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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小鴨子長的夠大了,連蔓兒就每天早上趕著它們過來,將它們趕進河裡,就這麼散養著。等到傍晚,再將這些鴨子從河裡趕出來,帶回老宅去。
這樣散養的鴨子,下蛋多,肉也更美味,除此之外,還省下了不少飼料。而且每天這麼一來一回次數多了,這群鴨子已經形成了條件反she,早上連蔓兒打開雞圈的門,它們就會自己一路過來,到傍晚的時候,不用連蔓兒去趕,它們也能自己回去,很讓人放心。
不過,連蔓兒並沒有因此就放著它們不管,一早一晚的,還是堅持“護送”。
今天連蔓兒來趕鴨子的時間比往常略早了些,一群鴨子還自在地浮在河面上,每天下河,這群鴨子將自己打理的羽毛潔淨鮮亮,每一隻的屁股都變得肥肥圓圓的了,很是可愛。
連蔓兒和小七一人手裡拿了一根長樹枝,站在岸邊,輕輕地驅趕著鴨群上了岸,跟連守信、張氏他們會齊,一路往老宅走去。
“今年這鴨子長的好,”張氏一邊走,一邊打量著母鴨子搖搖擺擺的肥屁股,“等過幾天一入伏,就能下蛋了。”
“娘,到時候它們到處下蛋可咋辦?”小七就問。
“那就得看著點了。”張氏道。
鴨子開始下蛋,要小心看著,讓它們養成在固定地點下蛋的習慣。這個習慣一旦養成,那麼之後就省心了。母雞也是一樣的道理。
一般莊戶人家養的鴨子,白天即便都放養在外面,但下蛋它們還會自動回到家裡。但是把蛋下在河邊糙窠里的鴨子也不是沒有。通常,莊戶人家都有小孩子時不時地照看著。還有熱心的莊稼人,看見相熟的人家的鴨子下了蛋,還會主動去通知。
也不用走到家裡去,在當街上,大門口,或是院牆矮的,相隔只有幾乎人家,站在自己的院子裡,喊一嗓子就行了。
“娘,咱家離這河邊,可有點遠。”連蔓兒就道。
“這還真是。”
“娘,我看咱家的鴨子愛去林子裡趴著,要不,咱在那林子裡鋪幾個糙窩唄。”小七手裡拿著柳樹枝,揚起包子臉,朝張氏道,“咱把糙窩鋪的舒舒服服的,它們肯定都願意把蛋下在裡面。”
“小七這主意好。”連蔓兒就道。
那片林子緊挨著河岸,是她們家的財產。現在,她們已經在買下的這片地的四周邊界,種上了樹,別人也不好輕易進來,將那片林子變成鴨子下蛋的窩,是合適、很安全。
“這主意還真行。”張氏就笑道。
“娘,那鋪糙窩的事,就交給我和小七吧。”五郎就道,“我們知道,咋地能把糙窠鋪的舒服。”
“嗯,嗯,這事交給我和我哥就行。”小七緊著附和,似乎生怕這活計被搶走似的。
“行啊,就交給你倆了。”張氏道。
“咱小七頂用了”連蔓兒就笑。
一家人趕著鴨子,說說笑笑地進了連家的大門,立刻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
“別是出啥事了吧”連守信喃喃地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各懷心思
將鴨子轟進欄里,又將門關好,連蔓兒就扭身回來。
張氏向東廂房的方向張望了一下,決定去看看趙秀娥怎麼樣了。同時,上房裡似乎聽見了他們的動靜。
“老四,回來了?”連老爺子的聲音從上房傳出來。
“爹,我們回來了。”連守信忙答道。
“進屋說話來。”連老爺子就道。
連守信扭頭看了看張氏和幾個兒女,就往上房走去。五郎和小七跟在連守信身後,也去了上房。
連蔓兒想了想,就和連枝兒,跟著張氏進了東廂房。
她也想看看,趙秀娥現在是什麼情形。
東廂房還是和從前一樣凌亂,一進門連蔓兒就聞見一股子怪怪的味道,並不是東廂房常有的那種餿抹布、臭腳丫子的味道,而是另外一種,有點像廟裡的那種味道。
屋裡炕上擺了一扇閘板,將炕頭和炕梢分開,也將整個屋子分為涇渭分明的兩個部分。
炕頭的部分,是屬於連守義和何氏的,東西陳舊、破爛,雜亂地擺放著。炕梢的部分,則是二郎和趙秀娥兩小夫妻的,柜子、擺設都還新鮮潔淨,也擺放的井井有條。
何氏和連朵兒都盤腿坐在炕頭,何氏手裡抓著一把瓜子,嗑的咔咔脆響,連朵兒手裡拿著布頭、針線,正在有些笨拙地fèng補著什麼。
何氏看見張氏帶著連枝兒和連蔓兒來了,忙將手裡的瓜子塞回懷裡,又拿手掌抹了抹嘴,略微抬起屁股,從炕上調轉身子過來,衝著張氏打招呼。
“哎呦,她四嬸來,快、快坐炕上。”何氏大著嗓門道。
“我不坐了。二郎媳婦……好點沒?”張氏這麼說著,就看向炕梢。
“好啥好,”何氏就打了個唉聲,“李郎中給看了,也不見好。她這就是讓繼祖媳婦給嚇的,今個兒頭晌兒,孩子他爹出去找了個大仙來,給跳了半晌的大神,這才糊裡糊塗地睡著了。又是燒香、又是請神啥的,花了不老少的錢,這病還不一定好。把俺給糟心的。”
