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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還是那個何氏,可是古氏……
最近,即便是在連老爺子沒有中風之前,周氏大部分的斥罵已經從古氏身上,轉到了何氏的身上,即便後來趙秀娥爆出真相,將周氏的一些猜疑變成了現實,周氏似乎也沒再對古氏增加懲罰。
這並不是說周氏不恨古氏,或者原諒古氏了,也不是說因為古氏的模樣悽慘,周氏可憐她而心軟了。
古氏那瘦骨伶仃的身板,還有焦黃的兩腮突出的臉,無一不在昭示著一件事。
也正是因為,連蔓兒一家對古氏都採取了漠視的態度。
“蔓兒……”連蔓兒邁步要進屋,卻聽見古氏的聲音帶著怯意在叫她。
連蔓兒皺了皺眉,眼角的餘光瞟見古氏放下了手裡的推磨杆子,朝她走了過來。
“大當家太太,”韓忠媳婦跟在連蔓兒身後,一步上前攔在了古氏和連蔓兒之間,“老太太在屋裡看著那。你這,可不是招老太太罵你。”
連蔓兒沒有聽古氏說什麼,邁步就進了屋。
上房東屋,連老爺子靠著行李卷,在炕頭上坐著。雖然吃了不少的藥,他現在能和正常人一樣走動了,但是嘴巴卻還是微微的歪向左側。李郎中曾來看過,說是即便連老爺子全好了,只怕這嘴也難以恢復原樣。
當然,如果只留下這一樣中風後遺症,還真不算事。
連守信和張氏已經向連老爺子問了好,連老爺子啊啊的應著,並手指著炕,示意他們坐。五郎、連蔓兒和小七跟著向連老爺子問好,連老爺子還是那樣。
連蔓兒就將帶的食盒打開,讓連老爺子看。
“爺,這是我娘現做的點心,可軟和了,正好你老吃。”
連老爺子臉上帶笑,又啊啊了兩聲。
周氏就招呼蔣氏,拿了空碟子來,將點心裝了,放在連老爺子跟前。
“爺,我餵你吃。”小七爬到炕上,挑了一塊點心,餵進連老爺子的嘴裡。
大家都含笑看著,連老爺子吃了一塊點心,就搖頭不吃了。
連守信和張氏這才詢問連老爺子的飲食起居,今天是否好一點等等。連老爺子不能說話,都是周氏代答。
一家人坐在炕沿上,都忽略了戳在地當間的連守仁和連守義。
連守信他們沒進屋之前,這兩個人都是坐著的。等連守信進了屋,他們就都站了起來,之後,沒人讓他們坐,這兩個人就一直沒敢坐。
連蔓兒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想,看來這兩人這次學乖了許多。
“看來我爺現在別的都沒啥事了,就是還不能說話。”五郎這時就發話道,“一會還是把李郎中再請來給我爺把把脈,看是咋回事,這藥該換就換。”
“要是光吃藥不行,就換換別的法。鎮上濟生堂聽說有會針灸的郎中。”連蔓兒就道。
連老爺子搖頭、擺手,嘴裡又啊啊了兩聲。
“別費那個事了。現在的藥吃完了,也不用再買。這都好這樣了,就沒事了。慢慢養養,到時候也就好了。別費那個錢。也別請人家李郎中了。”周氏就替連老爺子說道,“這幾天,人家一趟一趟的來,你爹挺過意不去的。他也就看到這個樣了。這個樣,也就行了。”
“那哪能行,咋地也得把我爹完全治好了。”連守信就道。
他的這句話,完全是出自一片拳拳的孝心。
李郎中來了幾次,憑著他的醫術,將連老爺子治療到這樣,也算是極限了。
“那咱不請李郎中,一會我上鎮上請濟生堂的郎中來。要是濟生堂的郎中還不行,那就再去縣城請人。……實在不行,就得去麻煩王太醫。不管咋樣,得把我爺給治好。”五郎就道。
不管怎樣,都要想法子把老人的病給治好。這是連蔓兒一家的真心打算。
連老爺子急的直擺手,又拉住五郎的手,拍了拍,嘴裡啊了一聲,眼圈就紅了。
一家人做了一會,將話都說了,連老爺子始終都是啊啊以對。
連守信的心就先軟了下來,他認為,連老爺子是真的還不能說話,是六郎看差了。
那既然這樣,連守信和五郎就都打算,一會要去請濟生堂的郎中來給連老爺子看病。
一家人正要起身,就聽見院子裡何氏吵吵了起來。
“哎媽呀,哪來的要飯花子。你咋一聲不吭就進人家院子啊,這嚇人唬道的。”
緊接著,就聽見古氏和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一齊驚叫起來,然後就是噼里啪啦東西落地的一陣亂想。
“哎媽呀,這是幹啥,咋打起來了……”
第六百章妻妾斗
聽著外面何氏大呼小叫,還有不停的廝打咒罵聲,連蔓兒等眾人一時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都從上房走出來查看。
院子裡的石磨旁邊已經是一片狼藉,笸籮和盆子都被掀翻在地上,還沒磨的高粱和已經磨好的面撒了一地。何氏像只老母雞一樣,張著兩隻手團團的亂轉,而古氏正和另一個女人滾倒在地上,廝打做一團。
那個女人似乎對古氏恨極,一邊下狠手,一邊嘴裡用最惡毒的字眼在咒罵著古氏。古氏竟然一點也不示弱,將往日即便是落到最糟糕的境地依舊保持著的一點矜持和體面都丟了,也像個普通做粗活的莊戶婦人一樣,一邊咒罵一邊還擊。
