了一些,“那個英子不是宋家派人給送到太倉去的嗎?聽說送她去的婆子,還給你們上房的人留下話了,好像是連花兒的意思,想讓英子嫁給三郎,說是宋家還送了一副小嫁妝啥的。結果吧,不知道咋回事,老太太做主,就把英子給縣丞大人做小了。”
“咳咳,聽說呀,是這個英子和縣丞大人先就……不大妥當啥的。”
“這英子也是個禍害。”張氏道。
除此之外,張氏還聽出了一點別的意思。
“她嬸,這些話你都是從哪聽說的呀。就是那些來回跑買賣的人,也難知道這個細情啊。”張氏就問。
“得了,那我也不藏著掖著的了,都跟你說了吧。”吳王氏就道,“關於英子的這些話,是你們二太太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