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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冬小麥的種子,一家人免不了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老趙家賣的那春小麥種子,還真有人買!”張氏嘆氣道。
陸家的冬小麥種子沒帶回來,趙文才卻從太倉運來了幾車的春小麥種子,並按照每斤五十文錢的價格開始出售,比太倉的麥種價格高出二十四文,比連蔓兒家的麥種價格高二十文錢。
“咱家的麥種又賣完了,他們想種麥子,不在老趙家買咋辦,咱這左近也就他家有的賣。就是他家這買賣做的有點……不大地道。”連守信也搖頭嘆氣道。
“爹,你這話也說的太客氣了。他們那不叫有點不大地道,是太不地道了。”連蔓兒插嘴道。
連守信就悶聲不吭了。
之所以說趙文才這賣麥種的生意做的不地道,還不是說他的定價。而是他在賣麥種的時候,放出來的話。
“說啥太倉那邊賣麥種的都得了衙門的明令,遼東這邊要買麥種,只賣給他一家,別人不管是誰要買,都不賣。想種麥子,買麥種,就得到他那去買。還說啥,這是剛開始賣,看大傢伙鄉里鄉親的,價錢還便宜。要不趕緊買,他那麥種就要漲價,還得成倍的漲。”連蔓兒道,“這都叫啥事?”
趙文才能有什麼本領讓太倉那邊賣麥種的鋪子只把麥種賣給他,不賣給遼東府別的人?還說衙門的明令,這裡面自然是有連家上房那些人的事。
與遼東府最近的、能買到麥種的地方,也就是太倉縣了。都是莊戶人家,要去更遠的地方買,不是沒錢就是沒人。就真的有人相信了趙文才的話,怕他以後還要漲價,捏著鼻子去買了麥種。
背地裡的抱怨和咒罵,自然少不了。
連守信知道了,就很上火。
“我覺得這件事,咱不能放著不管。”連蔓兒想了想,就道。
五郎沉思。
“咋管?”連守信就忙問道。
“哥,”連蔓兒就轉向五郎,“你看你能不能給錦陽縣的縣衙寫個帖子?”
“嗯,我也正這麼想。”五郎就道,“我馬上去寫帖子,明天一早就送縣衙去。”
“這個……”連守信張了張嘴,似乎是有話要說。
大家就都看向連守信。
“爹,哥這麼做,你不同意?”連蔓兒就問,“是因為上房太倉那邊的人?”
“也不是不同意。”連守信就遲疑著道。
連蔓兒看連守信為難又糾結的樣子,就明白了。連守信是個標準的莊稼人,身上有著莊稼人的共性。本分、老實、膽小、怕事,最怕的就是和衙門扯上關係。
小老百姓根深蒂固的想法,寧死不打官司,避著衙門走。
“爹,這事已經不是閒事了。”連蔓兒就對連守信道,“他們在太倉咋折騰,離的咱遠,咱管不了。可就在咱這邊,鬧出這樣的事來,咱不能不管。”
“爹,我哥現在是秀才,是有功名的人了。碰上這樣的事,咱要管,而且咱也有能力管。”連蔓兒見連守信的表情有些鬆動,又繼續道,“爹,不說別的,你也不想看咱這周圍的鄉親這樣讓他們給欺壓不是?”
“……是這個理。”連守信就道。他的正義感還是挺強的。“我就是不大懂,這樣的事,五郎給衙門遞帖子,能管用?”
“管用,咋不管用那。爹你明天看著就行了。”連蔓兒就道。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匆忙地吃過早飯,五郎就帶著韓忠和小喜去了縣裡。晌午五郎就回來了,還帶回來了縣衙的差役,將趙家的鋪子給封了。那些差役還將趙文才父子倆鎖去了縣裡。
五郎回到家,一家人就都到前廳說話。
“哥,吃晌午飯了沒?”連蔓兒見五郎面有倦色,就問道。
“一上午就辦事了,還沒吃。”五郎就道。
連蔓兒忙吩咐小福到廚房去找韓忠媳婦,給五郎準備飯菜。
“晌午家裡吃的啥?”五郎就問。
“吃的麵條。”連蔓兒就道。
“那就給我弄麵條就行了。”五郎就道。
“面碼要多些,再準備兩個小菜。”連蔓兒就吩咐小喜,讓廚房裡給五郎做炸醬麵。
接著連蔓兒就問五郎事情的經過。
五郎就大概說了一遍,事情辦的挺順利,他的帖子一遞進去,縣令就讓人請他去了內堂說話,然後,就派了人查封趙文才的鋪子,將趙家的男丁都抓去縣衙問罪了。
事情辦的順利,五郎臉上卻不見一絲的喜色。
“……知縣跟我說,他已經得了這個消息,就是關係到咱們家,他不知道消息真假,一時沒有行動。”五郎緩緩地道。
“咱們家?”連蔓兒心中一動,“哥,這個咱們家不是指太倉那些人,是指咱們自家嗎?”
