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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徐家的夥計和兩個捕快滿意地離去了,連守義和何老六兩個相互打的鼻青臉腫,二郎、三郎和四郎也捕快打傷,之後還被趙秀娥一家子打了一頓,趙秀娥挺著還沒顯懷的肚子,和她娘她嫂子一起,站在街口,將連守義、連守仁、二郎,何老六,以及連家一家子並祖宗八代罵了足有一個時辰。
連守仁在捕快們離開的時候,就找機會溜回了家裡,將事情經過向連老爺子和周氏說了。
“這個孽障,我看他還有沒有臉回家”連老爺子罵連守義。
“狼心狗肺沒人倫的東西,她手裡捏著錢,還是我連家的錢,就寧肯看著她公爹和她男人讓官差抓走?老連家倒了血霉,咋就找了這麼個不賢良婆娘。”周氏對趙秀娥看重財物,無視二郎和連守義的死活的行為非常痛恨。“她老趙家是咋養的閨女,一點規矩沒有,還心不善啊,這要是換做……”
周氏氣急之下,本想說這要是換做老四媳婦張氏,就肯定不能這麼做。不過轉念一想,老四媳婦鬧騰分家,讓她四兒子跟她離了心,終歸也不是個好的。她這話要說出來,就是逞了張氏的臉,打了自己的臉,因此,嘴巴張了張,就把這最後一句話咽回了肚子裡。
“一個個狼心狗肺,喪了良心的,巴不得我們老兩口立馬就死哦……”周氏心痛沒有好兒媳婦,現在弄的家徒四壁,坐在炕上痛哭起來。
這讓打算進門的連守禮在門外收住了腳,呆站了一會,就耷拉著腦袋回了西廂房。
連蔓兒一家,還有剛從鋪子裡回來的趙氏和連葉兒,看見連守禮去了一會,這樣回來,就猜到了,連守禮還是沒有勇氣跟連老爺子和周氏說分家。
“……我要是這個時候提分家,爹會咋說我不知道,娘肯定得尋死。”連守禮抱著頭道,“等把這個坎過去,我再、再找機會……”
趙氏和連葉兒都黯然地垂下頭。
連蔓兒發出一聲嘆息。
送走了連守禮一家三口,屋裡就剩下連蔓兒一家人。
“爹,今天這事,咱都好好談談。”連蔓兒就對連守信道。
“蔓兒,我知道你要說啥。爹都明白,可是你爺和你奶遇到事,我知道的咋能當不知道?”連守信道,“你們幾個說說,要是以後我和你娘遇到點啥事,你們就能不管?”
連枝兒、連蔓兒、五郎和小七坐成了一排,相互看了看。
“爹,你今天頭一個跑回來,我二伯躲了,要是都拿不出錢來賠給人家,最可能發生啥事,爹你想到沒?”連蔓兒問。
連守信的目光有些躲閃,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我聽蔓兒說了,我才後怕。”張氏忍不住道,“我也是沒經過事,那時候咋就恁傻,你說回來就讓你回來了。這你要是讓官差給抓進去,咱這一家子可咋辦?衙門裡你當是啥好地方,好人進去都得脫層皮。”
沒錯,當時的情況,最有可能頂替連守義被抓走的是連守信。
“你扔下我們娘幾個,你也放心?……我們能去依靠誰,誰能真心看顧我們?”張氏抱怨道。
“我不是也沒想到嗎?”連守信嘆氣道。
他急著跑回來,當然不是要替連守義。他是擔心連老爺子和周氏。
“就是我幫不上啥忙,有我在跟前,也讓老爺子老太太心安些不是”連守信解釋道。
“爹,我們誰也不是說不讓你管我爺和我奶,可是,這得分是啥事。”連蔓兒想了想道,“就算咱分家了,要供我爺和我奶吃穿,我娘和我們都沒話說。管我爺和我奶的事行,可咱不能管這一大家子,咱沒這個義務,也管不了。”
“蔓兒說的對。”五郎正色道,“爹,咱自家人說話,我就不顧忌了。這要是我大伯和二伯他們是好樣的,這還好說。你看咱對我三伯家咋樣?這真的分人、分事。”
“咱日子才好過了點,是咱辛辛苦苦幹出來的。我可捨不得讓孩子們再去過那苦日子,你以後好歹多長几個心眼吧,少跟著去攙和。好事沒你的,頂缸第一個就拿你。你想想,你是為了啥?”張氏勸連守信。
連守信被她們母子幾個說的啞口無言。
“我知道你有孝心,我和孩子們也不是惡人。咱蔓兒說的對,以後咱的分清楚點。真要他爺他奶自己個有啥事了,那咱沒的說。其他的事,咱都不管”張氏又道。
幾個孩子都點頭,贊同張氏的說法。
大家就都看著連守信,要他表態。
“話都讓你們說了,我還能說啥。就這麼地吧。”連守信點頭道。他想幫連老爺子和幾個兄弟,可是這一次一次,他也灰了心。張氏和孩子們說的話,讓他茅塞頓開。
“他二伯一家還沒回來,這是不打算回來了?”看著靜悄悄的東廂房,張氏道。
“吃飯的時候,肯定回來。”連守信悶悶地道。
“秀娥嫂子不知道能不能回來?”連枝兒道。
除了六郎年紀小,沒人囑咐他躲避,連守義、何氏、二郎、三郎和四郎都躲出去了。這五口人身上沒錢,誰會收留他們?何老六?趙家?想想都不可能。
至於趙秀娥,失了大筆的財物,沒了鎮上的房子,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她會怎麼做,住到娘家去,還是回連家老宅來住?
