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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屋裡幫著連枝兒換衣裳的連蔓兒聽見了外邊的說話聲,立刻拎著連枝兒剛換下來的衣裳走了出來。

    “爺,你看看,這是我姐剛穿的衣裳。我姐就坐這門口摘韭菜,我老姑就把誰往她身上潑。爺你看看這水印,我老姑是特意把水往我姐身上潑的。”連蔓兒說完了,扭身又回屋了。

    地上的水印可以清晰的看出那時候連秀兒潑水的軌跡,連枝兒的衣裳更是明證。連老爺子看了一眼,就明白是咋回事了。

    “別在這丟人現眼的,都回屋做飯去。”連老爺子氣的將鐵鎬往旁邊一扔,就徑直往屋裡走去。“這一天消停日子都不讓人過了,你這是咋管的這家。”

    最後一句話,訓斥的是周氏。

    下地幹活的人都回來了,晚飯卻還沒做。連老爺子是真的發火了,周氏也是害怕的。

    “誰你也說不聽,你就能怪我。”周氏嘴裡嘟囔著,卻還是拉著連秀兒,招呼了何氏和趙秀娥進屋去做飯。

    上房外屋,周氏一邊做飯,一邊嘴裡念叨個不停。

    “小丫崽子,心狼啊,她真狠得下心啊……”  

    上房東屋,連老爺子從連秀兒嘴裡問出了事情的始末。

    “枝兒不是你侄女?你咋把洗韭菜的水往她身上潑?”

    “我那也不是故意的。蔓兒還潑我了那。”連秀兒低聲道。

    “你還敢說,你那不是故意的,還啥是故意的。你潑人家人家咋不潑你。你娘算是把你給慣壞了你再惹事,每天也跟我下地幹活去。”

    連秀兒嚇的縮了縮脖子。

    連老爺子訓斥了連秀兒一頓,就打發她出去幫周氏做飯。

    “這一家人過日子,沒個容讓,這日子就得雞飛狗跳的,沒個安寧的時候。”只剩下連老爺子一個人在屋裡,他又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菸,眼睛往西廂房的方向瞄了一眼,長長地嘆息,“一個一個的都不懂事,不讓人啊……”

    西廂房裡,連蔓兒已經調好了肉餡,連枝兒擺好了面板。

    “爹,快來擀皮。”連蔓兒朝站在門口的連守信叫道。

    第二百九十章被逼出來的法子  

    “哎,來了。”本來有些發愣地站在門口的連守信應聲走進了屋裡。

    “爹,皮擀的薄點。”連蔓兒笑著道。

    張氏正在揉面劑子,抬手就將擀麵杖遞給連守信。

    連守信接過擀麵杖,站在面板前面開始擀皮。

    “我還以為你們不要我了那,”連守信一邊擀皮,一邊說抱怨道,“蔓兒,你咋讓你奶掐死我啊?有這麼對你爹的嗎?”

    連蔓兒嘻嘻笑著,並不說話。她從連守信手裡接過擀好的皮,舀了餡放在上面,兩隻手忙碌開來。

    “你也別怪蔓兒,蔓兒不那麼說,還不知道他奶最後要鬧成啥樣那。”張氏一邊揉著面劑子,一邊說道,“你看你,咱這都分家另過了,在她奶跟前一句話你都不敢說。那事明擺著,是秀兒欺負咱枝兒。他奶胡攪蠻纏地,你就不能給我們娘幾個主持個公道?”

    連守信垂著頭,剛才連老爺子叫走了周氏,連老爺子臨走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看他,而周氏倒是看他了。但周氏的目光,卻讓他渾身發冷。然後,張氏和連蔓兒幾個孩子都回了屋裡,據留他一個在外面。  

    那個時候,他確實是有種被唾棄、被拋棄了的感覺。被連蔓兒叫進來擀皮,回到妻子和孩子們中間,他才覺得暖和了過來、活了過來。

    “我、我咋主持公道啊?”連守信蔫蔫地道,“我不是沒信他奶說的話嗎。……他奶那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要是真敢向著你們說話,那他奶肯定就沒完沒了了。……我說那話,其實不就是向著你們了嗎。”

    “你們咋就能真扔下我不管,讓他奶掐死我啊……”連守信抱怨道。

    “爹,我給你道歉。這事是我不對。”看連守信一副很受傷的模樣,連蔓兒忙就笑著道。

    “得了,不就是話趕話那麼一說嗎。”張氏用胳膊肘撞了連守信一下。

    小閨女乖巧地道歉。媳婦又這樣,連守信心裡那一點點的疙瘩立時就化解了。其實,他也不是怪連蔓兒說了這句話,只是心裡知道妻兒是在意他的,他就想得到更多的確認。畢竟,剛才那種被拋棄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爹,剛才你讓我奶扯著的時候。臉色可不好看了。可把我娘和我們給嚇壞了。”連蔓兒偷眼瞧著連守信似乎恢復過來了,就又開口道。  

    “可不是。”張氏也是心有餘悸,“孩子他爹,你剛才那樣。把我的心嚇的蹦蹦亂跳。想起她三伯那天的事,我這後怕啊。孩子他爹,以後他奶再逼勒你,說啥你也得想想我們。就算你不想著我,你也得想想咱這幾個孩子。要是你有個好歹的,幾個孩子年紀都這么小,他們以後的日子可咋辦啊?”

