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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相比較,周氏也好,還有連守仁、連守義,他這老宅的這些人,根本就不是連守信那一股人的對手。連守信那一股人做的越漂亮,就越發顯得老宅這邊越醜陋,不講理、沒人情味。
“老四和老四媳婦沒這個本事,”連老爺子閉上了眼睛,自言自語,“那幾個孩子都長大了,不一般啊……”
老宅這邊,不僅家裡的條件不如連守信那一股人,就是人本身的智慧和手段,也和人家有天地的差別。有他在的一天還好,有一天他不在了,老宅的人可怎麼辦!
連老爺子陷入了深深的恐懼和煩惱之中。
炕上坐著的這幾個人,模模糊糊地聽見了連老爺子的喃喃自語,但是誰也不知道連老爺子現在正在想什麼。大傢伙都認為,連老爺子還是在因為沒能去坐席而羞惱。
連老爺子雖然羞惱,卻似乎並沒有打算對四房連守信那一股人採取什麼行動,因此,炕上坐著的這些人,對連老爺子的羞惱也就不感興趣了。
“老吳家這席面,真是……”連守義還在嘖嘖地讚嘆吳家送來的席面的豐盛,“老吳家有錢啊,人家家底子就厚實。這些年,吳玉貴那爺倆也沒少撈錢。人家人口也輕,是好日子啊……”
人口輕,是三十里營子的鄉村土語,意思相當於人口少,負擔小。
“他也該辦這樣的席。老吳家這回算是發了財了。”四郎就道,“我四叔給的那些陪嫁,好幾輛大車都裝不下。還有啥地啊、磨坊、作坊啥的,咱家全部家當加一起,都不夠人家一個小手指頭的。就我爺當年最有錢的時候,估計也沒枝兒姐的嫁妝多吧。”
說到這,四郎還特意看了連老爺子一眼。
連老爺子沉浸在自己的苦惱中,並沒有注意到四郎投過來的眼神,他也錯過了四郎說的話。
“沒有。”連守義回憶了一下,就肯定地道,“老四家這財發的,邪性啊。他發這麼大的財,當初釀葡萄酒那會,他還那麼獨。現在也這樣,老四太獨了。咱也不指望跟他一樣,他手指fèng里漏一點,都夠咱吃用的了。他寧肯便宜老吳家啊!還有啥兄弟的感情!”
“嫁妝不算,還有那老些給添妝的。”四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就沒再往下說。
“說到添妝了,三郎那邊也讓人給捎東西過來了。”何氏突然就道,“聽說,是給送了倆尺頭,還有一對鐲子。值好幾兩銀子那。”
“俺這是個啥命。兒子生了不老少,算上羅小燕,娶了仨媳婦了,俺就一點福都沒享著。哪個媳婦都不拿俺當回事。那個王七,也是傻的還是咋地,胳膊肘淨往外頭拐。離這麼老遠,有那幾兩銀子,咋就不能孝敬俺們點啥。”
第七百六十九章喜悅
聽著何氏抱怨,連守義哼了一聲,至於炕上的其他人,則沒有人吭聲。
“她往這捎東西,那也應該捎給俺,俺給老四媳婦送過去。她都不經過俺,讓人二上就給送過去了。她那眼睛裡,是根本就沒有俺這個婆婆啊。”雖然沒有人搭茬,何氏自己一個人仍舊絮絮叨叨地說著。
“捎給你,讓你給送過去,你好也能去坐席是不?人家不捎給你,人家是怕你二上把東西給剋扣了。人家那是信不過你。”周氏冷哼了一聲,打擊何氏道。
何氏愛和人嘮嗑,但是在這個炕頭上,周氏是不允許哪個兒媳婦越過她,成為主角的。她這邊不說話,何氏卻嘮嘮叨叨地,這在周氏看來,是對她一家的女主人地位的挑釁。
“俺是那樣人嗎?”何氏立刻就道,“俺咋沒見過東西,也不能幹那樣的事啊。……三郎啊,也是當不起家來。二郎也是。”
對於周氏打擊她的話,何氏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她更高興的是周氏接了她的話茬,她有人一起嘮嗑了。
“娘,你還不知道吧,二郎和羅小燕給枝兒添妝,那可真豁得出去啊。”何氏就往周氏身邊湊了湊,神叨叨地道。
“哼,你的好兒子、好媳婦。”周氏不屑地道。
“……泡了一口豬啊。這個時候泡啥豬,要等到過年再泡,咋地也能多掙幾個錢。泡一口豬還不夠,還賣了好幾隻雞。……俺這當婆婆的,一個糙刺兒都沒見著她的,她給枝兒添妝,就是兩隻鐲子,銀鐲子啊。俺這胳膊上。還是光溜溜的。”
“給我四叔家打溜須唄。”四郎插話道,“給你東西,你能給人家啥。我二哥現在那個工,就是我四叔給找的。這時候,人家送這一份禮,擎等著好處吧。”
“俺是他娘、她婆婆,俺還用給他們啥好處,他們孝敬俺是應該的。”何氏就道。她這話大傢伙聽著都非常耳熟,因為周氏經常這樣說。
周氏也聽見了。又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周氏知道,何氏因為兒子生的多,處處想和她學,也想享受當婆婆的威風。不過,何氏的這個想法在周氏看來根本就是做夢。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算何氏生再多的兒子,這輩子,下輩子,甚至下下輩子,都比不上她的一個小腳趾頭。
