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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爺把這乾股又送回來,這是待咱們親厚。”連守信就道,“不過,這乾股還是該給六爺的。”
就算如今沈六成了連家的姑爺,那也沒有白使喚人家幹活的。
“對。”五郎等都點頭。又將那錦盒合上,遞給連蔓兒,“蔓兒,這個還是你拿著,過門的時候,再交給六爺。”
連蔓兒笑著不肯接。
“他這麼送回來,也是他的一份心意。哥,你就收著吧,他也不缺這個錢。”連蔓兒就笑著道。
“話不是那麼說。”張氏就道,“六爺這麼著,是他的好意。送回去,那也是咱們的好意。你們兄妹倆誰也不用推,我和你爹說了算,這個東西,蔓兒你就拿著。”
“姐,這些乾股你拿著,也不用給六爺,正好你都留著做私房錢。”小七就嘻嘻地笑道。
“我要留著,怕過去他說我。”連蔓兒就道。
“你就拿著,他不能說你。”張氏就笑道。
“姐,你怕啥啊。”小七湊過來,又笑嘻嘻地道,“別看六爺樣子好像挺凶的,可依著我看,往後你們倆,只有你說他的,他不敢說你。”
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說什麼那,你小孩子懂啥啊!”張氏就嗔小七道。
“小七,你就能打包票?”連蔓兒卻故意盯著小七問道,“我咋看你對他,比對我還好那?往後,他要是對我不好了,你向著誰啊?”
“姐,真要是那樣,我肯定向著你。”小七毫不含糊地道,“六爺,哦,姐夫,我和哥是挺尊重他的。可他要敢對你不好,我肯定和他翻臉。我肯定護著你,姐,你就放心吧,我也學功夫那。等我再長大點,我肯定打得過姐夫。他要是對你不好,打不過,也要打。”
小七站起身,握著拳頭,擺了個架勢,然後又看五郎。
“我一個人打不過,還有咱哥那。有我們倆,姐你啥也不用怕。”小七信誓旦旦地保證,又拉五郎,“哥,你說是不是?”
五郎沖小七笑了笑,又沖連蔓兒笑著點頭,模樣竟十分的鄭重。
連蔓兒心中歡喜,雖說這些話中玩笑的成分居多,但也體現了五郎和小七的心意,讓她心中暖暖的。
“別胡說八道,小孩子嘴裡沒遮沒攔的。”張氏又嗔小七,“你姐和六爺往後肯定和和氣氣的,啥打不打的,你們都給我消停點兒。”
“他年紀小,不懂事。你咋還逞著他說,這都是啥話,要是讓六爺那邊聽見了,你這還沒過門的,就要攛掇著你兄弟揍新姑爺,人家一害怕,不娶你了,看你咋辦!”張氏數落完了小七,又扭回頭來數落連蔓兒。
“這夫妻兩個,感情再好,脾氣再好,那在一塊過日子,勺子沒個碰不著鍋沿兒的。一個不對付,就吵吵嚷嚷,說打說掐的,那能過成什麼日子。小夫妻倆,那得相互敬著、讓著。我當初咋跟你姐說的?還有采雲成親的時候,你姥是咋當著你們的面告訴她的?都忘了?”
