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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梢可擠不下吧。”趙氏道。
“我找幾塊木板,在地下搭個鋪。”連守信道。
“對。”張氏點頭道。
連守信就出去找木板,連守禮也過來幫忙,就用幾條長凳子做床腿,上面鋪了幾塊木板,搭起了一個臨時的床鋪,張氏拿出被褥來,鋪在上面。
小七愛新鮮,爬上去跳了跳。
“挺結實,我要睡在這。”小七喜道。
“行,你跟爹睡床。”連守信笑道。
“我也睡床吧。”五郎也道。
“行,你們爺三個睡床,我們娘三個睡炕。”張氏就道。
這麼分派好了,天早就完全黑了下來。大家正要收拾睡覺,就聽見外面的門碰地一聲被人撞開了。
“忘了插門了。”張氏道。
“三哥他們還沒睡那。”連守信道。
他們和連守禮一家三口同住西廂房,外面的門一般是誰睡的晚,誰負責將門關好,從前沒分家的時候,常常都不插門的。
連守信的話音剛落,他們的屋內也被推開了。
“咋不點燈。”何氏闖進屋裡,大聲道。
“是二嫂啊。我們這不都打算歇著了嗎,就沒點燈。”張氏這麼說著,已經摸出燭台,用火摺子將蠟燭點燃了。
連蔓兒打了個哈欠,燭光下,何氏的臉有些扭曲,看來是來者不善。
“二嫂,這麼晚過來,有事啊?”張氏倒是好言好語地和何氏說話。
“有事,沒事俺還敢過來,不怕讓你們當賊拿了”何氏沒好氣地道。
“二嫂你別著急,坐……”張氏客氣地道,就想讓何氏坐下來說話。
連蔓兒忙扯了扯張氏的衣襟,讓她不要搭理何氏。連蔓兒想,這一定是連守義回去跟何氏說了什麼。可是何氏不去找周氏講理,卻跑到她們這來鬧騰,還真是會揀軟柿子捏。
“連蔓兒,你說俺是賊是吧,說俺偷吃了你的點心。你抓住俺的手了?”何氏見連守信和張氏都是淡淡的,也沒人接她的話茬,就衝著連蔓兒發作道。
“二伯娘,我可沒說過這樣的話。”連蔓兒不客氣地道,“你要找人打架,你到上房去找我奶說去。”
“沒錯,二嫂,我們蔓兒可沒說你的壞話。”張氏就道。
“哎呦俺的個天咧,俺比竇娥都冤……”何氏突然拉長了聲調大聲唱了起來。
連蔓兒先是一愣,然後就想笑。可這真不是笑的時候,她只好強忍著。
“……你咋不摸摸你那良心,啥好點心,俺連影都沒看著,進了哪條狗的肚子裡,哪條狗知道,冤枉俺這清白人,要天打雷劈咧……”何氏繼續大聲唱道。
何氏在這麼罵的時候,不是面對張氏,而是將臉轉向了上房的方向。
連蔓兒頓時明白了過來,何氏也知道周氏冤枉了她,但是不敢去惹周氏,所以跑過來,明面上罵她們四房的人,其實每句話,都是罵給周氏聽的。
“娘,咱送二伯娘回去吧。”連蔓兒就小聲對張氏道。
何氏要罵周氏,就讓她出去罵,別在四房的屋子裡罵。
張氏、連枝兒和連蔓兒都穿鞋下地,一邊敷衍著勸說,一邊堅定地將何氏推出了門外。
何氏出了門,嘴裡仍舊不肯停下,站在院子裡依舊罵罵咧咧地。連蔓兒也不理她,回身將門關好,插上了插銷,和張氏、連枝兒兩個回了裡屋。
何氏在外面罵了一陣,沒人回應,何氏就罵的越發起勁了。
“你二伯娘平時是有個不好的習慣,可這事她真心冤枉。”張氏道,她是個老實人,現在還有些稀里糊塗地,不知道怎麼這偷吃的罪名會落在何氏頭上。“你二伯娘要是偷吃,肯定都給你拿走,一點不剩。……每塊點心上都咬了,你老姑霸食,就常那麼干。”
“二伯娘這樣,我奶非記恨她不可。”連蔓兒小聲道。如果何氏繼續罵下去,周氏忍耐不住,那可就要熱鬧了。
“你嚎啥喪,回來睡覺。”上房沒有動靜,東廂房的門哐當一聲打開了,連守義披著衣服對何氏吼了一嗓子。
何氏的聲音戛然而止,跟了連守義回屋,就再沒有動靜了。
“哎,睡覺吧,今天可累壞了。”院子裡恢復了安靜,連蔓兒躺進被窩裡。為了散熱,屋裡的四扇窗戶都是打開的,涼風一陣陣地吹進來。可是連蔓兒並不覺得冷,因為身下的炕是熱乎的,而且她身上還蓋了薄被。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上面吹著空調,下面睡著電熱毯一樣,奇異卻非常舒慡。
連蔓兒這一天是真的累了,因此很快就睡熟了。可是很快,她又醒了過來。
“誰啊,這是,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連蔓兒迷迷糊糊地抱怨道。
連守信和張氏早都披著衣服坐了起來。
“是上房,你爺和你奶。”張氏小聲道。
連蔓兒揉了揉眼睛,也坐了起來,這才聽清楚,那聲音是從上房傳過來的,斷斷續續的,是周氏的哭聲,沒聽見連老爺子的聲音。
“我爺和我奶吵架了?”連蔓兒問。
“嗯。”張氏點頭。
連老爺子當時不發作,等夜深人靜的時候才和周氏算帳?
