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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蔓兒就笑著點了點頭。六郎年紀不大,人又笨笨的,家裡人說話辦事多不防備他。

    打發走了六郎,連蔓兒就和小七回到鋪子裡,張氏正在做針線,連蔓兒就將六郎說的話,都告訴了張氏。

    “英子跑花兒那去了?”張氏就吃了一驚,“英子跟花兒……她倆的關係,依我看,也就一般。……不想留下英子,就打發她走唄。咋你大伯娘還神神叨叨的,英子的事,她誰都沒告訴,就跟你大嫂說了,你大伯娘這人的彎彎腸子……”

    說到這,張氏突然停下手裡的針。

    “我咋就忘了那。當初花兒打碎了宋家定親的玉佩,英子就在啊。花兒這是害怕英子把那事跟宋家的人說吧,這才想趕她走,又不敢趕。”張氏恍然大悟地道。

    “誰知道那,”連蔓兒就道,“反正她倆肯定得有點不可告人的事。”

    “怪不得看你大伯娘這兩天臉色不大好看。別看她笑的歡,她心裡肯定發虛。”張氏就道。  

    “娘,你咋看出來了?你沒聽我大伯娘說的,花兒姐在宋家好著那。”連蔓兒就笑道。

    “她就吹牛。心不虛,她還用得著吹牛?我第一胎生的枝兒,你奶一天到晚給我話聽,你爹上面還有三個哥哥,那時候家裡都好幾個男孫了,還這樣那。還有你二伯娘,也沒少跟我顯擺,直到我又生了五郎,這才好點。宋家家大業大,就宋海龍一個兒子,跟咱家又不一樣了。”張氏道。

    “我大伯娘是吹牛,還吹漏了。”連蔓兒想了想,就道,“我記得好像宋老夫人有一個孫女,花兒姐生的這個,可不是宋家第一個孫女,我大伯娘非說是,就是抬高花兒姐和她閨女的身份唄。”

    “……不知道花兒今後的日子咋樣?或許人家宋老夫人開通,小夫妻倆都年輕,慢慢生唄,還怕生不出兒子。……你大伯娘這月子都沒伺候完,就回來了,這要是花兒生的是小子,肯定不會這樣。……第一胎,生男生女的,這誰也保證不了。要不是你大伯、大伯娘心裡想要靠著人宋家,也不用這麼慌。”張氏低下頭一邊做著針線,一邊說道,“這兒女結親啊,還是得門當戶對,就像咱家跟吳家,這多省心。以後就算枝兒第一胎生個閨女,他吳家也不能咋地。”  

    “娘,你老真高瞻遠矚。”連蔓兒就笑道。

    “高啥遠啥?”張氏顯然沒聽懂。

    “啥也不啥,我就是說,我姐這門親事定的好。”連蔓兒忍不住笑,又不想跟張氏解釋,就道。

    “那是。”張氏滿意地點頭道。

    天氣乾燥,連蔓兒看著牆角堆著的小地瓜仔,就想到一個主意。

    “娘,咱一次多烀點地瓜,曬成干,可以留著當零嘴吃。”連蔓兒就跟張氏商量。

    “那樣能好吃?”張氏就道。

    “肯定好吃。”連蔓兒道。

    “你跟你姐、你哥,還有小七商量去吧,愛咋整咋整。”張氏就道。地瓜是個新鮮物,幾個孩子都愛吃,她這個做娘的,就讓她們隨便吃。

    “行。”

    連蔓兒應了一聲,就過來找連枝兒、五郎和小七。大家當然都沒有異議。幾個籃子撿了兩籃子的小地瓜仔,提到井邊清洗乾淨,又回到廚房,一隻大鐵鍋里倒進一籃子小地瓜仔,烀熟了,就拿了蓋簾,將小地瓜仔平鋪了一層自上面,就拿到院子裡,在太陽下暴曬。  

    經過太陽的暴曬,小地瓜仔裡面的水分被曬乾。這樣曬出來的地瓜干,便於儲存、也便於攜帶,而且吃起來的口感變勁道了,也比剛烀熟的地瓜更甜。因為水分可以被蒸發掉,糖分卻不會減少。

    連蔓兒平常閒了時,就愛吃塊地瓜干磨牙。五郎和小七去上學,也常在書包裡帶上兩塊。就是張氏和連守信,也常拿地瓜干來墊吧。

    眼瞅著最忙的秋收季節就要到了,王幼恆突然被王太醫叫回縣城。兩天之後回來,王幼恆來了三十里營子一趟。說是他在太醫院做太醫的大哥,連升了兩級。還有他一個做知縣的叔叔,被升做了知府。

    “……應該是這地瓜的功勞。”王幼恆就道。沈家和遼東府的官員,將地瓜的事情上報朝廷。朝廷在與福州府核實之後,決定推廣種植地瓜。在上報朝廷的奏摺中,提到了王家的功勞,因此朝廷對王家論功行賞。

    “幼恆哥,功勞最大的應該是你,咋這賞,沒落在你身上?”連蔓兒就道,王家有人因此發跡,但卻不是王幼恆,連蔓兒不由得撅起了嘴。

    第二天,宋家打發人來報喜,說是連守仁的任命下來了。接著就有人送來文書,著連守仁即日就任河間府太倉縣縣丞一職。  

    第三百六十八章蠢蠢欲動

    縣丞,是正八品的官職,是一縣除了知縣以外的第二把手,也被人稱作二堂。大明朝的規矩,規模小的縣,還不設縣丞,只有超過兩千兩百戶人口,富裕且事務多的大縣,才會設縣丞一職。

