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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三錢銀子,然後是一錢五分,現在又變成一錢銀子了,何氏說話的準頭在哪裡?

    連蔓兒在旁邊衝著張氏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去攙和這麻煩事,好了壞了,最後都是落埋怨,沒有半分好處。

    “他二伯娘,我的話都說明白了。你們賣酒,我又不在旁邊。你們好好跟爹和娘說,爹和娘毒是明白人,還有啥說不清的。”

    這次張氏的主意拿的正,不管何氏怎麼說,就是不答應。最後何氏沒辦法,只得走了。

    連蔓兒隨後跟出來,在門口聽上房的動靜,連守義如何賭咒發誓、何氏如何哭天喊地,周氏那邊也不示弱,這一鬧,就鬧到掌燈時分,又鬧到將近半夜,最後連守義終於服軟,拿出了三十兩銀子。

    上房的人消停了,西廂房裡連守信一家人也才安心,準備睡覺。

    “這下上房的日子也能好過點,起碼過年的錢,還有二郎娶媳婦的錢都出來了。”張氏躺在炕上道。

    “咋二哥、二嫂又吵吵起來了?”連守信有些奇怪地道。東廂房那邊傳來連守義和何氏的對罵聲,連守信聽了一會,就聽見何氏罵連守義嫖老婆。  

    連蔓兒躺在被窩裡忍笑,連守義夫妻倆剛共同對付完周氏,這就開始解決內部問題了。希望他們能長點記性,不要再來招惹她。連蔓兒心裡想道。

    “咳咳。”連守信有些尷尬地乾咳了兩聲,對幾個孩子道,“時辰不早了,都快點睡,把耳朵堵起來。”

    忙碌、充實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天氣越發的冷了,樹上的葉子早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隨著北風搖擺,村邊的小河上也結了冰,連蔓兒已經換上了棉襖、棉褲、棉鞋。

    這天連蔓兒一早起來,就覺得外面陰沉沉的。

    “二姐,快來看,下雪了。”小七在外面喊。

    連蔓兒忙走了出去,果然,外面正在下雪,不是成片的雪花,而是一粒粒的雪粒。雪粒很細密,一會工夫,地上就鋪了薄薄的一層。

    連老爺子和連守信、連守禮、連守義從大門外走進來,每個人手裡都提著一個糞箕子,裡面是新鮮的牲畜糞便。連老爺子、連守信和連守禮三人的糞箕子都是半滿的,只有連守義的糞箕子裡只有薄薄的一個底。

    這是連老爺子多年養成的習慣,早上天沒亮就要到大路上去拾糞。這些牲畜的糞便,發酵後是很好的肥料,來年或是撒在田地里,或是撒在前後的菜園子裡肥地。  

    “下雪了”連老爺子走進院子,將糞箕子放下,大聲地道,語氣中頗為歡喜。

    這是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據張氏說,這雪下的有點晚。瑞雪兆豐年,若是冬天的雪下的足,明年開春雪化成水滲入地里,那麼一年的耕種就有了一個良好的開始。

    “今天包餑餑。”連老爺子揚了揚手,發布命令似的道。

    “包餑餑了。”張氏從灶下站起來,走到門邊,抖了抖圍裙,聲音中也滿是喜悅。

    包餑餑,是冬季鄉村人家一項頂重要的事件。這裡的餑餑,指的是粘餑餑,也就是粘豆包。別小看這餑餑,這是鄉村人家重要的口糧,一般會從現在一直吃到明年開春。

    前兩天,連家已經磨好了包餑餑用的大黃米麵、小黃米麵和黍米麵,就等著連老爺子這一聲令下了。

    吃早飯的時候,張氏就和連守信商量。

    “吃完飯咱就去跟爹要黃米麵和小豆,”張氏道,“爭取一天工夫就包得了,省得還點燈熬油地。……咱得要多少斤面?”  

    張氏就和連守信核計起來,要多少面,多少小豆,包多少餑餑,才夠一家人這一冬天吃的。

    “等會我去上房,咱也別說咱要多少,就看爹給咱多少。爹肯定都給咱打算好了。”連守信道,“爹不能虧著咱。”

    吃過了早飯,一家人就都來到上房。

    “還分啥分,”連老爺子磕了磕旱菸袋,“這餑餑,咱就在一塊包。”

    第一百六十四章包餑餑

    連老爺子希望大傢伙一起包餑餑,然後再將連守信他們的份分給他們。對於連守信一家分出去過這件事,連老爺子當初是出於無奈,他最喜歡的還是所有的兒孫們就聚集在自己的跟前,幹啥都在一起。

    連守信和張氏對視了一眼,他們也不是沒想過連老爺子會有這樣的提議。要不要在一起那,還是願意自己家單獨分出去包餑餑,張氏想。

    連蔓兒正好奇地查看地上擺著的幾個袋子,裡面是大黃米麵、小黃米麵、黍米麵,還有一袋子是小豆,也就是紅小豆。她聽見了連老爺子的話,不由得抬起頭來。

    連老爺子正笑著等連守信夫妻答應,周氏帶著連秀兒坐在炕上,半眯著眼睛,似乎對什麼事非常不滿。  

    連蔓兒就湊到張氏跟前,偷偷扯了扯張氏的袖子。她們還是自己包自己的吧,不然在周氏跟前,又要看臉色,聽怪話。

    張氏不由得就瞟了一眼周氏。

    “爹,還是分給我們點面和豆子,我們自己包吧。這樣,娘也能輕省點。”張氏就道。

    周氏冷哼了一聲,一雙眼睛像毒蛇信子一樣在張氏的臉上掃過。連秀兒也狠狠地瞪了張氏一眼。

    “四嫂,你不願意一起包,你就直接說。”連秀兒怒氣沖沖地道,“你不就是仗著自己年輕,能幹活,看不上咱娘老了,怕咱娘拖累你嗎?”