說到夫妻相處這個話題,張氏的話就多了。這些天,只要稍有空閒,她就跟連蔓兒嘮叨這些。
“過了門,你得好好跟六爺處。六爺待咱們,待你,那都是沒挑的。他外頭事情多,你在家裡,可別再給他添煩心事,知道不……”張氏就巴拉巴拉,一個勁兒的囑咐連蔓兒,要怎樣怎樣待沈六好。
連蔓兒不能打斷張氏,只能聽著,一面忍不住朝五郎做了個鬼臉。張氏這個人,習慣性地“胳膊肘朝外拐”。在五郎和秦若娟之間是這樣,在她和沈六之間,那心就偏的更沒邊了。
所謂的丈母娘看女婿,張氏看沈六,那幾乎就是一個沒有任何缺點的人。連蔓兒可以預見,往後她真要跟沈六有什么小矛盾,張氏絕對是站在沈六那邊的。
“娘啊,你咋說這老多,真當我是潑出門的水啦,你咋一點都不向著我啊……”連蔓兒聽得張氏越說越多,根本就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無奈之下,只能委屈起一張臉,撒賴道。
“不是,哪能那……”張氏聽連蔓兒這樣說,立刻就停住了話頭,“傻孩子,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往後,你就知道了……”
這麼說著,張氏總算是暫停了她對連蔓兒的每天好媳婦一課。
二月初十,連蔓兒與沈六成親的日子。
進了二月,遼東府還是冬天,不過撲面而來的風中,已經有了些許濕潤的春天的氣息。府城松樹胡同連家大宅內,更是喜氣盈門、春意融融。
連蔓兒端坐在梳妝檯前,正由喜娘幫著梳妝。張氏、李氏、連枝兒、連葉兒、秦若娟等人都簇擁在旁邊,伺候的丫頭們往來穿梭,一屋子的人,都看著連蔓兒。
往日極有主意的連蔓兒,今天也只好都聽大家的。
上頭、絞臉、修妝……,都收拾妥帖了,連蔓兒又被眾人扶著站起身,換上鳳冠霞帔。這期間,張氏、李氏、連枝兒、秦若娟都不斷地在她耳邊小聲地囑咐著。尤其是張氏,雖然是聘第二個閨女了,她也做了婆婆,但依依不捨的心情,卻跟當初聘連枝兒的時候一模一樣。
對於連蔓兒,張氏甚至更為不舍。連蔓兒和連枝兒的個性不同,連枝兒的話比較少,並不善於表達。連蔓兒卻活潑機靈,會哄張氏高興,難免就更得人疼。而且,這些年,連蔓兒當了大半個家,眼看著她要出嫁,張氏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身邊也冷清了許多。
連蔓兒裝扮妥當,旁邊的喜娘就拿過了蓋頭來,眼看著吉時快要到了,外面已經有小丫頭進來稟報過,說是沈家迎親的隊伍已經出門往這邊來了。張氏更加不舍,就落下淚來。
在屋子裡面,已經能隱隱約約聽見越來越近的鼓樂聲,大家見張氏這樣,忙都上前來勸解。
“閨女大了,都有這一天。這是大喜的事情。”
“……這往後都在府城住著,離的又不遠。你老啥時候想閨女了,啥時候抬腳就過去看看,也沒啥不方便的。”
“住的近,往後蔓兒常回來看看,你還怕見不著閨女是咋地。等明年這個時候,蔓兒就跟她姐一樣,也給你抱回個大外孫來看你,到時候有你高興的。”
這麼說著話,已經聽見前面鞭炮聲響了起來,這是沈家迎親的隊伍到了門前了。
“吉時到了,吉時到了。”喜娘就在一旁催促,要給連蔓兒蓋上蓋頭。
“娘,你別哭啊。三天回門,我就回來看你。”連蔓兒被張氏攥住了手不放。也回攥張氏的手,安撫道。
“哎,哎。”張氏連聲答應著。她也知道吉時到了,不能耽誤了時辰。連枝兒在旁邊忙就遞過帕子來,幫張氏擦眼淚。
這邊喜娘給連蔓兒蓋上了蓋頭,外面催妝的樂聲已經響了兩回,小丫頭們來回回報了兩趟,五郎和小七都穿戴一新,身上帶著外面的喜氣快步走了進來。
“到時辰了,外頭催了好幾回了。”