聽了一會,連守信就坐不住了,穿了鞋要出去。
“爹,你幹啥去?”連蔓兒就問。
“你爺和你奶吵了一陣,你奶都哭了這半天了,我、我去勸勸去。”連守信道。
“爹,你可不能去。”連蔓兒道。
“不就是挨頓罵嗎,我做兒子的,是應當的。”連守信悶悶地答道。原來他也知道,這個時候過去,會讓周氏將怒火撒在他身上。連守信對周氏,真的是孝順。
“爹,這不是罵一頓的事。”連蔓兒嘆氣,“爹、娘,你們想想,爺為啥要半夜才和我奶吵架?”
“老兩口的脾氣都爆,啥時候想起來,就啥時候吵。”張氏道。
“娘,你說的沒錯。”連蔓兒忍笑,“可今天的事不一樣。爺是特意這個時候和奶吵,就怕咱們聽見。爺是為了給奶留面子,咱們要是去了,爺的苦心就白搭了。”
連守信和張氏想了想,覺得連蔓兒說的有理,要去上房勸架的心思就歇了。
第二天,果然是個大晴天。接近晌午的時候,就聽見大門外傳來馬車的聲音。
“是吳三叔回來了?”
連蔓兒忙從屋裡出來,就看見連守仁及拉著鞋從上房跑出來,一邊又驚又喜地叫著。
“來了,來了。”
第一百二十章大房的新姑爺
隨著連守仁的說話聲,連繼祖、古氏、蔣氏、連花兒和連朵兒也從屋裡走了出來。古氏、蔣氏和連朵兒都不是家常的裝扮,看得出是仔細打扮過的。連花兒的裝扮就更精緻了,不僅臉上薄施脂粉,峨眉彎彎,頭上也插戴了,身上則是穿了一件粉紅色的妝花褙子,還真算的上人比花嬌。
連守仁、連繼祖、古氏和蔣氏一出門,都臉上帶笑,往大門外去迎接客人,連花兒卻停在門口,嬌嬌怯怯地半倚在門框上,一隻手還搭在連朵兒的肩膀上。
不知道來的客人是誰,讓連家大房的人這麼高興、重視。
連蔓兒正在尋思著,連守仁和連繼祖等人已經簇擁著來客從大門外走了進來。
來人是一個年輕的公子,中等身材,面容白皙,一身錦緞長袍上金絲銀線,華麗非常,即便是在連守仁等人的盛裝下,依舊奪人眼目。他走到院子當間,抬眼看見了連花兒,頓時眼睛一亮,加快了腳步。
不用說了,這個人肯定是宋海龍。怪不得連守仁他們這麼高興,像接鳳凰似的。連蔓兒猜出了這個年輕公子的身份,心裡又不免有些奇怪。離著宋海龍和連花兒的婚期,不過十天的功夫了,宋海龍現在來幹什麼?看連家大房的樣子,似乎是預先知道宋海龍會來。
連花兒見宋海龍走近,含羞帶怯地看了他一眼,嬌滴滴地福了一福。
“花兒……”
宋海龍叫了一聲,疾走幾步,越過眾人,就要上前來扶連花兒。
連花兒卻在直起身子後,一扭腰身,扶著連朵兒的肩膀回屋去了。
“海龍,哈哈,哈哈。”連守仁快步跟上來笑道,“花兒這丫頭,人沒來的時候,心裡嘴裡不知念了多少遍,這人來了,她又害羞避開了。”
“我這閨女,從小學的規矩,是一絲不肯差的。”古氏搖頭道。
“花兒這樣,才越發讓我敬重。”宋海龍說著話,游目四顧,就看見了連蔓兒。
連蔓兒並沒有避開,一來她年紀還小,很多時候不需要避諱。二來,她對連花兒的這個金龜婿,心裡存著十分的好奇。
“海龍,你遠道而來,咱們進屋喝茶說話。”連守仁就將宋海龍往屋裡讓。
“岳父不用客氣。”
宋海龍又瞥了連蔓兒一眼,就在眾人的簇擁下,往上房走。連守義穿了一件嶄新的直綴從東廂房裡出來,躬著身子快步上前和宋海龍見禮,也跟著進了上房。
連蔓兒想了想,轉身回了西廂房。
“宋家姑爺來了?”張氏聽連蔓兒說宋海龍來了,就吃了一驚。
“還帶了好幾個跟著的人,拿了許多的東西。”連蔓兒就把看見的情形都說了出來。
“那咱也該過去見見。”張氏說道。
“對。”連守信點頭道。
張氏就忙找衣服,要和連守信一起換了去上房。
“聽他們天天說咱們這個堂姐夫,長的啥樣?”連枝兒就拉了連蔓兒到一邊小聲詢問道。
“長的呀,”連蔓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道,“也就一般吧。”
“啊?”聽連蔓兒這麼說,連枝兒似乎有些失望。因為在大房幾口人的嘴裡,這位宋海龍宋公子那可是才貌雙全的。
“我覺得一般。就是穿戴的好。真論長相,還不如繼祖哥,也就比二郎哥強那麼一點點。”連蔓兒道。
“哦。”連枝兒點了點頭,“人靠衣裝。”
“就是。”連蔓兒附和道。
宋海龍的長相絕對可以稱得上英俊,連蔓兒是故意說他長的一般,倒不是她嫉妒,而是因為剛才宋海龍瞥她的那一眼,讓她有些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