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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家興和吳家玉都抬起頭看連枝兒。連枝兒聽王氏這樣誇她,又見吳家興兄妹看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上染上了一抹紅霞。吳家玉還沒什麼,吳家興忙轉開了視線。
“……可沒嫂子你誇的那麼好。”張氏就笑道,“不過咱們莊戶人家的孩子,屋裡屋外的活計,自小就會的。枝兒粗手笨腳的,好在還勤快。”
能做出一桌酒席,怎麼可能是粗手笨腳,勤快這卻是最好的品質了。
連蔓兒一邊吃菜,一邊聽著王氏和張氏互相誇獎對方的孩子,對自家的孩子似乎謙虛的很,但實際上卻都很有技巧地誇耀著,不由得心中暗笑。
“姐,二伯咋沒來?”瞅了個空子,連蔓兒小聲問連枝兒。
按說有這樣吃喝的好事,連守義沒道理不來的。
“二伯剛從西村回家去,是讓人給送回去的。”連枝兒也小聲道。
“他咋啦?”連蔓兒問。
“不知道咋回事,說是把腰給扭了。”連枝兒答道,“爺問他是咋扭的,他說的含含糊糊的。”
連守義怎麼會扭了腰,他出去閒逛,又不是去幹活了。連蔓兒想到這,心中一動。難道連守義是在搬酒罈子的時候,著急忙慌地扭了腰?如果不是這樣,他為什麼不說是怎麼扭的腰?看來就是這麼回事了。
連蔓兒想笑,不過還是忍住了。
一頓飯吃完了,張氏和王氏已經成了好姐妹,幾個孩子也相互熟悉了。王氏就邀請張氏去她家坐坐。
“今天就算了,天太晚了。下次我再去看嫂子吧。”張氏道。
眾人就在悅來酒樓門口分手,連蔓兒一行人慢慢地往回走。等回到三十里營子的時候,天就放晴了,太陽掛在連家西邊的牆頭上,天邊出現了大片的彩霞。
“明天是晴天。”連蔓兒道,她聽說過一句諺語,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明天是晴天,那吳玉貴就可以去縣裡,幫他們把紅契辦下來。雖然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但是連蔓兒還是希望能夠早一點拿到紅契。
連蔓兒說著話,走進屋裡,她爬到炕上坐下,立刻哎呦叫了一聲,又跳下了地。
第一百一十五章鬧賊
“二姐,你咋地啦?”小七跟在連蔓兒身後進屋,看見連蔓兒這樣,就忙問道。
“我沒事。”連蔓兒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小七,關切地道,“小七,走累了沒,上炕歇著去吧。”
“哦。”小七答應了一聲,走到炕沿前,卻不往炕上坐,而是嘻嘻笑著跑到炕梢。
“小七你幹啥那?”連蔓兒奇怪道。
小七站在那,捂住嘴笑著看連蔓兒。
“二姐,我知道,炕上燙屁股,我才不坐那。要坐,我也坐炕梢。”小七笑的聲音都打顫了。
連蔓兒頓時惡向膽邊生,張牙舞爪去抓小七。今天灶里燒了太多的火,炕是熱的,可連蔓兒早就忘了這一茬,剛才一屁股坐上去,就被燙的跳下地來。小七這傢伙鬼精靈,明知道是這麼回事,還故意問她,現在還取笑她。當然,她就不說她自己想讓小七也上當,坐到炕上去燙屁股。
小七當然不會乖乖站在那,被連蔓兒抓,兩個孩子一個跑,一個追,正在鬧騰,連守信、張氏、連枝兒和五郎也走進屋來了。
小七忙躲到張氏身後去了,抓住張氏的衣襟撒嬌,大叫娘救命。
“你倆幹啥那?房頂都要讓你倆給掀下來了。”張氏笑著道。
連蔓兒趕緊給小七使眼色,要他不要說出來自己剛才燙了屁股的事。可惜事與願違。
“二姐剛才坐炕上了。”小七指著炕頭道。
一家人就都明白過來,看著連蔓兒的眼神中都帶上了笑容。
連蔓兒也無可奈何。她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對於火炕的屬性,一時間忘記了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
“這炕席我和枝兒出門的時候捲起來了,蔓兒是你放下來的?”張氏就走到炕頭,看著炕席道。因為炕太熱,張氏怕炕席被烘烤壞了,所以出門的時候,特意和連枝兒一起將炕席捲了起來。
“不是我。”連蔓兒走過去,“我進屋的時候,這炕席就是這樣的。”如果炕席是捲起來,連蔓兒就不會一屁股坐上去了。
“這可奇怪了。”連枝兒也走過來,“我就怕炕席散開了,還拿東西壓著來著。”
“娘,你和我姐走的時候沒鎖門。”連蔓兒用的是肯定的語氣,她是第一個進屋的,門上沒有鎖。
“家、家裡這些人,咱屋裡也沒啥,我就讓你三伯娘和葉兒幫看著點,就沒鎖門。”
“三伯娘和葉兒那?”連蔓兒問,“咋沒聽見她倆說話的聲。”
小七就跑了出去,一會功夫又跑回來。
“三伯娘和葉兒都不在家。”
連蔓兒心中一動,趕忙脫了鞋子上炕,竟她和連枝兒的柜子打開。
“姐,”連蔓兒扭頭叫連枝兒,“你翻櫃來著嗎?”