“她四嬸啊,你說往常看著繼祖媳婦面兒上挺好的,你說她咋就能辦這樣的事那。二郎媳婦和個肚子裡的孩子,害著她啥了那?……恨不得俺們不吃不喝,也別娶媳婦養活孩子,一大家子掙錢,就供給她們花,她們就樂了。”
何氏說趙秀娥在睡覺,但是說話卻依舊是平時的大嗓門,而且越說聲音越高。
“他二伯娘,咱說話小點聲,二郎媳婦好不容易睡一會,咱再給她吵吵醒了。”張氏沒有接何氏的話茬,而且輕聲的提醒道。
“啊……”何氏就啊了一聲。她是粗枝大葉慣了,這樣的事是從來不過心的。
“我看看……”張氏就放輕了步子,走到炕梢。
連蔓兒和連枝兒也跟了過來。
趙秀娥躺在炕梢,頭髮披散在緞面繡花的枕頭上,身上蓋著大紅緞子面的夾被,兩眼緊閉。聽著她平穩的呼吸聲,看來是真的在熟睡。
連蔓兒仔細地看了看趙秀娥的臉。趙秀娥今天臉上沒有施脂粉,臉色略有些蒼白,嘴唇卻還是紅潤的。起碼在連蔓兒看來,趙秀娥這樣並不像是有什麼大的妨礙的。她現在熟睡,應該是昨天晚上幾番鬧騰,沒有睡好的緣故。
看過了趙秀娥,娘三個就從東廂房裡往外走,迎面二郎急匆匆地走進來,正從懷裡將一個油紙包取出來托在手上。
似乎是沒想到張氏她們在,二郎略有些慌忙地將手裡的油紙包又放回懷裡,才和張氏打招呼。
“四嬸。”
“啊,二郎,我剛看了你媳婦,正睡著。你快進屋吧。”張氏就道。
“哎。”
張氏就帶著連枝兒和連蔓兒從東廂房裡出來。連蔓兒抿了抿嘴,她沒看清二郎拿的油紙包里裝的是什麼,但是聞著那香氣,就知道肯定不是便宜的吃食。
連守信、五郎和小七依舊在上房,站在院子裡,可以聽見上房傳出來的說話聲。
“好像你大伯、二伯他們也在上房。”張氏聽了聽,就低聲說道。
“娘,我看看去。”連蔓兒就道。
“枝兒回屋,先把米淘了,我和蔓兒去上房看看。”張氏就道。
“娘,你別去了。我去聽聽是啥事,不行,我就把我爹叫出來。”連蔓兒就道。上房事態不明,還是先不讓張氏出面的好。
“那也行,有啥事,你回來告訴我。”張氏點頭道。
連蔓兒就自己走進上房。
透過門帘,連蔓兒可以看見屋裡的情形。炕頭上,依次坐著連老爺子、周氏、連秀兒,連守仁、連守義、連繼祖和連守信、五郎、小七一排都坐在炕沿上。
“……這婦道人家就是麻煩,懷個孩子這樣那樣的。”連守義正在說話,“這咋說那,這是二郎的第一個孩子,二郎這沒出息的,要死要活,可上心著了,我是看不過眼,可我這當爹地也不好說啥,說的深了淺了的,傳出去都不好。”
“你還有臉說,昨個鬧騰多半夜,我們這老天拔地的,也跟著你們沒合眼。生孩子的見的多了,誰一堆堆的藥吃來著,還跳大神,你算算,這還不到一天的工夫,就花了四五百錢了。這家還沒讓你們敗壞完是不是?不把我們老兩口子連骨頭一起嚼巴了,你是不能撒嘴啊。你不是我兒子,你是討債鬼。……一個個都知道伸手管我要錢,你們交回家來幾個錢,當我是給你們造錢的機器?”
周氏坐在炕上,沉著臉罵道。
連守義很滑頭,之前的話將他自己撇清了,但周氏還是照罵不誤。
連蔓兒略一思忖,就知道談話必定是圍繞著一個錢字展開的。
“爹,”連蔓兒就掀起門帘,但是沒有往屋裡走,“剛才我去餵豬,咱豬圈牆那又讓豬給拱塌了,豬都要跑出來了。”
“啥?”連守信聽見家裡的豬就要跑出來,立刻就站起身往外走。
走出兩步,連守信又停下來,扭頭看向炕上的連老爺子。
“那是正事,你快點去吧。”連老爺子向連守信揮了揮手,然後手就落在自己的額頭上。
連蔓兒能看的出來,連老爺子現在是一臉的愁容。
“你們也先出去吧,該幹啥幹啥去,讓我清靜會兒。”連老爺子又發話道。
連守信帶著五郎和小七從屋裡出來,裡面的連守仁、連守義和連繼祖也都慢騰騰地站起來往外走。
連守信出來,就直奔下邊的豬圈。
幾頭豬都好好地趴在豬圈裡,只有靠著山牆的一角,有塊本來就浮擱著的石頭滾落在了地上。
連守信看了看連蔓兒,啥話也沒說,過去將石頭撿起來放了回去。
一家人就回了西廂房。
“屋漏偏fèng連陰雨。”坐在自家炕上,也沒用妻兒詢問,連守信就開口說道,“繼祖要用錢,這馬上二郎媳婦這就出了事。這麼花錢,別說是上房,那殷實幾倍的人家也經不起。”
“爹,我爺叫你過去,就是商量錢的事?”連蔓兒就問道。
“繼祖那錢急著要,二郎媳婦一下子就花了四五百文錢,這病還沒去根,剛才你二伯還朝你奶要錢,說是要去廟裡,給二郎媳婦和孩子供啥香油錢,你爺你奶愁的夠嗆……”連守信道,“你沒說點啥?”張氏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