“嗯。”五郎點頭。
也就是說,有人在知縣吹風,說趙文才這樣賣麥種,裡面還有她們家的事。
“哥,這可多虧你去了。”連蔓兒就道。
第五百十一六章改換門庭
不管是知縣送空頭人情,還是確有其事,五郎的帖子和人都去的非常及時。上房那些人在太倉做了什麼,她們可以不管,也管不了。但是在青陽鎮,甚至整個錦陽縣,有人打著太倉連家的旗號做事,她們就必須要表明立場。
現在五郎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就更是如此。
五郎心裡對此也是有數的。所以他不僅寫了帖子,還親自往縣衙去了一趟,監督者差人將人抓了,他才回家來。
“哥,知縣那邊還說了啥沒有?”連蔓兒就問五郎。
“我跟知縣大人說,請他一定要好好審問趙文才父子倆。要審清楚,那些話是他們自己個編造的,還是真有其事。要是那些話是他們編造的,就請知縣大人公告全縣。要是真有其事,就請知縣大人向上匯報,請河間府好好調查,該誰的罪責,不可輕饒。”五郎就道。
連蔓兒聽得連連點頭,五郎這麼說太對了。
“哥,那去趙家封鋪子、抓人,老趙家人說啥了沒有?”連蔓兒又問。
“說冤枉唄。”五郎就冷哼了一聲道,“還說我不顧親戚情面那。差役封鋪子、抓人,好多人聽了信去看熱鬧。我乾脆就當著大傢伙的面,把話說清楚了。”
“哥,你咋說的?”連蔓兒趕忙問。
連守信和張氏也都看著五郎。
“我就說,他們做的是欺行霸市,違法的事,親戚不親戚的,我都得管。再有,咱們家,跟太倉那邊是早就分門別戶。不是一家,但是他老趙家打著太倉連家的旗號做事,我就不能不管。這事。就是請縣衙審問明白了。要是不關太倉那邊的事。就單拿老趙家的人問罪,給太倉那邊一個清白。要是關太倉那邊的事,那那邊的人也跑不了,該是啥罪過就是啥罪過。”五郎就道。
“說的好。”連蔓兒讚許地點頭。五郎這樣就算是在公眾和官府面前,旗幟鮮明地和太倉連家劃清了界限,而且為他自己。也為這個家樹立了正面的,論理不論親的形象。
屋裡這正說著話,小喜就急匆匆地跑來。
“……不好了,老趙家婆媳倆到咱門口。說是讓大爺還她們家的男人。要是不還她們家的男人,她們就要吊死在咱們家。”小喜進門就稟報導,“我爹帶著人把她們給攔在門口了。”
連守信和張氏的臉色就都變了。他們可都見識過,趙家婆媳倆撒潑、罵人的本事絕不下於周氏,而且這兩位不僅會文斗,同時還善於武鬥。整個青陽鎮,敢於招惹這婆媳的人。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
做錯了事,不知道悔改,還敢鬧到她們家來。真的當她們是好欺負的嗎?!
連蔓兒不由得看了連守信和張氏一眼。她知道,這兩口子溫和、老實的形象,也就是好欺負的形象,是相當的深入人心的。不過,以後,這個家是要換五郎來支撐門戶了。如果繼續給人這樣的形象,會給五郎做事帶來許多的麻煩。
既然這趙家婆媳自己送上門來。正好利用她們,殺雞儆猴,讓大家重新認識連家。
“哥,你看這事咱咋辦?”連蔓兒就問五郎。
“蔓兒你的意思那?”五郎看了連蔓兒一眼,問道。
兄妹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就都明白了彼此是想到一處去了。
“縣衙只抓了趙文才父子倆,沒抓她們婆媳,還是我念在她們是婦道人家的緣故。現在她們不僅不感念,悔過。還敢跑上門來吵鬧。這是豈有此理。是我不該心軟。”五郎就道。
五郎畢竟年紀輕,心地善良。這若換個心狠手辣的人,就將趙家一鍋端了,眾人只有叫好的。
“哥,這不怪你。是她們不知道好歹。還敢鬧到咱們門上來,當咱們門口的御賜牌樓是擺設嗎?”連蔓兒想了想,就轉頭向張氏道,“娘,你從給咱幫工的媳婦里挑兩個潑辣的出來。”
“蔓兒,你是要幹啥?”張氏就問。
“娘,你沒看人家都欺負上門了嗎。找兩個潑辣的,把人綁了,我哥這再寫一張帖子,將人往縣衙一送,就讓縣衙秉公處理。”連蔓兒就道。
“送衙門啊,”張氏就有些遲疑,“咱就讓人把她們趕走了不就行了,要是送衙門……”
婦道人家被押送到衙門,那是極丟人的一件事。
“娘,你當人都像咱啊。她們要是要臉,她們就在家裡貓著了,還能上咱門上來鬧?”連蔓兒就道,“娘,這事咱一點軟不得。咱要軟和一點,以後遇到啥事,她們都有樣學樣,我哥這個秀才,咋在外面行走啊?”
一說到對五郎不利,張氏就沒話說了,真的去跨院,找了兩個幫工的潑辣媳婦過來。
五郎就讓小喜將韓忠叫了進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然後又去書房寫了一張帖子。
韓忠得了五郎的吩咐,帶著兩個幫工的媳婦並兩個蟾宮,出門去就將趙家的婆媳兩個用繩子給捆上,帶到了官道邊。
村里很多人早就知道了信兒,只因為顧忌那御賜牌樓,不敢上前,只遠遠地看著。
“我們家大爺念在你們是婦道人家,在知縣大人跟前討了情,才能讓你們免提。你們糊塗油蒙了心,不知道好歹,不念我們家大爺的恩情,還上門胡攪蠻纏。你們當秀才老爺是給你們白罵的,在皇上賜下的牌樓底下,你們就敢哭天罵地的,你們知道這是啥罪過不?這還有沒有王法?”韓忠就當著眾人的面,大聲地喝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