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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一哭,周氏就更生氣了。
“你還腆臉哭,黑心尖沒安好下水的討債鬼。摔,把那些好盤子好碗都拿出來讓你摔,你也不看看你那樣,賣了你都換不來一個好碗……”周氏越罵越氣。
“得了,得了。”連老爺子見周氏有罵起來沒完的趨勢,就擺了擺手道,“趕緊把東西收拾了,一會還得來人那。”
“爺,奶,這不怪朵兒,是我,是我……”蔣氏忙就解釋道。
“我都看見了,你別淨護著她。”周氏就道,“木橛子似的,讓她干點活,一點會來氣兒都沒有,拉著一張臉比馬臉都長,誰欠了她多少吊錢,一臉討債鬼相。”
連朵兒哭的更厲害了。
“還戳在這嚎啥喪!”周氏就又罵道,“滾遠點,別在跟前礙眼,上不了台面的東西!”
蔣氏就急急忙忙地收拾了地上的茶杯碎片,拉著連朵兒出去了。
很快,蔣氏又回來了,並給連蔓兒換了一碗新茶。
“……剛才都是我不小心……”蔣氏還跟連蔓兒解釋。
“多謝大嫂了。”連蔓兒笑著接了茶,向蔣氏道謝。
剛才的事,離的遠的或許看不真切,但連蔓兒卻看的清清楚楚。是蔣氏的眼角餘光瞥見了連朵兒的動作,那個時候,蔣氏就變了臉色。然後,飛快地隔在了連蔓兒和連朵兒之間,甚至因此還撞翻了連朵兒手裡的茶杯。
蔣氏是個聰明人,見機的快。
這邊廂。女眷們都沒什麼話說,因為周氏太難討好了,誰也不願意去觸霉頭。連蔓兒倒是知道說什麼話能討好周氏。不過,她不想那麼做。而連老爺子那邊,卻和連守信、五郎嘮的挺熱鬧。
“一會從這齣去,還上哪去?”連老爺子問連守信。
“先哪也不去,得先回家。……有來拜牌樓的,得接待接待。下晌再接著出來拜年,這一早上。我們就只上這來。”連守信就道。
說到拜牌樓,連守信就站起了身,向連老爺子和周氏告辭。
因為連守信的話,連老爺子也就不好阻攔。
一家人就從屋裡出來,連老爺子和周氏還是坐在炕上沒動。別的人都送了出來。走到外屋,坐在灶前燒火的古氏就急急忙忙地站了起來,臉上帶著謙卑、討好的笑。
“……朵兒毛手毛腳的,沒傷著你吧,蔓兒。蔓兒,你別和朵兒一般見識。她呀,連你一個小手指頭都跟不上……”
連蔓兒嘴裡含糊地應了一聲,腳下不停地往外走。現在,古氏在連家的地位很尷尬。要跟古氏說話,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才好。
“……你幹啥那,又想憋啥壞主意。以為巴結上誰,你就能咋地了!”周氏突然從屋裡探出頭來,原來她見連蔓兒一些人走了,也從炕上下來。就聽見了古氏和連蔓兒搭話。
“幾天沒讓你推磨了,骨頭又痒痒了是不,不識可憐見的東西!”周氏又罵古氏道。
周氏罵人,是一年無休,十二個時辰隨機發動。
連蔓兒一家人,連守信和張氏都是好脾氣,一家人遇事都是有商有量的,從沒爭吵過,更沒人會罵人。她們也習慣了這樣溫煦的家庭範圍,因此對連家老宅這樣的氣氛,可以說是毫無好感,且十分討厭的。
大家就都裝著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加快腳步,從老宅出來,直接回了家。
大年初一,連蔓兒家賓客盈門,連枝兒和連蔓兒跟著張氏在後宅,招待來訪的女眷,直到過了晌,才得空吃飯。
初一,大家相互拜年,一般都不會在別人家吃飯。
而這一天,一般的人家也都不怎麼開火,因為有許多團年飯剩下來的菜,還有包的餃子。連蔓兒家就簡單地熱了幾道菜,又將茴香大肉餡的餃子下油鍋煎的油汪汪、香噴噴地,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親親熱熱地吃飯。
“娘,早上連朵兒要給我端茶,你看見她那眼神沒,一看就沒安好心。”連蔓兒跟張氏閒聊。
“我看見了。”張氏的注意力立刻就轉到了連蔓兒的話上面,“還是多虧了繼祖媳婦。……朵兒那丫頭,心太窄,犯壞。咱這沒招她沒惹她的。”
“蔓兒,你以後少上那頭去,就是去,身邊也多帶倆人,別讓她往你身邊靠。”五郎就道,“小七,你也是,咱都防著點那邊的人。”
“嗯,哥,我知道。”小七吃的腮幫子鼓鼓地,點頭應承道。
五郎只提醒連蔓兒和小七,並沒有提醒連枝兒。這也有個緣故,因為在外面行走的,多是連蔓兒和小七,連枝兒輕易並不出門,即便出門,也不會是一個人,多是和張氏、連蔓兒在一起。
“早上,我看著……她那臉上都不是人色了,怕是……”張氏突然開口道。
同一時間,老宅上房也擺了飯桌,大家都在吃飯,不過,有兩個人並沒有上桌。
“你這孩子,你差點闖禍了,你知道不?”外屋,古氏站在後門邊,低聲地訓斥連朵兒道。
第五百七十章抓子兒
“娘,我闖啥禍了。不就打碎個茶杯嗎?那也不怪我呀。”連朵兒梗著脖子,對古氏訓斥她頗有些不以為然。
“我說的不是茶杯的事。”古氏看著連朵兒,“朵兒,娘不是都跟你說了。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不能再由著性子做事。”
“我做啥了,我啥也沒幹。”連朵兒依舊犟嘴道。
“我還不知道你?你跟娘說,你端那杯茶,你是不是想潑蔓兒?”古氏有些無奈地看著連朵兒,“當著娘的面,你還不承認?”
