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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老鄭家手指頭fèng兒里漏出點兒來,也能把我們這流刑給免了。”
“他鄭明生多大年紀了。娶了咱秀兒,他這便宜占大了。這個時候,他還不應該出出血?”
“咱秀兒年齡還,她女婿這年紀,怕是陪不了咱秀兒一輩子。那鄭家前一窩、後一塊的,以後她女婿沒了,秀兒要想挺直腰杆子過日子,還得靠娘家兄弟、侄子。”
“患難才見真情那,鄭明生他心裡有沒有秀兒,就看他這次舍不捨得拿錢出來了!”
“娘啊,真要流放,這一去,我們就沒命回來見你老了。娘啊,以後誰給你和我爹養老啊,等你老百年之後,誰發送你老,誰給你老打靈幡、摔盆啊?”
“娘,讓鄭家出這一筆錢,礙不著秀兒的事。還能讓秀兒趁這個時機,把家裡那些個吃閒飯的該打發都給打發了。”
周氏就被動了心,送出信兒去要見連秀兒。
連秀兒來了,周氏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她讓鄭三老爺出錢,給連守仁、連守義幾個贖罪。
連秀兒也並沒什麼見識,只一條心地聽周氏的,從牢里回到家之後,就逼著鄭三老爺拿錢、打點要贖連守仁、連守義幾個的流刑。
鄭三老爺為了讓官府從輕發落連守仁、連守義這一干人,出錢、出力、上下打點,可謂不遺餘力。他上了年紀,身體就已經有些吃不消了。可連秀兒對此都無動於衷,只一門心思,要鄭三老爺繼續去打點,否則就哭鬧個不停。
嬌妻大過天。
這鄭三老爺竟真的又打起精神,各處打點起來。要給連守仁等人贖罪,不僅要過硬的關係,還要大量的錢。鄭三老爺四處找人托關係,又四處籌措錢款,自然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和反對。但是鄭三老爺是鐵了心,只要連秀兒滿意。
或許他想著看到他如此辛苦的模樣,連秀兒會主動放棄要求?
總之,欠款湊齊了,關係也打通了,將錢送進衙門,鄭三老爺並沒能親自迎接自己的老丈人一家出獄,他病倒了。
連秀兒並沒有在他身邊,連秀兒帶著人和車到大牢,接了連老爺子、周氏、連守仁、連守義等人要去鄭家暫住,結果,馬車還沒走到鄭家的門口,就傳來了噩耗。
鄭三老爺死了。
連日的積勞成疾,在加上眾叛親離,鄭三老爺油盡燈枯。可憐他,為了嬌妻陪上了身家和性命,臨死的時候,嬌妻卻不在他的身邊,只有鬧翻了臉的幾個老妾。
連秀兒傻了眼。
鄭家為鄭三老爺辦喪事,連秀兒哭的天昏地暗。鄭家人深恨連秀兒,只是鄭三老爺在世的時候,大家都礙著鄭三老爺的面子。現在鄭三老爺死了,還是因為連秀兒死的。鄭家的兒孫就有的想要將連秀兒釘進鄭三老爺的棺材裡。
沒進鄭三老爺的棺材,連秀兒已經嚇的丟了半條命。
這個時候,連老爺子、周氏、連守仁、連守義等人都在鄭家的大門外,唯有惶惶然手足無措。
還是鄭家一位年高的長者在最後關頭阻止了這件事,理由是不能損了陰鷙,……壞了鄭家的風水。
最後,連秀兒逃得一條性命,從此以後,將會在鄭家後院一個的庵堂內為鄭三老爺守寡,度過她的餘生。自做自吃,終生不得踏出庵堂半步。
連秀兒自己也答應了,雖然到了這個地步,也不容她不答應。
連守仁、連守義等人怕鄭家報復,再將他們送回大牢,趁鄭家辦喪事忙碌,瞅了一個空子就逃了。
這個過程中,丟了兩個人,即趙秀娥和英子。
至於這兩個人是怎麼丟的,沒人知道。
就這樣,這一家人將身上剩下來的東西都湊在一起,才勉強雇了車,狼狽不堪地逃回了三十里營子。
原來如此,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連蔓兒就更明白了,為什麼連老爺子一到三十里營子,就想先在她家落腳,還死乞白賴非要帶著連守仁、連守義等人跪拜御賜牌樓。
“老鄭家的人心毒啊,”周氏哭嚎了這么半天,嗓子一點都沒倒,“他們那是嫌一下子弄死了秀兒不解恨,要讓秀兒零碎的受罪啊。我可憐的秀兒啊。老四,老大、老二那倆王八犢子我是指望不上他們了。我可憐的秀兒啊,就是吃了實心眼兒的虧。老四,你不能看著你親妹子受罪。你想想法,你救救秀兒吧。”
“老四,你有牌樓,你有金子,五郎不是還考上了秀才嗎,咱們家,就你們能救秀兒了。”周氏抬起頭,一雙眼睛冒著滲人的光,盯著連守信和五郎。
“只要能救了秀兒,我下輩子給你們做牛做馬,我也樂意。我的秀兒啊,你疼死娘了。”
“我給你磕頭,老四,五郎,我給你們磕頭,求你們救救秀兒。”周氏著,就瘋了似的跪下來,朝著連守信和五郎崩崩地磕起頭來。
第五百二十三章認清現實
連守信和五郎就都站起來了,父子兩個的臉色都很難看。
連蔓兒撫額,周氏又用磕頭這一招來逼迫她們,這叫什麼事!