    張氏被連秀兒的話說的呆了一呆,隨即一股委屈情緒從胃裡直接湧上嗓子眼。

    “這不冤枉人嗎,我啥時候這麼想過。”張氏是個老實人,在遇到她無法理解和預料的惡意和冤枉的時候,本就不善於拌嘴的她,就更加的口拙了。

    “老姑,你別冤枉我娘。”連蔓兒忙安撫地往張氏懷裡挨了挨,一邊對連秀兒道,“我娘常跟我們說,咱們整個村,都挑不出一個像奶這麼幹淨、利索的人。我娘說她跟我奶差著好幾十里地那,緊趕慢趕,都答對不上我奶。”  

    周氏冷冷地打量了張氏和連蔓兒母女一眼,臉色似乎緩和了一些。

    “就你能,嘴巴能抹了蜜似的。”連秀兒就瞪連蔓兒。

    “我說的可是真話,老姑你是說我說的不對?”連蔓兒故意道。

    連秀兒撇了撇嘴,啥也沒說。如果她說連蔓兒說的不對,那不就等於是說周氏的壞話。

    “我娘說了,我們家吃飯的人口多,要包的餑餑就多。幹活的人少,要是一起包,就拖累大傢伙。我們自己包,快點慢點啥的,都能將就。”連蔓兒又道。

    “對,孩子他娘是這麼說的。”連守信忙附和道。

    連老爺子在炕上哈哈笑了起來。

    “一家人,說啥拖累不拖累的。大傢伙一起幹活,熱鬧。我的話,就是一起包。”連老爺子說著話,又去問周氏,“你咋說?”

    “一起包吧,包完了按數給老四家分餑餑。”周氏就道,絲毫沒有遲疑,似乎早就想好了。

    連蔓兒有些吃驚,她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周氏是早就算計好了的。  

    “老四,一起包吧。”連老爺子從胸腔里嘆出一口氣,“往年都是大傢伙一起包,我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了……”

    連老爺子說到最後,垂下頭去抽菸,露出頭頂。

    父親的頭上似乎又多了不少的白髮,背脊雖然還是挺直的,但是精神頭卻不如從前了。連守信就覺得鼻子有些酸。垂暮的老父親,一點微薄的願望,兒孫們共聚一堂。

    “行啊,就聽爹的,一起包就一起包。”連守信立刻熱切地應道。

    “那就一起包吧。”張氏的心是最軟的,幾乎和連守信同時說道。

    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連蔓兒知道她如果再說什麼,連守信和張氏也是不會支持她的,所以她就閉上了嘴。

    “這就和面。”連老爺子立刻煥發了神采,衝著連守信吩咐,“去把你二哥、三哥都叫來。”

    連守信答應了一聲,出門去叫了連守義和連守禮到上房來。

    “還看啥,去燒水。”周氏對張氏道,又吩咐連秀兒,“把你二嫂、三嫂、還有葉兒和芽兒都喊來。”  

    小孩子對於包餑餑這件事,是充滿了熱情和好奇的。連蔓兒前世吃過餑餑,但是對於包餑餑的記憶卻模糊了。現在,她就和小七都好奇地趴在炕沿邊,看連老爺子和面。

    粘餑餑的麵皮,主要用的是大黃米麵。但如果全部用大黃米麵,和出來的面就會過粘,包出來的餑餑更會將人的嘴巴都粘上。所以要在大黃米麵中,再加上適當比例的小黃米麵。

    連家人口多,沒有那麼多的大黃米和小黃米,因此還要加上一些黍米麵。要包出好吃的,粘度適中的餑餑,每種面的比例就要掌握好。連老爺子在這方面是很有經驗的,加多少面,都是他說了算。

    炕頭上擺了兩個大瓦缸,用來和面。這是因為要和的面多,而家裡最大盆子,一次也只能和十幾斤的面,兩個瓦缸,卻可以和三百斤的面。

    連老爺子、連守信、連守義和連守禮都脫了鞋子,站在炕上。

    將面按照比例倒入兩個缸里,張氏和趙氏送上燒好了水。連老爺子已經脫掉外面的棉襖,只穿裡面的衫子,又將兩隻袖子高高地卷了起來。他先伸手試了試水的溫度,就點點頭。連守義就端著水盆,將水慢慢地倒進缸里。同時,連老爺子手裡拿著一根粗木棍,攪拌缸里的面。另外一隻麵缸旁邊,是連守禮負責倒水,連守信負責攪拌。  

    連老爺子一邊幹活,一邊還不忘囑咐旁邊的連守信。

    “老四,看著點,面別和稀了。”連老爺子道。

    “哎。”連守信大聲答應著,一邊不停地攪拌。

    連守信見水倒的夠了,就讓連守禮停下來,這個時候缸裡面的面已經有些成團,百來斤的面,攪拌起來是很費力氣的。連守信早也脫了棉襖,和連老爺子一樣,將袖子高高捲起,這時候,連守禮也放下水盆,脫了棉襖,將手放在木棒上,和連守信兩兄弟合力攪拌麵團。那邊的連守義自然也是如此。

    和面是個絕對的力氣活,所以都是家裡的男人們負責。

    面攪拌的差不多了,就不再攪拌,將木棒撤掉,開始用兩隻手揉、揣麵團。連老爺子帶著三個兒子,輪換著和面,等將兩缸的面和好,每個人額頭上都冒了汗,脖頸子裡的汗更是將衫子領子都浸透了。

    連蔓兒就拉著小七,端了一盆溫水過來,將幾條毛巾浸濕了,先遞給連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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