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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蔓兒見蔣氏如此機靈、知趣,就又笑了笑。
連守信心裡正煩商懷德,只是周氏請了人來,還是他的長輩,他一時不好攆人,這個時候見話說到這裡,他自然不會錯過。
“哎呀,那三姨,三姨夫,這也沒啥事,你們還是回家,料理寶容妹子出嫁的事。那可是大事,一點不能耽誤,也不能出差。”連守信說著話,就站起身。
這顯然是送客的姿態。
連守信非常不歡迎他們繼續留下,旁觀連家的家務事了。商懷德和小周氏再想裝傻,也裝不下去了,兩人就都看向周氏。
這個時候,周氏的話是管用的。
“那……那你們就先回去吧。”周氏看看商懷德和小周氏,再看看連守信爺三個,兩隻手握在一起,猶豫了一會,才開口說道,“……剛才老四跟我說了,寶容的事,給他老丈人那邊捎信兒了,到時候老張家肯定來添箱。寶容那天,老四家肯定去人。”
周氏的話音落地,小周氏還沒什麼,商懷德的臉上就閃過一絲尷尬。
周氏的脾氣就是這樣,她霸道,不講理,但在自家人面前從來都是直來直去,從不忌憚表露真意。連家人都習慣了,但是商懷德不是連家人。
周氏這樣說話,聽到的人都會想,這是商懷德和小周氏背後跟周氏提了這樣的要求,周氏叫了他們來,現在要的打發他們走,就將連守信答應了要求的事說出來,作為安撫,或者說,是一種交換。
商懷德的面子上當然就不好看了。
“……就、就這,也不是啥大事,老四和張家大哥,都是大忙人,這、這真是……”商懷德只好打著哈哈,含糊地說了幾句,一邊就起身和小周氏一起走了。
連蔓兒見這兩個人走了,忍不住看了周氏一眼,暗自發笑。要說最後商懷德走的那麼快,周氏的那幾句話真是居功不小。
周氏對此恍若未覺,一邊招呼連繼祖,一邊就掀開衣襟,從貼身的布袋裡往外掏錢。
“……買兩斤肉,再買兩斤干豆腐,剩下的錢,你看著,再買倆細菜……”周氏看著時辰不早,就吩咐連繼祖,去鎮上買肉買菜,要招待連守信爺三個吃晌午飯。
主動拿錢出來買菜這種舉動,在周氏卻還是第一次。周氏在往外掏錢的時候,甚至沒有絲毫的心疼的樣子。不僅不心疼,她似乎還很高興。
連蔓兒再次確認,周氏是受夠了連守義,為了能將連守義攆走,周氏真是豁出去了。
“娘,你別張羅了。我們也不是外人,一頓飯吃不吃的都沒啥,別張羅了。”連守信忙就阻攔道。
聽連守信這樣說,周氏數錢的手就頓了頓。
“咋地,到時候了,不吃飯啊?”
“估計一會人就能找回來,用不著到晌午,這事就了了。”五郎就道。
“就是,別麻麻煩煩的了。我看家裡這事也不少。”連守信也道。
周氏耷拉了眼皮子,尋思了一會,依舊將錢數給了連繼祖。
“去,去把菜買了。”周氏揮手,讓連繼祖去買菜了。
連守信這次也沒再攔著,橫豎一會他們不會留下來吃飯。周氏如今也不缺那幾個錢,買些菜回來,她自家照樣可以吃。連蔓兒更是覺得,攆走連守義,周氏自己怕是也要慶祝慶祝的。
又過了約兩刻鐘的工夫,連蔓兒就聽見院子裡腳步聲響,是連守義和何氏被人給找回來了。
連守義和何氏前後腳地進了屋,周氏盤腿坐在炕上,腰板挺的溜直,離她不遠的連蔓兒就察覺道了,周氏的身子有些僵硬,周氏緊張了。
連守義卻是松松垮垮的,何氏也跟沒事人一樣。兩人進來,先是大咧咧地招呼了周氏,也不管周氏應不應,然後就都堆了滿臉的笑,跟連守信、五郎和連蔓兒打招呼。
這兩年,除了因為沒有了管束,更加邋遢之外,連守義和何氏的變化都不大。連守義的眉間只多了兩道皺紋,那是和人賭錢著急急出來的,而何氏卻看不出任何的變化。沒心沒肺的人,總是活的比較自在,沒牽掛。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攤上了好親戚,幾個孩子都有人人管,兩個人自己吃飽了,全家不餓。
正因為這兩口子這麼無賴、不負責,連守信心裡很是看不上他們。
連守信也懶得跟連守義廢話,就讓他坐下,將周氏的意思跟他說了。連守信先還只說了讓連守義搬走,連守義立刻就跳了起來。她不敢跟連守信、五郎、連蔓兒爭辯,就跳到周氏跟前,衝著周氏嚷嚷。
“……房子是我爹留給我的,不是我爹從土裡蹦出來讓我搬,誰說了都不算。這事打官司我都不怕!娘,你老是我親娘不?有你老這樣的親娘嗎?往外頭攆我,你老是想逼死我是不?你老那心裡頭,還有我爹沒有?”
“娘啊,你這不單單是欺負我,你這還是欺負我爹。你就不怕我爹知道了,半夜回來找你?”
這樣說完,連守義又往前靠了靠,彎下腰來,斜眼看著周氏,還故意將聲音壓低了一些。
“娘啊,你把我攆走了,嫌我在跟前礙事。娘,你老這是有啥別的心思了是不?”
