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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瞪了連蔓兒一眼。其實之前,張氏早就試探過連枝兒對這件親事的態度。她知道,連枝兒是願意的,現在要定下來了,她也就是再問一問。
“我還說,你和家興年紀都還小,也不忙著成親,咱這事兩家心裡有譜就行,也不著忙就定下。你吳三嬸就說,早早的定下來,她好放心。她說知道我想多留枝兒在家待兩年,她說那沒問題,她也有個閨女,明白我這做娘心裡是咋想的。這麼地,我也就答應了。”張氏將剛才和王氏商談的大體內容說了出來。
“吳三叔和吳三嬸可都是精明人,我姐這年齡,說親的還在後頭那。他們不早點定下來,怕我姐讓別人家搶走那。”連蔓兒就笑著道。
連枝兒剛剛十五歲,樣貌、性情和持家的本事都是一等的。這以後,她們家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連枝兒也會越長越好看,並且更加的能幹。連家有女初長成,趁著現在別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先把婚事定下,免得等以後來連家求親的人多了,連家覺得有更合適連枝兒的人選了,再將連枝兒許給了別人。
吳家這麼急著要將親事定下來,是自家的閨女好,被中意。
張氏心裡是很認同連蔓兒的這句話的。
她相信以後會有很多來給連枝兒說媒的,這麼早定下婚事,就不能在更多的人選中進行挑揀。這似乎是有一點遺憾。但張氏是個踏實的性子,她心裡,也是中意這門婚事的。
“家興也不錯,早點定下就早點定下,咱兩家都放心。”張氏就道,“先不說家興這孩子踏實,我因為啥中意他們家啊?這第一個,吳家就在鎮上,離咱們家近,一出門,不說幾步路就到了,那也差不多。以後有個啥事,這都好照應。咱這莊稼人,一年就沒個啥閒時侯。想想要是枝兒嫁的遠,一年就能回來一趟,我去看她也不方便,我這心裡就舍不下。”
連蔓兒重重地點頭,連枝兒輕輕地點頭。
“第二那,吳家人口簡單。”張氏掰著手指頭,又說道,“等家玉出了門子,就你吳三叔和吳三嬸兩口子,還有你們小夫妻倆。沒有姑嫂妯娌的這些攪拌,也不用伺候幾層公公婆婆。這就是一股心思的日子,過的省心。這比啥穿金戴銀、吃香的喝辣的,那都強百倍。枝兒的性子像我,綿軟,待人實誠,沒啥心眼,嫁到這樣的人家,我才能放心。”
連蔓兒點頭,說起來,像吳家這樣人口簡單的家庭,在這個年代還真是不多。
“娘,那第三第四那?”連蔓兒笑著問。
“也不說啥第三第四的了,人家現在的日子過的比咱娘,以後枝兒嫁過去,受不了罪,連地都不用下了。……你吳三嬸這個人吧,我這些日子好好品了品,是個體面和氣的人,講道理。人精明,以後她們是一股心思的日子,這不是啥壞事。”
張氏又絮絮地說了許多的話,連蔓兒和連枝兒都笑著聽著。
看張氏的態度,還有吳家的心急勁,雙方對這門親事都是十分的滿意的。連蔓兒也覺得,吳家和吳家興,對於連枝兒來說,算得上是極好的歸宿。
說吳家心急,吳家果然心急,轉天,吳家就請了媒人上門了。
來的是鎮上有名的王媒婆,她是來求連枝兒的生辰八字的。
這是雙方私底下已經商量好的親事,媒婆不過是跑個腿,就拿現成的謝媒銀子,王媒婆自然是樂意的。
五郎和小七都去上學了,張氏就找了一張紅紙,讓連蔓兒來寫。
“我這大閨女也會寫,算盤記帳啥的都會。”張氏告訴王媒婆,“不過這帖子,不好讓她自己個寫。”
連蔓兒坐在桌子旁,聽張氏念連枝兒的生辰八字,就工工整整地寫了下來,一邊心中暗笑,張氏也會在外人面前抬舉自家的閨女了。
莊戶人家的女孩子,能認識一兩個字,都是極難得的。連枝兒能寫會算,王媒婆自是口燦蓮花地誇讚了一番。
王媒婆喝了茶,拿了張氏封的一個紅包,就拿著連枝兒的生辰八字走了。
如同張氏早就知道了吳家興的生辰,私下裡合過命,吳家也早將連枝兒的生辰打聽好了,這問八字合婚,也就是走一個過場。之後,就是選個好日子,給連枝兒和吳家興定親。就是他們這邊俗語說的下小定,書上所說的文定,又稱送定、納吉。
經過了文定,雙方的婚事就是板上釘釘,不可更改了。
人逢喜事,這些天,張氏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走路的步子都邁得格外輕快。前個集上,她帶著連枝兒和連蔓兒趕集,買了幾個尺頭回來,這天吃過晌午飯,張氏就將尺頭在炕上鋪開,裁剪起來。
天漸漸熱了,本來就打算給一家人添置新衣裳的。連枝兒要定親,定親當天,得穿的漂漂亮亮的。張氏特意買了兩個鮮亮的尺頭,打算給連枝兒做兩件褙子。
“……蔓兒,先給你姐做兩件褙子、兩條裙子,給你就先做一套。等忙完了這陣,娘再給你添一套。”張氏一邊忙,一邊跟連蔓兒商量道。
“娘,先緊著我姐的做吧。我的不著急。”連蔓兒就道。
趙氏和連葉兒在鋪子裡吃的晌午飯,這個時候也沒回去,而是幫著張氏給連枝兒做衣裳。
“她四嬸,你這算是熬出來了。”趙氏有些羨慕地道。
“別急,葉兒也有這一天。”張氏就笑道。
趙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連葉兒是會有出嫁的那一天,只是到時候,她能做主給連葉兒添置新衣裙嗎?能為連葉兒找到好婆家嗎?連家這些事都是周氏當家,她根本就說不上話。
“到葉兒那時候,還得又三四年。那時候是啥情形,現在也不好說。你和他三伯都正當年,他三伯的手藝再學成了,到時候只有更好的。”張氏看出了趙氏的惆悵,安慰道。
“我們家要能早點分出來過,就好了。”連葉兒道。
沒人接連葉兒的話茬,分家這個話題在連家是個敏感的話題。三房要分家,只有連守義自己去提。不過,自那次提過一回之後,連守義就再也沒敢提了。
“……下定那天,得留吳家的人和媒人吃頓飯,這少說也得辦一兩桌的席……”張氏又道。
“這錢我都留出來了,娘,咱商量商量,把做啥菜給定下來吧。”連蔓兒說著,又問,“娘,咱是請廚子,還是自己做?”