“給他四叔送禮就豁得出去,說好該給俺們地,每回都哭窮。另外朝他們要點東西。跟抽他們的筋似的。俺這兒子養活的,都是給別人養活的了。俺這個命啊……”
何氏一邊哀嘆,一邊就瞧見了四郎。
“四郎,你娶媳婦可得看好了。俺可就指著你了。”何氏就對四郎說道。
“我媳婦在哪那,想看好了,那也得有的看啊?”四郎有些陰陽怪氣地道,一邊就偷偷地打量連老爺子和周氏。
連老爺子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像根本就沒聽到四郎和何氏說的話,更沒注意到四郎的眼神。周氏則是打了個哈欠。略微偏頭,根本就不去看四郎,也不答話。
四郎在連老爺子和周氏那得不到回應,就給連守義和何氏使眼色。
“爹、娘,四郎趕年也不小了,不說了要給他張羅媳婦嗎,那就趕緊的吧,家裡也能多個人幹活。”連守義就道。
要給四郎娶媳婦,何氏也很積極。她想著有兒媳婦進門,以後做飯、燒火、fèng連補綴這些火機就都可以推給媳婦坐了,她也坐炕頭像周氏一樣支嘴,她說啥兒媳婦聽啥。
“是該給四郎說媳婦了。娘,要不,你給俺倆錢,俺買兩包槽子糕,上孫媒婆家去一趟?”何氏就忙向周氏道。
“一張嘴就都跟我要錢,我是能造錢還是咋地?你買槽子糕,是你自己個想吃吧?”周氏沒好氣地瞪了何氏一眼,“要錢別找我,找你爹去。”
周氏將問題推給了連老爺子。
連老爺子板著一張臉,似乎是苦惱到了極點,根本就在炕上坐不下去。沒等著連守義或者何氏再跟他說話,他就下了地就出門去了。
連守義和何氏都張著嘴,反應不及,四郎的臉色越發陰沉了起來。
……
青陽鎮上,吳家內宅後院,連蔓兒她們已經吃完了飯,席面撤掉之後,就有吳家這邊親朋的大閨女、小媳婦絡繹不絕的來新房看新娘連枝兒。連枝兒娘家這邊陪著的人也多,其中張王氏又極潑辣善言談,因此連枝兒雖然靦腆,屋內的氣氛依舊十分熱鬧。很快,吳家玉、吳玉昌媳婦和二丫也都過來陪著連枝兒。
大家說說笑笑的,轉眼就到了下晌。
吳家晚上還會開席,招待知客、撈忙的以及近親。而新親們,雖然住的近,卻不能參加晚上的宴席。等著客人漸漸地散了,連蔓兒等人也只得告辭離開。
這兩天裡,按照規矩,她們都不能跟連枝兒見面,要等到三日回門的時候。而那之後,兩家則是該怎樣來往就怎樣來往。
“……把閨女留人家裡了……”回到家裡,在炕上坐下,張氏就先來了一句。
眾人就都大笑。別的親朋都走了,張家因為離的較遠,又和連家親近,因此並沒有回家,而是打算在連家住一宿,明天再回去。趙氏和連葉兒坐席回來也沒回家,跟過來大家嘮嗑。
“不養兒不知父母恩,都有這一天。”李氏輕聲道。
張氏就叫了一聲娘,靠近李氏坐了。送連枝兒出嫁,此刻,她想起了當初她出嫁的時候,李氏也應該和她一樣的不舍吧。而且,她當時嫁來三十里營子,算得上是遠嫁,連枝兒卻跟嫁在家門口一樣的。
李氏當初的不舍、擔心,應該更甚於她。還真是不養兒、不知父母的不易。
“可不是閨女再好,那也不能總留家裡,還能留姑娘在家當老姑娘?”張王氏就笑道,“大姐,枝兒這親事多可心啊,你還有啥不滿足的。就等著明年抱外孫就得了。”
大家又是一陣笑。
雖然不捨得連枝兒,但是連枝兒成親,張氏更多的還是喜悅。
大家說說笑笑,都夸今天吳家的席面體面。婆家將席面辦的如此體面,娘家的人都覺得受到了重視,而且有面子。說完了吳家的席面,又津津樂道地說今天的來客。
“五郎可真是出息大發了。”張王氏就誇讚道,“看那舉止做派,一言一笑的,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才十幾啊,這真是天才。小七也好,一板一眼地,小大人似的,我們小龍小虎這成天就知道上樹抓鳥下河摸魚的,拍馬都趕不上。”
“我看小龍和小虎都挺好。”張氏就道。小龍和小虎都不在這屋,跟著小七在前院玩。“你們是沒看見,小七也淘,都是讓他哥還有蔓兒給管的,每天看著小七念書。”
“對了,小龍和小虎,也該送去念點書。”張氏突然又道。
李氏和兩個兒媳婦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燒鍋屯是山村,民風淳樸,讀書的風氣也不盛。燒鍋屯沒有私塾,最近的私塾也離著有十幾里地。而且張家別的都好,只是從張青山起,就都覺得自家人不是讀書那塊料。
張家雖然自家覺得不是讀書那塊料,對讀書人卻非常的看重。這也是當初張青山能將張氏嫁到連家來的緣故之一。
而張氏現在,是看到兩個兒子讀書出息了,也就想著讓娘家的兩個侄子也讀書。
“這個事,回去我跟你爹好好商量商量。”李氏想了想,就道。
“家裡也不缺錢,還是應該讓孩子們念點書。哪怕不能考科舉那,多認識倆字,那也方處。而且,萬一就能念出息了那?”張氏就道。
“我娘說的對,姥,回去就讓小龍和小虎也去念書吧。筆墨紙硯這些,我和我哥,還有小七,我們給出了。”連蔓兒就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