張氏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連蔓兒的手,由著喜娘將蓋頭蓋在連蔓兒的頭上。然後,又將一大塊紅綢子鋪在五郎的背上。五郎作為連蔓兒的兄長,要負責將連蔓兒從這裡背出去,送上沈家來迎親的轎子。
一切似乎都不那麼真切,連蔓兒頭上蒙了蓋頭,什麼也看不到,只能聽到遠遠近近的喧鬧聲。連蔓兒難得地有些緊張,感覺身子似乎飄在半空中,沒有著落。
恐婚症這個名詞,連蔓兒並不陌生。只是這些天,因為忙著籌備這一場婚禮,她幾乎沒有時間和精力多想別的事情。臨到上轎之前,她覺得,她有些恐婚了。
直到,聽見沈六的說話聲。近在咫尺,呼吸相聞,連蔓兒突然就不緊張了,剛才那種飄忽的感覺也一霎消失的無影無蹤。
連蔓兒被扶著坐進花轎內,沈六在前面上了馬,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離了連家,往沈家而去。五郎和小七也隨後上了馬,帶著人跟在後頭,他們兄弟兩個要親自送連蔓兒。在他們之後,連守信也帶著人上馬,一眾親友趕赴沈家。
今天是個大晴天,幾乎沒什麼風,府城中的百姓知道今天是沈連兩家結親的日子,都早早地出了門,扶老攜幼,看沈家迎親,看連家送嫁的十里紅妝。
早已經知道沈家的聘禮豐厚,又風聞連家派出人四處採買,定要準備一副體面的嫁妝,不過真的看到連家的送嫁隊伍,府城的百姓還是大吃了一驚。
原本,連家給連蔓兒準備的嫁妝就十分的豐厚,而後,因為連蔓兒身上有了二品的縣主賜封,連家在連蔓兒的嫁妝上,就更沒了避諱。一百二十八擔的嫁妝,前頭第一擔嫁妝已經進了沈家的大門,後面的第一百二十八擔嫁妝還沒走出連家的大門。
嫁妝的第一擔,是一隻朱紅金漆龍鳳呈祥錦盒,錦盒裡面襯著大紅遍地金龍鳳紋錦緞,緞子上是御賜的內造累絲金鳳赤金鑲珠點翠銜珠頭面一套。嫁妝的第二擔,依舊是一隻朱紅金漆龍鳳呈祥錦盒,盒內是御賜的內造萬福萬壽點翠鑲寶頭面一套。
嫁妝的第三擔和第四擔,則是御賜的如意、寶瓶、香珠。
嫁妝的第五擔和第六擔,分別是元狐二品鑲東珠朝冠一頂,元狐緙絲朝袍一件,貂皮二品鑲紅寶石朝冠一頂,貂皮緙絲朝袍一件。
這六擔來歷不凡、珠光寶氣,已經幾乎晃花了圍觀者的眼睛。接下來的兩擔嫁妝,則更讓人咋舌。前面一擔,是堆疊成一座小山的瓦片,後面一擔,是堆的高高的用紅紙包裹的土坯。婚假的習俗,這些代表著新娘子陪嫁了多少房產和田地。
圍觀的眾人幾乎數不清那瓦片和土坯的數目,坐在花轎中的連蔓兒卻是清楚的。家裡為她陪嫁了五處莊子,其中府城近郊三處,另外還有兩處分別在撫遠縣和安定縣,都離著府城並不遠。這五處莊子,共有良田四千六百畝,荷塘、山地另計,莊院五所,房屋共四百餘間。
另外,家裡還為她陪送了一處牧場,以及府城、錦陽縣城、撫遠縣城、安定縣城內的鋪面共六十八間。而除了這些以外,還有在府城、錦陽縣城、撫遠縣城的宅院、花園共四所,房屋總共六百餘間。
而這其中,有一多半是連蔓兒動用了她這幾年攢下的私房錢,近期才採辦的。自從連家的產業上實行了乾股制度,連蔓兒和五郎、小七每年都能有乾股收入。這些錢,每年幾乎翻著番的往上漲。連蔓兒的錢袋,比人們能夠想像的還要豐滿。
置辦嫁妝,可以說是這個年代的女子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擁有資產的最好機會。連蔓兒當然不會捨不得錢,放過這個機會。這些日子,她將大筆的銀錢拿出來,購置了許多的田產、房產和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