“爺,我奶這是又犯病了吧。”連蔓兒冷靜地開口。當前的情形,她們一步都不能退。因為只要她們退了第一步,那麼接下來,對方就會變本加厲,她們將會永無寧日。
這絕不是連蔓兒將事情想的太嚴重,看看連秀兒的下場吧。剛才在外面,連蔓兒也看見了連守仁和連守禮。這兄弟兩個穿的都很狼狽,人也瘦了,連守仁的頭上也有了白頭髮。但是他們都還活蹦亂跳的。
關鍵是,在太倉闖下了那麼大的禍,他們依舊能全須全尾、活蹦亂跳地回來,只是將連秀兒給葬送了,把老鄭家給坑了,把鄭三老爺給坑死了。這群人,簡直就是無敵的小強啊,她們這隻要稍微軟弱一點,那就擎等著被坑吧。
而連守仁和連守義是怎麼坑了連秀兒和鄭家那,自然是通過周氏對連秀兒的強大影響力。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她們堅決不能向周氏妥協。
而且世界上也沒有這樣的道理。繼續縱容周氏無理取鬧,對不起她們自己,對不起這頭上的一片朗朗晴天。她們不想用同樣的無賴和無理取鬧對對付周氏,因為她們還要臉。
周氏是這樣了,那麼就不用搭理她,只當她是瘋子好了。這樣的老人,實在是讓人想尊重都尊重不來。
這裡還有一個連老爺子,周氏撒潑、無理取鬧,連老爺子就該管周氏。那就問問連老爺子,看看他是什麼態度。
“爺,你看我奶說的這話。你老咋看?”連蔓兒就問連老爺子。
“你奶這就是心裡憋屈、心疼的,一天總得鬧上兩三回。……別搭理她。”連老爺子無奈地嘆道。
怎麼去救連秀兒?人家鄭家為了將他們這一大家子救出來,出人、出力、出錢,幾乎傾家蕩產,鄭三老爺還把命都給搭進去了。就算沒有這些,鄭三老爺死了,連秀兒也要守寡。
讓連守信拿金子去將鄭家花的錢給賠補上,那人家那條人命那。拿什麼賠?拿御賜的牌樓和五郎的秀才功名去壓鄭家?別說道理上說不過去,就是實際操作上,那有什麼可行性嗎?也就是周氏這裡失心瘋了,才會提出來這樣的要求。
而且。這件事不管周氏怎麼吵嚷,連老爺子那一關就過不去,因為連老爺子可是很注重“家無再嫁之女”這項榮譽的。
周氏哭嚎了半天,又磕頭又許願的,卻遭到這樣的冷處理,眼見著在陌生的地方,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是站在她那一邊的,周氏趴伏在炕上,從哭嚎變成了抽泣。
連守信和五郎這才又重新歸坐。
將太倉那邊的事情大概的問清楚了。那接下來就是現在和將來的問題了。
“爺,我爹、我娘,我哥,我們一家子都商量過了。你和我奶在太倉遭了罪,這一回來了,我們這也起了新房,乾脆。爺,你和我奶以後就在我們家住下吧。我們養活你們二老。”連蔓兒就道。
連老爺子沒說話,周氏也停止了哭泣,沒人哄她,她慢慢地自己抬起了頭。
“爺,奶,你們以後就住這,不用回老宅了。也省得以後還得再為那一大家子不省心的操心。”五郎就道。
“對。這話雖不該是我說,可是事情在這明擺著。大傢伙都看得見,他們貪贓枉法,對你們二老忤逆不孝,你們二老一句話,咱們找里正、找村老。立刻就把他們逐出連家。以後啊,你們二老就住這,再也不用看著他們生氣。”連蔓兒就道。
“別看太倉離咱們這幾百里地,那邊出了啥事,這邊都傳的知道了。我大伯、二伯他們做的那好些事,都立不住腳,不經講究。連家的好名聲,算是讓他們給敗壞完了。”五郎就接著道,“我們好不容易立起了門戶,清清白白的,不能再因為他們給抹黑了。爺,你是最看重咱連家這名聲。現在,是該做決斷的時候了。”
五郎和連蔓兒倆你一言我一語,都說的是要連老爺子和周氏留在這裡養老,不過卻要和連守仁、連守義那兩股人徹底地斷開,要將連守仁、連守義這兩股人逐出連家。
連老爺子聽的心裡暗暗叫苦,偏偏五郎和連蔓兒占住了孝道和大義,還用了他最常用來教導人的那一套說法,將話說的滴水不漏,讓他挑不出一絲一毫的錯來。
留在這裡養老嗎?
連老爺子下意識地抬眼四下看了看。他知道連守信一家將日子過起來了,但沒有親眼所見,他想像不到,連守信一家已經將日子過到了這種程度。連守仁那個縣丞的宅院,那些個擺設,比起連守信家這些來,是遠遠的不如。
在這裡養老,吃穿不愁,應該也沒有什麼煩心的事。他看得出,連守信、張氏,還有五郎、連蔓兒這幾個孩子對他並不親近,很似是疏離。捫心自問,這個怪不了人。連守信剛看到他的時候,那感情是發自內心的,他能體會到。只是,之後,因為他堅持要帶著連守仁、連守義拜牌樓,連守信大哭。那之後,連守信看他的目光就不一樣了。
他知道,他傷了連守信的心。他也知道,這些年,他忽略了四房的幾個孩子。但是他也相信,如果他真的要留下,該給他的奉養孩子們都不會少給他。
孩子們的品質都很好。
連老爺子輕輕嘆了口氣,抹了抹眼睛。
但是他能留下嗎?
不能。
當初連守信這一家是怎樣分出來的,那一樁樁一件件,還有臨去太倉之前發生的事情,他都沒有忘。別人也不會忘。他在這裡住下來,人家只會對連守信、張氏、五郎挑大拇指,當面誇他有福氣,那背後卻是要戳他的脊梁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