不出連守信的預料,當傍晚時分,三十里營子第一縷炊煙升起的時候,連守義帶著二郎、三郎和四郎垂頭喪氣地走進了村,然後,何氏不知從哪裡溜出來,也走進了隊伍里,在村人的注目禮下,這一家幾口走進了連家的大門。
“敗家的王八犢子,你還有臉回來”迎接連守義的,是周氏手裡的笤帚疙瘩。
第二百五十二章連老爺子說分家
“會咋樣?”連蔓兒見周氏打連守義打的很兇,不由得小聲問張氏。
她們一家,還有連守禮一家都待在西廂房,這種場合,就算她們過去了,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能咋樣”張氏嘆了一口氣。怎麼著,都是親父子、親母子,所謂打斷骨頭連著筋。連守義不作法,惹禍,但連老爺子和周氏就能忍心將他們一家趕走嗎?如果他們能下的了這個狠心,也就不會連守義一躲,他們不努力去尋人,反而是想法子將徐家的錢先給賠補上。
周氏狠命拿笤帚疙瘩抽打連守義,連守義沒敢跑,也不太敢躲,只是抬起兩隻胳膊護著頭臉,一面嘴裡求饒。他也知道這次闖的禍太大,讓周氏打幾下出出氣,這事才好開交。
“爹、娘,饒命啊!”
連守義還是進了屋,撲通一聲就跪在了炕沿上,接著何氏、二郎、三郎、四郎幾個也都跟著跪了下來。
周氏打累了,一手丟了笤帚疙瘩,坐在炕沿上抹著眼淚開始哭。
“我這是做了啥孽呦,老天你咋就不收了我,也省得我讓這些個畜生給氣死呦……”
連守義上前湊了湊,抱住了周氏的大腿。他也哭了:“娘啊……”
“你不是跑了嗎,你咋還回來了?”連老爺子的說話的聲音有些發顫,“是看沒拖累死我們,你不甘心,你又回來了是不?”
連守義咚咚咚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爹,爹呀……”連守義哭道,“這事它……我不敢回來啊,我要是回來了,人家能這麼輕易就完事嗎,咱錢還得賠人家,人家也不能放過我,還不得打死我啊……爹,咱沒權沒勢,咱找誰說理去啊。人家打死我跟捏死只螞蟻似的……”
連守義不說他一開始偷學四房釀酒取利就錯了,也不提他賣了酒之後,私吞了大頭,只交給周氏三十兩銀子,而是裝可憐,跟連老爺子打同情牌,將所有的事都歸結到連家無權無勢上面去。
連守義很聰明,他號准了連老爺子的脈。連老爺子為什麼那麼熱衷於支持連守仁求取功名,不就是因為看多了世事,知道小老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嗎?這次徐家的人帶了官差來,要他們賠多少銀錢,他們就只能賠多少銀錢,根本不敢理論、爭競,不就是因為他們家無權無勢嗎?
連老爺子心裡也為這事窩火,但他還沒有糊塗到就這麼被連守義給繞進去的地步。
“你個不爭氣的東西,把你那聰明勁你咋就不往正地方用”連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還有臉在這辯白。咱沒權沒勢,咱老老實實種地過日子,他官差再凶,他也凶不到咱身上。還不是因為你先有了短兒,人家才找上門來?”
連老爺子雖然沒被連守義繞進去,但畢竟被連守義的話打動了一些,心中的哀傷超過了憤怒。
“你怕人家打死你,你早幹啥去了?你本本份份的,能有今天?你惹出事來,你跑了,你是打算讓我這把老骨頭給你頂缸啊你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你心裡除了你自己個,你還有別人嗎?”
連老爺子罵著,眼圈也紅了。
“爹啊,我錯了”連守義哭嚎起來,“我知道錯了,爹,你打死我吧。”
“你別叫我爹,我沒你這個兒子。”連老爺子硬了硬心腸,說道。
“爹啊,娘啊,我真知道錯了。爹,娘啊,你饒了我這一回吧……”連守義先是抱著周氏的大腿又是哭又是磕頭,然後又去抓連老爺子的手,把頭往炕沿上磕。
何氏、二郎、三郎、四郎、還有後來跟進來的六郎和連芽兒,也都哭了起來。
這一番動靜著實不小,漸漸地便有相熟的鄰居來了,最後連里正也來了。這些人自然都是斥責連守義,同時也勸連老爺子和周氏。
勸解的話也不外乎就是到底是親骨肉,連守義犯了大錯,但是如果現在將他們一家子扔出去不管,他們沒房沒地,怎麼過活。孩子們有了錯,那就好好教訓。教訓好了,那還是一家人。
最終結果,連老爺子和周氏誰也不再說將連守義趕出家門的話了。
等外人都散了,剩了自家人,周氏的目光這才落在何氏的身上。
被周氏盯著,即便何氏這樣精神大條的人,也打起了哆嗦。連家這場禍事,與她和她兄弟何老六大大有關,何老六耍無賴,連家還被迫替何老六還了一大筆錢。她很心虛,知道周氏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
“你這個喪門星”周氏指著何氏罵。連家是忠厚的人家,可以打兒子,但是只可以給媳婦們立規矩,不能動手打媳婦們。所以,這麼些年,即便再最惱怒,最痛恨的時候,周氏都沒親自動手打過兒媳婦。當然,如果她正打兒子的時候,兒媳婦們來拉架,不巧被捎帶上一下兩下,那可怨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