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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芽兒,你爹娘那?”連守信就問了一句。

    連芽兒似乎沒想到連守信會跟她說話,頓時就有些緊張。她看了周氏一眼,囁喏著。

    “別提那倆出不色的。”連老爺子就嘆了口氣,“吃完飯,在這屋晃了晃,就不知道走哪去了?”

    也就是說,連守義和何氏都出去串門了。

    “那倆小子那?”連守信又問。

    “那更沒影了,就吃飯的時候能看見人。都跑野了,啥都指望不上。”周氏氣恨恨地說道。

    “啊。”連守信就意義不明地啊了一聲,“……昨晚上繼祖過去找了是不?我喝多了,不知道,今天早上韓忠才告訴我。爹、娘,你們二老是有啥事?”

    “沒啥事,就是知道你回來了,想找你來嘮嘮。”連老爺子就道,“老四啊,我都聽說了。我高興啊!”

    “……錢財那還都是身外物,五郎這是光宗耀祖了!”連老爺子有些激動地絮叨著,“沒想到啊,我這輩子都沒想到,咱老連家能有這一天。你們給老連家長臉了,這兩天我出門,人家看見我都說,咱老連家的祖墳冒青煙了!”  

    “爹,那都是外邊的傳言。”連守信就道,“五郎就是陪著魯先生……”

    “我知道,老四啊,你就是這一點好,穩當。到啥時候,都不會咋咋呼呼的。像你二哥,那就是有一他敢說十。你和他正好相反。……老連家,這算是改換門庭了。老四,我高興啊,這幾天高興的我,半宿半宿都睡不著覺。以後我到了地下,跟先人也有話說了。我高興啊……”連老爺子一連說了幾個高興。

    “五郎啥時候能回來?”連老爺子又問道。

    “得一個多月吧,離的遠,來迴路上就得好幾天。”連守信就道,他又想了想,然後又加了一句,“等五郎回來,我就打算把枝兒的事辦了。”

    “枝兒的日子都定好了?”連老爺子問。

    “定好了,吳家跟我們商量選的日子。”連守信就道。

    “好,這又是一件大喜事。”連老爺子就道,“這婚姻啊,是人生的大事。咱老連家,已經有日子沒添人口了。”  

    第七百二十章說情

    連枝兒出嫁是大喜事,但卻是給別人家添人進口去了。聯想到他剛進屋,連老爺子就說這屋子裡因為人少、所以冷清的話,連守信心裡就是微微的一動。

    連守信想到了自己。他和張氏,如今都還沒到四十歲,都正是身強體壯的時候。如今日子也好過了,小七也漸漸地長大了。他們兩口子,雖然誰都沒說出口,但是彼此都知道,他們想再要個孩子。

    一個甚至還不夠,孩子是不嫌多的。

    但是,分家出去這幾年,張氏的肚子卻始終不見動靜。連守信知道,肯定是那次的事,雖然多虧石太醫把張氏從鬼門關里給拉了回來,但是張氏的身子還是傷的狠了。

    連守信心裡難受,也沒接連老爺子的話茬,就垂下了頭。

    連老爺子本來說的高興,見連守信的臉色突然變了,他一開始還有些不解,不過,轉念一想,連老爺子就有些明白了。連老爺子的臉上也微微變色,心裡有些後悔,一時不查,觸到了連守信的痛處。

    只是,這件事已經發生了很久,連守信也從來沒有主動提起、或者抱怨過。而且,這個話題,特實在是難以避免。

    連老爺子瞟了周氏一眼,周氏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屋內連守信和連老爺子兩個人情緒的變化,就像沒事人一樣,又讓連芽兒幫著往線板子上纏白線。  

    連老爺子暗自搖了搖頭,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再抱怨也於事無補。只是可惜,本來這麼好的氣氛,就這麼破壞了。但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畢竟,時間不等人,而年齡也不饒人。

    連老爺子低頭看了看自己兩隻骨節突出的手,又抬頭看了看坐在地下的連守仁。

    四十幾歲的人,頭髮幾乎白了一半,臉皮鬆弛,腰背也微微有點佝僂。

    “老四啊,這不管是啥,那都是命。命里有誰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我也是這兩年才明白這個道理。你和你媳婦都還年輕,你們怕啥。該有的總會有的。”連老爺子語重心長地對連守信道,“人啊,也該知足。這老天爺,他從你這方面拿走點。他興許就從另一面多給你點。五郎現在出息成這樣,還有小七那孩子,以後肯定也能出息。你多想想這個,就啥都夠了。”

    “好兒子不用多,有一個就頂七八個了。”連老爺子又道。

    宿命論的說法,無論在任何時候,都是很好的自我安慰。而人們也只有在最無奈的時候,才會尋求這種安慰。不然,一般的時候。誰不想好那、誰不想好了還能更好那?!  

    “爹,你和我娘最近身子還好吧。”連守信覺得在這件事上,再傷心也無益。他也聽明白了,連老爺子這番話的意思。但是,要他附和連老爺子的話,說什麼他和張氏不能再生孩子是因為命。他還不想那麼委屈自己、委屈張氏,因此就轉了話題。

    “我和你娘都挺好。能吃能喝的。”連老爺子見連守信轉移了話題,就以為他是想通了。“就是啊,年紀大了,總想能多幾個人在身邊。這院子裡,有多少日子都沒辦過喜事了!”