“承認能咋地。”連朵兒將下巴微微地揚起來,撅著嘴道,“我就是想潑她。憑啥我在地下幹活,她就坐炕上?憑啥我穿這破衣爛衫,她就穿那麼好的衣裳?我看她不順眼。她一個鄉下丫頭,她哪來那麼大的福。”
說著這些話,連朵兒就有些咬牙切齒起來。
“你……”古氏看著連朵兒的樣子,恨鐵不成鋼,揚起手,就要打連朵兒。不過,最後她那手臂還是無力地垂了下來。“朵兒,娘咋跟你說,你咋就不明白那。”
“我明白,我咋不明白啊。不就是她們日子過好了,咱過的不行了嗎?我就是不服氣。”連朵兒恨恨地道。
“不服氣,你也得裝著服氣。最起碼,你別都擺臉上讓人看出來。”古氏有些無力,不過還是耐心地對連朵兒道,“咱們娘兒幾個。如今都拿捏在人家手裡那。娘教你啥來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現在咱就得低氣點,等以後。咱不用再看人臉色了,那個時候,你再想咋樣就咋樣。”
“娘。我爹還能做官嗎?”連朵兒的眼睛就被希冀點亮了,她抬起頭問古氏。
“這個,怕……怕是不能了。”古氏猶豫著,還是說出了實情。因為她已經想清楚了,與其讓連朵兒懷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做出些沒腦子的事情來,還不如讓連朵兒知道嚴峻的現實。
“那、那繼祖哥那。他還能吧?”連朵兒又問道。
古氏垂下眼帘,深深地看了連朵兒一眼,發出一聲嘆息,然後搖了搖頭。
連朵兒就呆了半晌,雖然這些日子。她耳朵里也沒少聽人說過這些事,但是在她心裡,還是存有真一些希望,她需要一再的確認。一開始,古氏還沒將話說死,可是最近,古氏的答案卻都變成了千篇一律的否定。
“那,娘,我們還能去我花兒姐家。是吧?”連朵兒又滿含希望地看著古氏,問道。
“你這孩子。”古氏扭過頭去,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你又忘了娘是咋和你說的?你花兒姐,現在過的……,哎。咱得先幫你花兒姐。然後,你花兒姐再把咱接進縣城。”
“……非得讓蔓兒她們幫忙不可嗎?找別人不行嗎?蔓兒她們真有那麼大的能耐嗎?”連朵兒一連串的問道。
“沒錯。”古氏接連點頭。
連朵兒就不吭聲了。
“娘不是讓你想法子巴結巴結蔓兒嗎?你巴結她,是為了咱們以後過好日子,不是你低氣。咱是利用她。你這孩子咋就那麼沉不住氣,今天挺好的機會,你沒利用,還差點惹出禍事來。這要不是你嫂子在旁邊,你真用茶水把蔓兒給潑了,那是啥後果,你想過沒?人家說要咱的命,那也就是一句話。還想讓人家幫著咱,那可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古氏壓低了聲音,數落著連朵兒,“朵兒,這樣的日子,你還沒過夠是咋地?”
“過夠了,我過夠夠地拉。”連朵兒就道,“以後,以後,我肯定能管住自己。”
古氏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連朵兒的頭髮,娘兩個就都皺了眉。
連朵兒皺眉,是因為古氏受傷的皮膚非常的粗糙,掛住了她幾根頭髮,扯得她頭皮疼。而古氏皺眉,則是因為發現連朵兒的頭髮枯黃、乾澀。
她的朵兒受苦了,自打從太倉回來,在這個家裡跟著她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時時被周氏責罵。她的朵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啊,古氏心疼連朵兒,又想到四房的幾個孩子,如今因為日子好過了,一個個都出落的水靈靈地,古氏感到一陣陣的不可抑止的心痛。
不管怎樣,她一定要讓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重新過上好日子。
“那以後,再看見蔓兒,還有四房的人,你知道該咋辦了不?”古氏用手按著胸口,問連朵兒道。
“我知道。”連朵兒就點頭,“不過,娘,她們越來越少來這邊了,就是來了,咱要想找她說話……”連朵兒就往東屋的方向瞅了一眼,“……這都看著咱那。”
“是不容易,這得等機會。好在,還有你嫂子在……”古氏沉思著道。
“娘。”連朵兒又往東屋的方向瞅了一眼,就將聲音又壓低了一些,“我嫂子,還和咱一心嗎?……她就算想攔我,也不用那麼用力吧,把我的手都燙了。我看她現在,更向著蔓兒那邊……”
“噓……”古氏立刻讓連朵兒噤聲,“說啥傻話那,你嫂子當然和咱是一心。”
“那你不是早就讓她給蔓兒她娘遞話,她咋還沒遞過去?”連朵兒就道。
“這話也不是想遞就遞的,你嫂子,她也得找個合適的機會……”古氏說著話,眼神卻變得幽遠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