    縣丞雖只是八品,但是在莊戶人家眼裡,已經是不小的官了。俗語說的破家的縣令,莊戶人家也許不知道什麼將軍、尚書、御史是多大的官,但是他們的眼睛裡,知縣和縣丞是很大的官。一般人尊稱知縣為老父母,而尊稱縣丞為父母。作為一方的父母官,知縣和縣丞的手裡直接掌握著百姓的生死。

    先是捐了監生,這緊接著又有了實缺,任一方的父母官,這在連家,真是鴻運當頭,祖墳冒青煙的事。

    連老爺子讓周氏拿出錢來,打發人去鎮上買酒買菜,又將一大家子人都召集在一起,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連守信這一家已經分出去另過的。

    走進老宅的大院,連蔓兒就感覺到了喜氣。她們走進上房的時候,屋裡面已經坐滿了人。

    “老四,坐到這來,坐你大哥跟前。”連老爺子見連守信帶著張氏和幾個孩子來了,就笑著招呼道。

    連守仁從秀才、到監生,現在又做了官,又是長子,他的地位在連老爺子心目中,是無法動搖的。連守信雖然不能和連守仁比,但也是在十里八村建立了威望,是個成功的莊稼人。所以在連家的兄弟中,連守仁居首,連守信稍微次之,卻也排在連守義和連守禮的前面了。  

    連守信答應了一聲,並沒有按照連老爺子的指示,往連守仁身邊坐,而是離著連守仁稍微遠一些,坐在了連守禮的旁邊。

    張氏帶著連蔓兒幾個,就在炕梢的炕沿上坐了,正挨著趙氏和連葉兒兩個。

    “海龍上次來,說是不日就能幫我補上實缺。當時不只爹你不相信,就是我,也不敢相信。誰不知道,這捐監生,是沒有門路不行。要實缺,就不是啥樣的門路都行。不只要有門路,也要這履歷、文章得了上官的賞識,要真才實學,這才能輪到實缺。”

    連守仁盤著腿,坐在炕頭上,說話的時候,還打著手勢,頗有幾分指點江山的味道。

    連家上房東屋的炕頭,歷來是一家之主連老爺子專屬的坐席。以前就是連守仁,也就是在炕頭的炕沿上坐一坐。而現在,連老爺子坐在炕頭的炕里,連守仁就挨著他,也坐在了炕頭上。

    “誰不知道我爹有才幹,就是這些年,運氣不好。現在好了,終於熬出來了。以後,就看我爹大展拳腳了。”連繼祖坐在炕沿下的椅子上,笑著道。

    “……這是宋家娶咱花兒的時候,答應了咱們的。花兒在宋家,哪天不催個三四遍,就是臨盆的時候,嘴裡還念叨著這件事。花兒給他宋家添了千金,宋家老夫人高興,看重咱花兒,這才多加了把勁兒。這也是咱花兒的體面。老爺,咱們可總算熬出來了……”古氏嘴角含笑,眼角卻是濕濕的。  

    淚是真淚,笑也是真笑,與剛從宋家回來的時候,那種硬撐出來的笑,很是不同。

    “宋家辦事挺有意思的。”連蔓兒就道,“上次給大伯捐監生也是,提前啥信兒都沒有,哐當一下子,就拿來執照了。這次也是,大伯娘去看花兒姐,在宋家待了有半個多月沒,宋家也是一點信兒都沒透。大伯娘這回來也沒幾天,這上面的文書就下來了。”

    “你這孩子,說著話是啥意思?”連守仁就不高興了,立刻沉下臉道。

    “蔓兒一個孩子,想到啥說啥。老大,你以後要做官了,這個涵養,你得有。”連老爺子就打斷連守仁的話,說道,“這個事,依我看,宋家他是幫忙活動,可這畢竟是官府的事,不是宋家說了算的,有些事,宋家也不能就提前未卜先知。官府下來文書,走的那是驛道傳送,肯定比他們送信啥的要快。”

    “老太爺這話說的有見識,就是這麼個理。我在宋家的時候,花兒女婿還跟我說過這些來著。就是他那話,說的太文,我不太懂,回來就沒說。老太爺說的就透徹,我一聽,就明白了,和花兒女婿說的是一個意思。”古氏笑著道。  

    “爹,我也不是怪蔓兒說的話。現在,咱們家可不是啥莊戶人家了,該有的規矩,咱也該有。咱這說話,她一個小丫頭就隨便插嘴,別說官宦人家,就是平常人家,這也不像話。”連守仁就說道。

    “大哥,我們就是平常人家。”連守信開口道。他說的我們,自然是指自己的一家六口。

    “他大伯說啥規矩,我還聽說有規矩,家裡商量事,女人不能插嘴。他大伯娘不還一樣說話?咋就說我們蔓兒。照說,我們蔓兒還小,啥規矩,也還先規矩不到她身上。”張氏也開口道。

    連蔓兒坐在那,聽著連守信和張氏維護自己,心中難免得意,嘴角就翹了起來。

    連守仁和古氏的臉色就有些難看。從前,連守仁還是秀才時,說什麼話,連守信從來都是恭敬地聽著。而一大家子在一起,幹活就是張氏在前頭,說話,就沒張氏開口的餘地。

    現在,連守仁是即將赴任的縣丞,古氏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夫人。這連守信和張氏反而膽子大了,就這麼當著面駁斥他們。

    連守信和張氏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懼怕,想盡辦法巴結他們嗎?

    簡直是豈有此理,現在不把威風立起來,以後這連守信還不得翻了天。

    連守仁就要發作,連老爺子突然乾咳了幾聲。

    “沒忘了讓三郎買香吧?”連老爺子衝著周氏問道,“一會好好拾掇拾掇,得給祖宗上炷香,把這個好消息捎過去。老四,這都下晌了,你們就別去忙別的了。一會菜買回來,老四媳婦就幫著做飯,晚上,咱這一大家子人好好地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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