    “就是啊,爹,你可別扔下我們不管。”小七就道。

    “你們都想的挺遠的。我能有啥事。”連守信見張氏和幾個孩子這樣。忙就道,“我啥事沒有,我那、那就是嚇唬嚇唬他奶。”

    “真的?”連蔓兒立刻問道。

    “真的。”連守信重重地點頭。真的才怪,那時候他是有那麼……一點不對勁,不過現在被妻兒問起,他只能這樣說。

    連蔓兒暗暗笑了笑,她可不相信連守信當時是裝的。不過。既然連守信這麼說,那她也不妨就順著他說。

    “爹,你這次做的太聰明了。”連蔓兒用略有些誇張的語氣贊道。  

    “是、是嗎?”連守信有些心虛。

    “是,太是了。”連蔓兒立刻就道,“爹,你看,每次一遇到啥事,我奶要是不占理。還要硬逼著咱做啥事的時候,我奶不總是拿那些話來拿捏你嗎。然後,你每次都沒辦法。那次我三伯被逼的瘋了一回,我奶就消停了好幾天。以後,要是再遇到這樣的事,爹。你就像今天這樣,你就裝瘋,我奶就拿你沒辦法了。”

    既然連守信無法正面與周氏對抗,那麼裝瘋耍賴這一招就不失為上策。

    “我看這樣還真行。”張氏被連蔓兒的話啟發了,“孩子他爹,你看他奶對他二伯咋就沒辦法……”

    “二伯能耍賴。”小七接了張氏的話茬道。

    連枝兒、連蔓兒和五郎就都低聲地笑了起來。

    “對,就是這樣。”張氏也笑了,又道,“他二伯人家不管他奶說啥,他都能一個耳朵聽,一個耳朵冒,從來不帶走心的。他奶愛說啥說啥,人家還是該幹啥幹啥。你看人家,活的多自在,身體也好。孩子他爹,你也學著點。不為別的,就為你自己個身體好,別憋屈出病來。……他三伯看著好了,我看著,精氣神就不比以前。就怕他落下啥病根,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孩子他爹,你可別和他三伯似的。”  

    “不能。”連守信道,聽張氏和幾個孩子這麼一說,他真的開始認真考慮裝瘋這個法子。

    “要不,以後他奶再這樣,我就讓他奶先掐死我?”連守信想了想,不知道怎麼回事,嘴裡就冒出來這樣一句。

    連蔓兒很驚喜。

    “爹,你要真能這樣,那我奶以後肯定就不來欺負我們了。”連蔓兒道。只要連守信不受周氏的要挾,周氏就沒那個底氣,敢一次一次地來欺負張氏和她們。

    “那、那咱奶要是真上來勁,真把咱爹掐個好歹的,那、那咋辦啊?”小七畢竟年紀還小,就認了真,很擔憂地道。

    連守信扭臉抹了把淚,還是他這小兒子最心疼他。

    “小七,想要啥東西啊,從爹工錢里扣,愛買啥買啥!”連守信感動之餘,很大方地道。

    “爹,我奶要是掐你,我肯定去救你。”小七立刻星星眼道。

    大家又笑了一陣。

    “也別當是玩笑話,沒辦法了,這還真就是個辦法。”張氏最後道。  

    “嗯。”連守信鄭重地點頭,他總得活下去,也不能總讓妻兒跟著他受氣。下次,若是周氏再逼迫他,他還真得試試這兩個法子。

    一家人說笑著將韭菜餡餅全包好了,又在鍋里用油煎的香香的,擺上桌來。

    “……還給上房送點不?”沒動筷子之前,張氏就問連守信。

    “上房晚上吃啥?”

    “也是韭菜餡的餡餅,也有肉。”小七就道。

    “那就算了。都吃的一樣,還送啥。”連守信道。

    如果是她們吃的比連老爺子他們吃的好,那自然是要送過去一些。兩家都吃的一樣,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嗯。”張氏答應一聲,招呼孩子們上桌吃飯。

    轉天,連蔓兒一家就開始種北邊的四十五畝地。

    首先種的是玉米。玉米和高粱的種法差不多,都比種花生要簡單。只需要犁杖將壟犁開,然後撒進去玉米種子,在將壟合上就可以了。玉米種子並不像花生種子那樣,要間隔一紮的距離播種,而是隨手撒進去。等出苗的時候,再進行間苗。  

    不過因為手裡的玉米種子珍貴,她們可不敢隨意浪費,撒種子的時候非常的小心。也因為玉米的珍貴,在播種的時候,她們還在兩邊各留出幾條壟的地來,兩端地頭也留出了一段距離。

    “這空出來的地,到時候咱就種上大豆。”連守信道。

    這是一種防盜的措施,並不是連守信的發明。一般的莊戶人家,在種高粱、糜子這些青杆作物的時候,都會在地頭留出一塊空地種豆子。這樣頗能有效地防止有人偷折高粱或糜子的青杆回去餵牲口。

    一連種了三天,這天連蔓兒她們剛下地,天上就開始下起了小雨。沒人回去躲雨,相反,大家的幹勁更足了,都想趁著下雨,多種上幾畝地。

    “今年的年成好啊!”老莊稼把式們的臉上都透著喜色。

    這一場雨,雖然讓地里泥濘了起來,但是它保障了剛種下去的種子的出苗率,也讓接下來的耕種更有保障。所謂春雨貴如油,指的就是這個。

    連蔓兒一家自然也很高興,即便雨水加上汗水,很快地就將他們的肩頭和後背都打濕了。

    “小七,回家把糙帽拿來。”連守信就讓小七回家去拿糙帽。

    身上淋濕了不要緊,頭卻是要好好保護的。而且,他們家也只有糙帽,蓑衣這種東西,雖算不上奢侈品,也並不是每家每戶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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