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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長處,是三十里營子的鄉村土語,並不是有優點的意思,而是說為人有涵養,不會斤斤計較於小事,值得長期交往、相處的意思。
“都說好人好報,看我四叔、四嬸,這不是有了好報嗎。蔓兒,你看你們現在這個日子,還有五郎,眼瞅著就能考上秀才。這都是你們為人心善,才會有今天啊。有這樣的日子,那過去的事,蔓兒你還有啥可記在心上的那。”連花兒就對連蔓兒陪笑道。
連蔓兒瞟了連花兒一眼。莊戶人家若遇到糾紛,嚴重到自己不能解決的時候,會找來人說和。而連花兒上面那一番因果報應的話,正是很多來人最喜歡拿來勸說那吃了虧的人的。
連花兒這次可真是放下了身段,先是一番恭維,給她一家人都戴上了高帽子,然後又用上了來人說和事情的必殺技,這是讓連蔓兒不計前嫌,徹底的原諒她。
似乎如果她們和連花兒計較,那就不是善良的人,就不會有好報了。又似乎,她們能過上如今的好日子,並不是自己努力的結果,而是因為包容連花兒的結果。
簡直是此有此理啊。
原諒連花兒,那是她們心胸寬大。不原諒連花兒,那是理所當然。連花兒沒有任何立場來要求她們任何事。
“花兒姐,你說我們是好人,那就是說,你也承認,你是惡人?好人有好報,那惡人是不是也該有惡報?”連蔓兒就笑著問連花兒。
連花兒頓時張口結舌。
“蔓兒,過去的事,咱就讓她過去吧。咱們是嫡親的堂姐妹啊。咱們鬧的僵了,也是讓別人看笑話不是。於咱們誰都沒有好處。……我已經不是從前了,我都改了呀,蔓兒。”半晌,連花兒才又重新找回了她的舌頭,“蔓兒,你要是覺得我哪裡做的不好,對我有啥要求,你儘管說。別的我不敢說,就是這錢……”
連蔓兒揚起手,打斷了連花兒的話。
“花兒姐,你說嫡親的堂姐妹,還說你改了。那要三郎哥娶英子,就是你改好了的證明?花兒姐,你挺能說,可你做的事,讓我們咋敢相信你。”連蔓兒質問連花兒。
連花兒再次張口結舌,她沒想到連蔓兒的消息這樣靈通,連這件並沒有成功的事情都知道了。
“這裡有誤會……”連花兒略一慌亂,立刻本能地辯解,“再說,他跟咱們沒法比。二伯家的和你們家的沒法比。他們的人品,跟四叔、四嬸的人品沒法比。蔓兒,咱們姐妹可比他們親近多了。”
“不知道二伯、二伯娘,還有二郎哥、三郎哥他們聽見你這話,該咋想。”連蔓兒眯著眼看連花兒道。
“蔓兒你……”連花兒就皺了眉,心裡又著急又是氣惱。她都這樣低下身段,和連蔓兒解釋了半天,可連蔓兒竟然軟硬不吃,一句句地將她的話都頂了回來,讓她理屈詞窮。
連蔓兒則打量著連花兒。她知道,連花兒的脾氣有些急,能跟她賠小心陪這么半天,應該是性子在宋家被磨平了些,而且是真的有事求她。
而現在,連花兒似乎是就要耗盡耐心和偽裝了。
“花兒姐,我沒你腦子好使。你說了這老些,總該是為了點啥,要不,你就跟我直說,大家都省事。”連蔓兒想了想,就對連花兒道。
連蔓兒不想給連花兒好臉色,不過同時,在目前,她也不想將連花兒逼的狗急跳牆。與連花兒辯理,是讓連花兒知道,她們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讓連花兒收斂,不敢再做什么小動作。
“蔓兒,我不都說的清清楚楚的了嗎。咱們都讓過去的事過去,一筆寫不出兩個連字,相互扶持著,這多好啊。”連花兒只得道,“別讓人看著咱們生分,出去講究不好。”
連蔓兒暗笑,是今天對連花兒和連蘭兒的招待,還有張王氏的敲打,讓連花兒害怕了,有了危機感,所以才來找她花言巧語地,想哄她給她做臉那。
“這的看你咋做了。”連蔓兒想了想,就道。“生分不生分,這事挺難說。又不單招待你一個人……”
連蔓兒和連花兒相對站著,連蔓兒是背衝著自家的大門,臉衝著官道的方向,而連花兒則是相反。連蔓兒這邊跟連花兒說著話,就看見兩個人快步地從官道下來,走小路轉眼就到了連花兒的背後。
“這是花兒不?”
連花兒聞言就轉過身,等看清來人,她立刻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那兩人卻是喜笑顏開。
第四百九十七章糾纏
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正是英子的爹,而那個女的則是英子的娘。英子的爹經常在村里走動,英子的娘卻不大出門,還是英子在三十里營子“出名”了之後,連蔓兒才經過眾人的指指點點,認識了她。
這夫妻兩個,今天都穿了一身的新衣裳,那英子的娘頭上還簪了兩朵紅艷艷的絨花,臉上也抹了脂粉。
連蔓兒從沒近距離看過英子的娘,今天就不由得仔細地將她打量了兩眼。樣子的娘個子略矮,背微駝,窄條臉,臉上滿是皺紋。看那模樣,年輕時也並不是個有姿色的。這對夫妻,能夠生出英子的那個容貌,也算難得。也難怪他們會對英子給予那麼大的“期望”。
兩個人打扮成這樣,見面就這樣親熱的招呼連花兒,看來是得了信,就是奔著連花兒來的。以前都是英子的爹出面,這次英子的娘竟然也來了。難道是去了一趟太倉,英子的爹對自家連守仁老丈人的身份更加確定,因此更加有了底氣,打算讓英子的娘也出來會會“親戚”?