兩個女人的身形相若,一時間打的難分難捨、不分上下。何氏在旁邊咋呼的厲害,但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伸出手去將兩人拉開,或者幫助古氏。
因為那個女人披頭散髮,又和古氏滾在一起,讓人看不清臉面。連蔓兒的心裡不覺有些奇怪,這個女人穿的破破爛爛的,那模樣真的像是個要飯的。可看她身上,又沒有帶著一般要飯的人必備的褡褳之類的物件,這樣又不像一個要飯的。
而且,平常要飯的見到人都要伏低做小,誰會一進門就和主人家廝打起來那。而這個女人,分明是認識古氏,而且還和古氏有著某種深仇大恨的。
這個時候,連守仁和連守義扶著連老爺子。和周氏也都從上房屋裡走了出來。同時蔣氏和連朵兒兩個都趕上了前去,要將古氏和那個女人拉開。她們兩個,自然是向著古氏的,另一個女人就落了下風。
連蔓兒她們都沒認出那個女人是誰。可連守仁從上房出來,看到廝打中的兩人,臉上立刻就變了顏色。
“英子!”連守仁脫口而出道。
畢竟是做過夫妻的?連守仁第一個認出了眼前的女人。
廝打中的兩個人終於被拉開。那個女人站起身,抬手撥開遮住臉面的頭髮,露出一張髒兮兮的臉來。
連蔓兒仔細辨認,終於也認出了,眼前這個女人,正是失蹤多日的英子。
“哎媽呀,真是英子!”何氏嘴快。在認出英子之後,就忍不住道,“這是從哪來啊,咋弄成這樣?哎媽呀,還當你給賣哪疙瘩去了。要不就是讓人給弄死了那。”
何氏這句話無異於是火上澆油,英子嗷地一嗓子,就往古氏身上撲去,一雙手張著,就往古氏的臉上撓,而且目標明確,是奔著古氏的眼睛去的。
女人打架,多用撓。怨氣重的,才會奔臉去。就是希望對方破相。而衝著眼睛過去的,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怨。
這麼多人都在場了,而且已經知道對方是英子,當然不能讓她和古氏再打在一起。
英子撲不到古氏,就調轉了方向一下子撲到了連守仁的身上。她一邊用手捶打著連守仁,一邊哭訴。
“……你是個死人啊。我花一樣的歲數跟了你,沒享過一天的福。天天被你這毒蠍子老婆算計。……她恨不得整死我啊……把我賣給過路的拐子了……差點死了……”
連家老宅院裡這麼大的動靜,那大門外就有半大孩子開始探頭探腦的。
連老爺子啊啊了兩聲,給周氏使了個眼色。
“都別在這丟人現眼了,有話都屋裡來說。”周氏沉著臉發了話道。
“我不怕啥丟人現眼。”英子發狠道,“這毒蠍子老婆差點害死我,我讓她給我償命。”
“站在這的是鬼?”周氏就白了英子一眼,在兒媳婦們面前,周氏永遠都是信心滿滿,威風八面,“讓你進屋說話,你不聽,就滾回你們家去。你老爹正天天找你。”
“娘,你老人家給我做主啊。”英子抽搭了一聲,就抹著眼淚對周氏道。她這個時候當然是記起了,周氏是不待見古氏的,而且她能跟了連守仁做二房,還多虧周氏做主。以後要在這個家生活,就不能得罪了周氏。這個時候違逆周氏,更是愚蠢的。
周氏聽見英子這一聲娘叫的親切,臉皮子頓時抽了抽,扭身就和連老爺子往屋裡走。
莊戶人家,歷來沒有老婆還在,就納妾的。原本在太倉,離鄉離土,連守仁那時還是個官,收了英子這麼個人還沒什麼。可現在回到三十里營子,一家人又成了這樣,英子的存在,就有些彆扭了。
周氏沉著臉,心情是頗為複雜的。當時讓連守仁收了英子,就是出於一股氣,想要報復古氏,不讓古氏痛快。周氏本來就是任性的人,上來了那性子,完全不顧忌後果。當然,周氏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過,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的。
連蔓兒這一家人本來要走,可是對英子這事又實在好奇。剛才英子一番哭訴,又說的不清不楚。古氏是怎樣賣了英子,將英子賣給了誰,賣去了哪裡?英子又是怎麼回來的?一連串的疑問,想一想,連蔓兒就和張氏一起跟了回來。
連守信、五郎和小七爺三個對視了片刻,也跟在後面又進了屋。
上房屋裡,連老爺子和周氏都坐到了炕上,張氏和連蔓兒在炕沿坐了,連守信、五郎和小七坐在地上的椅子上,其他的人則都是站著。
周氏盤著腿,四平八穩地坐在炕上,開始詢問英子。
“那天大傢伙往家裡來,一轉磨磨的工夫,你就沒了。還都以為你是看我們家不好了,跟著趙秀娥那賤人跑了。”周氏對英子道。
“不是,不是。”英子連忙搖頭,又指著古氏,“是她,這個毒蠍子老婆……”
毒蠍子老婆,英子給古氏起的這個“花名”,還真是蠻恰當的,連蔓兒心裡暗想。
“那你說說是咋回事?”周氏就道。
英子就將剛才哭訴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不過這次說的更詳細了一些。原來那天老宅眾人打算回三十里營子,不過沒有立刻成行。先是連守義、何氏偷摸去了老王家大車店,又被趕了出來。而在這一片混亂中,趙秀娥走了,英子則被古氏哄騙著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