“沒有啊。”連枝兒一邊說話,也上炕來,和連蔓兒一起查看。
柜子里似乎並沒有異樣,但是她們倆新作的小意本來是單獨放在一邊的,現在卻夾在幾件舊衣服中間了。
連蔓兒和連枝兒對視了一眼。
“這是咋回事?”
連蔓兒忙從櫃角把她的木匣子拿了出來,木匣子上面的鎖還是完好的。連蔓兒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拿出鑰匙來,將木匣子打開,等數清楚裡面的銀子數目沒錯,她才真的放了心,又將木匣子縮了放回原處。
“在看看別的地方,看看有沒有啥東西沒了。”連蔓兒道。
張氏、五郎和小七也加入了查看的隊伍,一會功夫,就將屋裡屋外都檢查了一遍。
“東西都在……”但是有被翻查過的痕跡,尤其是她們的幾個衣櫃。
連守信坐在炕梢,一直沒動,也沒說話。
“咱這都分了家”張氏一屁股坐到連守信身邊,沒好氣地道。
連守信的臉漲的通紅,耷拉下腦袋,就是不說話。
“娘,你知道是誰”連蔓兒看出了門道。
“孩子他娘。”連守信叫了一聲,用的是央求的語氣。
“你求我頂啥用,孩子們都這麼大了,還能瞞得住”張氏道,“你還不如去勸勸……”
張氏說到這,就不往下說了。
“要是能勸,我還……”連守信也說了一半話,然後就卡了殼。
“勸誰、勸啥?”連蔓兒看看連守信,又看看張氏,追問道。
連守信和張氏交換了一個眼色,誰都不說話。
突然,小七啊地叫了一聲。
“咋地啦,小七?”連蔓兒忙問。
“我的槽子糕,少了好幾塊。”小七兩手裡捧著個點心包,一臉的心痛。
“小聲點。”連守信忙道,“那點心你還數著吃?咋就知道少了兩塊,不是你吃忘了?”
“爹,我數的可清楚了。”小七有點委屈,走過來把點心包放在炕上,掰著手指頭數給連守信道,“昨天還剩下十整塊四小塊,今個早上,哥、大姐、二姐和我分吃了兩塊,哥吃的是小塊,還應該剩下八個整塊,三個小塊。”
“那現在不是還有八個,六個小塊。”連守信看兒子這麼認真,也跟著數包里的點心,“這還多出兩塊來,你咋說少了?”
“我沒記錯。”小七撅嘴道,“爹,你看這幾塊,每塊都小了一圈,這塊就剩一半了,原來不是這樣的。”
小七說的沒錯,槽子糕都是模子裡做出來的,每一塊的形狀和大小是一樣的,可是現在,點心包里的槽子糕,每塊的形狀都從方形變成了原形,四個角都被吃掉了,還有一塊,只剩下了半塊。
“小七說的沒錯。”連蔓兒道。
連枝兒和五郎也都點頭。
“你奶絕不會偷吃東西。”連守信急道。
屋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看著連守信。
連守信話一出口,才發現說漏了嘴。
“小七,不是你貪嘴偷吃了吧,怕你哥和姐說你。”連守信乾笑著道。
“才沒有。我沒偷吃。”小七扁了扁嘴,委屈的眼睛裡淚花閃閃。
連守信剛才只是心急,想要遮掩,結果發現自己又說錯了話。
“小七,你別哭,爹是和你鬧著玩的。”連守信連忙道。
連蔓兒已經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爹,早上我們吃完了槽子糕,小七一直跟我和哥在一塊,剛才才到家,他哪有時間偷吃。”連蔓兒正色道,“再說,小七要是想吃,大大方方的吃就行了,也不用偷吃。”
“嗯,”小七點頭,“哥和姐都讓著我,我要是想吃,說一聲就行,我幹嘛要偷吃,還挨個咬,弄的耗子啃的似的,我才沒那麼壞。”
張氏伸出手來,在連守信胳膊上擰了一下。
連守信疼的咧了嘴。
“孩子他爹,你這可不對。”張氏道。
“我喝多了,糊塗了。”連守信忙道,“這一著急就……,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乖兒子,你爹和你鬧著玩,你別生爹的氣。”
連守信認錯態度非常好,他是真心想補救。趁著他們不在家,到他們屋裡來翻查的人,沒有別人,只會是周氏。周氏做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過周氏從來不會偷拿東西,更不會偷吃東西。
他的親娘到兒子和兒媳婦房子裡來翻箱倒櫃,偷吃孩子們的東西,這讓他感覺羞愧,簡直就想找個地fèng鑽進去。以前也還算了,求張氏不去計較,張氏也都忍耐了下來。那時候孩子們還小,糊弄糊弄也就過去了。他剛才那麼說,也是想糊弄過去,小七一個小孩子,有時候偷個嘴吃根本就不算個事。
小七要是糊裡糊塗,不在意也就算了。可是小七年紀小小,卻很在意這件事。他總不能為了自己的面子,為了周氏的面子,真的污衊自己兒子偷吃。
現在孩子們都大了,再也糊弄不下去了。
連守信煩惱的幾乎想抓破自己的頭皮。
幾個孩子察言觀色,都有些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再相互咬咬耳朵,就有稍微不明白的,也明白了。
母子幾個就都不說話,只盯著連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