連蔓兒這麼想著,就瞟了連花兒一眼,連花兒的臉已經黑了。
外兒女兒,是鄉村對外孫女更親熱的暱稱。不過也並非嚴格限於此,連蔓兒就聽見有人對外甥女也這麼叫的。
連花兒自恃身份高貴,對於英子的爹和娘這樣叫她,自然是羞惱異常。
“花兒姐,那你們說話,我先回去做飯去。”
連蔓兒暗笑一聲,扔下一句話,扭身就走。讓連花兒去應付這兩個人吧,反正事情也是她招惹出來的。
“等等我。”連花兒哪裡願意搭理這兩個人,就轉身要追上連蔓兒。
可惜。卻被英子的爹伸手給拉住了。
“大外兒女兒,你回來了?咋不打發個人給我們捎個信,也讓你小姥姥陪你嘮嘮嗑啥的。”英子的爹腆臉笑道,又將呆站在旁邊的英子的娘往連花兒跟前拉了拉。
“跟咱大外兒女兒說句話啊。你。”英子的爹催促英子的娘。
“花兒,拿啥,大外兒女兒。”英子的娘似乎瑟縮了一下,才有些僵硬地對連花兒道。
連花兒這個時候差點氣暈過去。別說是大戶人家,就是莊戶人家,也沒有男人直接拉扯年輕姑娘、媳婦的道理。這個英子的爹,是個混不吝。
“滾開。拿開你的髒手!”連花兒尖叫道,一邊伸手去拍英子的爹的胳膊,“你這老無賴,滾遠點兒,小心我讓人抓你進大牢,打折你的狗腿。”
連花兒這個大外兒女兒可對英子的爹這個便宜姥爺一點不客氣呀,連蔓兒聞聲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連花兒打英子的爹。英子爹抓著連花兒的衣襟不放的一幕。
“大外兒女兒,你這可不對啊。咱咋說也是實在的親戚,從你爹那論。你得叫我們一聲姥爺、姥姥。你不能六親不認啊,這麼不經講究,可不像你們老連家的人。”英子的爹腆臉笑著道。
連蔓兒呼出一口氣來,好在她走的及時。不過,這英子的爹混是混,其實還能分的出一些遠近。他跟連花兒才是“實在的”親戚,跟她,那可就差了不是一層兩層了。
讓這三個實在親戚好好親香親香吧。
連蔓兒走到跨院門口,抬腿就進了門,結果差一點和張采雲撞上。
張采雲送了菜去廚房。等了一會,買看見連蔓兒回來,她就擔心連蔓兒吃連花兒的虧,因此要來找連蔓兒。
連蔓兒見是張采雲,噓了一聲,不讓她說話。就拉了她隱身在門背後,朝連花兒那邊觀望。
“咋回事?”張采雲看了一眼,就問連蔓兒。
“那是英子的爹和娘,來找連花兒會親戚來了。”連蔓兒簡略地將情況跟張采雲說了,“你沒聽見,剛才叫的可親熱了,大外兒女兒。”
連蔓兒說完忍不住低聲地笑了起來。
英子也給逗樂了。
那邊,英子的爹還在跟連花兒纏雜不清。
“……我們這好心好意的,你是晚輩,我們也沒挑你的禮,等你上門,我們都先來看你了。你咋一點禮節你都不懂那?”英子的爹在教訓連花兒,“你這還是縣丞的閨女,大戶人家的媳婦那?你還沒我們講究。說出去,也不怕人指你的脊梁骨。咋地,你家有錢,你就看不起我們了?”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連花兒又氣又急,終於將英子的爹撕捋開了。
這個時候,連花兒並沒有扭身就走,而是揚起手,啪地給了英子的爹一個大嘴巴。
“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跟我認的哪門子親戚,充的啥大輩兒。你們也配!你那閨女,給我爹做小,就是個下賤人,我娘一句話,說攆走就攆走了她,說賣就賣了她,說打死她,那都不用吃官司。”連花兒指著英子的爹就罵了起來。這個時候,她也不再端著那嬌滴滴的架子了,那罵人的派頭和模樣,竟然有幾分周氏的神韻。
連花兒撒潑,英子的娘就往後退,英子的爹先是怔了怔,似乎也有些氣弱,不過他吸了吸鼻子,兩隻大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似乎想起了什麼,就又挺起了胸膛。
“你個沒大沒小的臭娘們,你要是還認你爹,就得管我閨女叫二娘,我們就是你姥爺、姥姥。見著我們,你得給我們磕頭。”英子的爹指手畫腳地衝著連花兒道,“我們這好心好意的,你還蹬鼻子上臉了還。信不信我替你爹教訓你。”
英子的爹說著話,就捋胳膊捲袖子。
連花兒氣的直翻白眼,左右看看,卻沒別人在場。她想喊人,轉念一想,就又閉上了嘴。這一喊,若是將孫大娘、小紅、甚至宋海龍給喊來,那她臉上可就不好看了。
可恨連蔓兒跑的快,竟然一點也不幫她。
英子的爹架勢做的足。但並沒有真打連花兒,只是抓了連花兒的衣裳不放手。想來,不知是誰給了他膽,但連花兒是連守仁的閨女。同時也是宋家的媳婦。英子的爹,還是有些懼怕著宋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