    連老爺子說著話,就打量著連守信的臉色。

    連守信這個時候終於明白了,連老爺子找他來,不是、或者說不僅僅是替他們高興。連老爺子還有別的事。

    喜事,老宅能有什麼喜事。連老爺子剛才說添人進口,明白了。連守信想,這肯定是打算要給誰娶媳婦。老宅這些人,現在要說親、娶媳婦,那就是四郎了。

    連守信雖然這麼想。但卻沒有說話。他並不想當老宅的家。

    “原先啊,這個事我不能提。”連老爺子語氣和緩,帶著些哀傷,還有討好,“可如今不一樣了。還得多虧了五郎,五郎這孩子出息了,給老連家長臉。咱這門庭也算不一樣了,以前你大哥、二哥那點事……”  

    說到這,連老爺子就看連守信的臉色頗有些不悅,連老爺子忙將要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另外斟酌著字句,可又找不到合適的,只好乾脆將後半句話給略了過去。

    “一筆寫不出兩個連字,你們一奶同胞,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他們不好,多少也給你臉上抹黑。你們那邊好了,多少他們也跟著借光。別人咋說、咋想,那是別人,咱們自家人沒有不向著自家人的。”

    “你大哥和你二哥,你二哥就那樣了,他就是賴,嘴也不好,沒心沒肺的,他鬧騰不起啥來。你大哥,”連老爺子又看了連守仁一眼,接著打了個唉聲,“你大哥他知道錯了,回來後,他沒少吃苦,他自己也說了,從今往後,就老老實實地做個莊稼漢。”

    “你大哥四十多歲了,你看他頭髮都白了,我倆走一塊,人家從背後看,還以為他是老我是少。”連老爺子說到這,眼圈一紅,就掉下淚來。“老四,你看看,你大哥他……可憐啊。”

    連老爺子的最後一句話帶上了顫音。

    不是要說娶親的話嗎,可提起的卻不是四郎,而是連守仁!連守信就有些明白了。他扭過頭去看連守仁。連守仁坐在長凳上,腰背佝僂著,眼圈也紅紅的,看上去是有幾分可憐。  

    “這男人啊,沒個女人服侍著就是不行。我和你娘都是一把老骨頭了,我們還能活幾年。你們別的不說,這都一對一雙的,總有個人照看。我放心不下你大哥啊。”連老爺子擦了擦眼淚,“以前我沒提過這個事。現在,五郎有大出息了。那不是有一句話,叫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

    “老宅這邊,這兩代是沒啥大念想了。就本本分分過日子。他過日子,就得成個人家。尤其你大哥這個歲數,得找個人照看他。另外,這男人沒個媳婦,出去也讓人說道。”

    “要讓人說,五郎那麼出息,他大伯是個光棍腿子,這話好說不好聽。於咱們老連家一大戶,誰的臉上都不好看。”

    “我的打算那,是趁我還硬朗,給你大哥再說給媳婦。老四,這個事,就需要你點個頭,這個親事的錢,我這都準備下了,從容的。”

    從容,這裡並不是說態度從容,而是說銀錢寬裕,辦事足夠了。

    連老爺子正說著話,就聽見外屋哐當的一聲。

    “誰在外屋那,幹啥那?”連老爺子正說到關鍵處,被一下子打斷,頓時火氣就上來了。  

    誰知連老爺子連問了兩聲,外屋都沒人答言,反倒是有腳步聲往外面去了。

    “進來人了,大白天的?繼祖,看看去。”連老爺子就道。

    這個所謂的進來人了,可不是家裡來了客人,而是家裡進了賊的意思。

    三十里營子民風淳樸,老宅高牆深院、院門也是厚板的木門,因此白天進賊這種事幾乎是不可能的。連繼祖聽連老爺子的話起身往外屋去。

    “二嬸,你幹啥去,這外屋的水瓢是你摔的不是?”連守信沒起身,坐在屋裡,就聽見連繼祖在外屋朝外面道。

    “不是俺,俺沒進上房。”接著,就是何氏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遠,往大門的方向去了。

    一會工夫,連繼祖回到屋裡來。

    “應該是我二嬸,著急忙慌地往外走。不知道是想幹啥。”連繼祖進屋後,就說道。

    “別管她,那出不色的!”連老爺子低喝了一聲。

    “老四啊,你說這個事咋樣?”連老爺子又將聲音放緩,看著連守信問道,“我想趁著我還活著,把這件心事給了了。”  

    “爹,這個事,你問我?你不應當問我啊。這個事,我不好說啥。”連守信說著就站起身,“爹、娘,那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家裡還有事。”

    連繼祖和連守仁都忙站起身,連老爺子也有些詫異地看著連守信。

    “我走了,你們在屋吧,不用送。”連守信低著頭,大步出了屋子。

    連守禮跟著連守信一起來了,就坐在旁邊一直沒說話。這個時候,他看連守信走了,就也站起身要跟著走。

    “老三,你等等。”連老爺子沒攔住連守信,就忙攔住了連守禮。

    “老三啊,你和老四倆感情好。這個事,你幫著去勸勸老四。都是親兄弟,道理我都講明白了,你再去好好勸勸他。我聽你回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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