這句話,分明是不懷好意,另有所指。
周氏立刻就氣紅了臉,手也抖了,氣也粗了。她伸出手,往連守義的臉上就扇。連守義早有準備,誇張地躲開,還衝著周氏做了一個鬼臉。
“作孽了,我作孽了……”周氏就哭,顯然,連守義的言行已經不能用喪良心、黑心尖兒等言語來描述了。
“老四,五郎、蔓兒,”跟連守義交鋒兩年,周氏知道她是治不了這個完全變成了無賴的兒子,這個時候,只能求助於連守信這爺三個,“你們看看,你們看見沒,他、他就這樣,非氣死了我不可。……趕他走,趕他走,要不,就弄死他,我給他償命!”
第九百零九章安置
這兩年,連蔓兒都是從其他人的嘴裡得知,連守義是如何如何跟周氏胡攪蠻纏地鬧騰的。今天,她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種情形。
周氏是可惡,她的做派,讓人很難同情她。但是也不能因此就否認,連守義的行為很過分,很可惡。
如果任由他們這樣繼續鬧下去,即便是周氏這麼強悍的人,也真的會如她自己所說,會短命。而且,更重要的是,這樣下去,也實在不像話。
是時候好好地將這件事情做個了斷了。
“……是老爺子給你留下的產業,可你和老太太鬧到這樣,這裡你也確實不能住了。”五郎就開口道,“剛才,老太太已經跟我們說了。老爺子給你留下的東西,該給你的東西,還是你的。……就是,你得另外換個地方住。”
五郎發話,連守義的臉色就變了幾變。連守義也不傻,他知道連家誰說話有什麼樣的分量。這樣的話,如果是連守信來說,他還可以爭一爭,賴一賴,但是由五郎鄭重其事地說出來,他就明白,這件事情,是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這、這是商量好了,硬逼著我搬走啊。這是往外撬我啊!天地良心,除了老爺子,沒人能撬走我!老太太不講理,她看不上我!你們可是體面人,講理的人,你們不能這麼……仗勢欺人啊!”連守義就說道,神態語氣間頗有些色厲內荏。
周氏在旁邊見五郎發了話,連守義也立刻就軟了下來。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得意之色來。
“真要仗勢欺人,這會也不會這麼好好地跟你說話了。”五郎就沉下臉來,“老爺子沒了,老太太發的話。況且,你也看看你自己。不說以往,就說剛才,你的說話行事,就能治你的忤逆不孝。”
“不能在這住了,你能怪誰,還不是你自己作的?你要胡攪蠻纏,但我這也有應付你胡攪蠻纏的法子。你要是安安分分,自然有你的好處。”
五郎說的嚴厲,連守義那邊就垂下了頭。他當然知道,他有多少把柄在人家手裡握著,人家不理論也就算了,真的計較起來,舊帳新帳一起算,他幾乎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這兩年他過的自在,不過是仗著周氏、連守仁等都拿他沒辦法,而連守信那邊也不計較。而且,就算他沒什麼把柄在人家手裡,以如今連守信這一股的威勢,要他做什麼,他也只有順從的份。
要說耍無賴、鬧騰,在連守信跟前他或許可以試試,但是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五郎跟前犯渾。
五郎見連守義低了頭,便又將聲音緩和了一些。
“不過是換個地方住,你沒有虧吃。老太太剛才跟我們說了,她的那六畝地,還分一半給你。”
連守義低頭坐在那自己個尋思,五郎這樣說,他搬走已經成了不能改變的事實,能夠另外多得三畝地,也是好事。
“這個事,別人讓我搬,那我肯定不搬,死也不搬。可五郎發話了,我沒二話。”尋思了半晌,連守義才抬起頭來,故意大咧咧地說道。
連守義也頗狡猾,這個時候還如此作態,向五郎送人情。
五郎面色不變,對連守義的話不置可否。
“我搬走行,可我搬哪去啊?”連守義就又問道。
“你趕緊搬,離我這越遠越好!”周氏立刻就道,恨不得連守義立刻就離了她眼跟前。
“你想搬去哪裡?”五郎就問連守義。
連守義的大眼珠子轉了轉,又看了一眼周氏,就嘿嘿地笑了兩聲。
“我從這院子裡搬走就行是吧,那好,我就在近邊找地方住,我捨不得離這遠了,我爹留下來的宅院,我不能住,我常回來看看還不行?”連守義嘿嘿地說道。
這話顯然是故意跟周氏打對台,不想讓周氏舒坦。
“不行,讓你住近邊,你好天天再來氣我?不行,你給我滾,滾的遠遠的!”周氏就嚷道,一邊又急忙跟連守信和五郎道,“老四,五郎,讓他遠遠地走著,別在這村里!我一聽見他的聲,我這心就突突地跳。”
“要是這近邊……”五郎說著話,頓了頓。
連守義和周氏就都緊張地看著五郎,五郎接下來要說的話,將決定他們未來的命運。
“這近邊好像沒有空房子,要新蓋房子,也沒房場了吧?”連蔓兒就道。
她這說的是實話,連家老宅所在的前後幾條街,是三十里營子的中心區域。院子都是一個緊挨一個,也都住了人。就像當初,連守禮家要蓋房子,也得到村邊才有空地。如今連守義說想在近邊,除非是到河沿子上蓋房,其他近處根本就沒有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