“自己做。”張氏想了想,就道,“最多就兩桌,咱自己做的過來。”而且,到時候還可以讓連枝兒顯顯身手,於連家和吳家,都是很長面子的事。
連葉兒從屋裡出去,一會工夫,就又急匆匆的進來。
“我看見四叔在園子那邊,讓四郎給叫走了。”連葉兒道。
“啊,四郎找我爹?他們上哪去了?”連蔓兒忙問。
“進村了,我看是回家了。”連葉兒就道。
“這時候,不早不晚的,肯定是你爺要不就是你奶叫你爹,是你奶的面兒大。”張氏道。連家,周氏輕易不出門,最喜歡指使孫兒孫女們給跑腿、傳話。
“我回去看看去。”連蔓兒就道。不管是連老爺子還是周氏,叫連守信回去,肯定是有事。而且肯定不是有東西要給連守信。她們現在每天晚飯都回老宅吃,等不到那個時候,非要讓人來叫,顯然還是急事、大事。
連蔓兒匆匆忙忙地從炕上下來,穿上鞋子,就往老宅跑。
“蔓兒姐,我也跟你去。”連葉兒也追了出來。
進了老宅的大門,連蔓兒就看見趙秀娥側著耳朵站在上房的窗根底下。
趙秀娥看見了連蔓兒,頓時擺出一臉的笑,沖連蔓兒噓了一聲,又用手指往上房屋裡指了指。
連蔓兒也沒理她,徑直走進了上房。
第三百零二章一反常態
連蔓兒走到東屋門口,就聽見了屋裡傳出來周氏的說話聲。與一貫的疾聲厲色不同,今天,周氏的語氣竟然是格外的溫和、柔緩。
這可把連蔓兒嚇了一跳,就在門口停住了腳步。
“老四啊,聽說……枝兒要定親了?”屋裡面,周氏坐在炕上,慢慢地向連守信問道。
連枝兒和吳家興在議親這件事,知道的人多,不知道的人少。連守信也曾在連老爺子跟前說過,只是還沒正式定下來,所以暫時沒有和周氏說。現在周氏這樣問起來,連守信也不好隱瞞。
“……是有這個打算,吳家打發媒人來過,先看看兩個孩子的生辰八字啥的合不合,要是合的話,就把親事定下來。”連守信就道,“那天種地,我跟爹說過一回。我想等定下來,再跟你老說。”
連枝兒的親事,自然是親爹娘做主。何況現在他們分家出去過,連枝兒定親的事,真的是只需要和連老爺子、周氏知會一聲就可以了。
連守信提前曾和連老爺子說過,這是他敬重連老爺子,也相信連老爺子的眼光和經驗,因此向連老爺子徵詢意見,看吳家是不是能聯姻的人家。
連老爺子對吳家吳玉貴和吳家興的印象都很好,當時很贊成這門婚事。
徵詢了連老爺子的意見,就等於徵詢了周氏的意見。而且周氏雖然在家裡當家,卻對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很少。
這些就是為什麼在連枝兒的婚事上,連守信沒有提前問過周氏的原因。
“老四啊,你現在眼睛裡也沒有我。”周氏冷笑了兩聲,“啥事也不跟我說,你這是防著我那。我都知道,你就是把我當仇人了。”
周氏說著話,抬手撫過自己花白的鬢角,眼圈也紅了起來。
“娘,我沒有。”連守信忙道。周氏這樣,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這一大家子,就夠你操心的了。我們分了家,枝兒的事,就我和她娘,也忙活的開。”
周氏低下頭,又冷笑了兩聲。連守信的話,聽在她耳朵里,分明是說分家了,她就沒權力管連守信家裡的事了。周氏心裡很不痛快,依著她的性子,立刻就要破口大罵的。但是她忍住了。今天她是有很重要的正事要連守信答應。連老爺子勸她的話,她還記得。連守信現在是自己當家的男人了,她再張口就罵的那一套,對連守信漸漸地失效了。
當然,這不是連老爺子的原話。連老爺子的原話是“讓兒子跟你越來越離心。”
“這天底下,只有恨爹娘的兒子,沒有恨兒子的爹娘。”周氏又慢慢地道,“你再咋地,為了你好,我這做娘的當說還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