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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你們聽蔓兒說啥那。”連秀兒立刻向連老爺子和周氏告狀。
“蔓兒,別亂說話。”連守信和張氏忙申斥連蔓兒。
連蔓兒吐了吐舌頭,她現在是個十歲的小丫頭,連守信和張氏不好說出口的話,她可以說,就是周氏也拿她沒辦法。
“娘。”連秀兒撂下菜刀,挨到周氏懷裡,眼睛紅紅的,似乎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周氏心疼連秀兒,可事情到了這一步,連秀兒的刀工實在是不爭氣,除非她要當著這些人的面,親口承認她就是想讓連秀兒去作坊掛名拿錢的,要不然這事就得到此為止。可是,連蔓兒已經先把話說下了,連老爺子也表了態,就算她真能說出讓連秀兒白拿錢的話,連老爺子肯定就不答應。
“不去就不去吧。”周氏沉著臉低聲道。
連秀兒見周氏這樣,就不吭聲了。
“二伯娘,輪到你了。”連蔓兒轉向何氏。
何氏左右看看,如果是聰明人,這個時候就不會上前了。但是何氏心裡捨不得工錢,一個月幾百文錢,可能買不少吃食零嘴,還能買上幾個醬豬蹄子美美地啃上兩頓。
“行,俺來。”何氏走過來。她可比連秀兒乾脆多了,嘁哩喀喳,一會功夫也切了一堆白菜絲。“咋樣,這切的也差不多趕上老四媳婦了吧。”
一屋子的人都詭異地沉默著。
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來,何氏切的那無論如何也算不上白菜絲,應該叫白菜條,最細的都有連蔓兒的手指頭那麼粗。
“這樣的醃成酸菜,爺、奶,你們能嚼的動嗎?”連蔓兒問。
酸菜必須要切細細的絲,燉了之後才好吃。如果酸菜絲切的粗,那麼就很不容易燉爛,不容易入味,吃到嘴裡口感也差。而且,大家都知道,何氏切出來的這樣的“酸菜條”如果擺上桌,會被人笑死的。
“我看也差不多。”連守義大大咧咧地一揚手,為何氏幫腔道,“老四,你們作坊每天醃那麼多酸菜,你二嫂切的這些放進去就看不見了,不耽誤賣。”
連蔓兒被氣笑了,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是啊,反正作坊又不是你的,倒了口碑你沒損失。
“二哥,別人家咋樣我不知道,咱家不能辦這樣的事。咱自己都不吃的東西,賣給別人吃?我怕讓人背後戳脊梁骨。”連守信道。
“老四,你咋這麼說話?”連守義瞪起了眼睛。
“別嚷嚷了。”連老爺子將菸袋鍋在炕沿上磕了磕,“這作坊你們倆先別進了,去了也是給老四他們添亂。老四一家不容易,你們不能幫忙,別再給幫倒忙。”
“爹……”
連守義還要說話,被連老爺子一眼給瞪了回去。
“這事就這麼地,散了吧。”連老爺子道。
“爺,老姑和二伯娘都是咱自家人。讓老姑和二伯娘在家好好練練,啥時候能切好白菜絲了,就來作坊幹活。”連蔓兒笑著道,“我爹娘也是這個意思。”
連守信和張氏都點頭。
“好。”連老爺子也笑了。
等眾人都散了,周氏依舊臉色陰沉地坐在炕上。
“……又上了這小丫頭的當了。”半晌,周氏突然道。她剛剛想清楚,連蔓兒提出的所謂考試,根本就是讓連秀兒和何氏丟臉的,連帶著也讓她丟臉。可恨當時她被連蔓兒的話擠住了,不答應不行。
周氏恨的咬牙。
“你別盡顧著往那歪道上想,你想點正經事。”連老爺子眯著眼靠在牆上,“以後,別慣著秀兒了,該乾的也該讓她干,今天在家丟臉,明個把臉丟到外邊去,你就等著哭吧。”
“娘”連秀兒靠在周氏身上撒嬌,還不滿地瞄了連老爺子一眼。
周氏低頭瞧了瞧連秀兒,就想要說幾句話反駁連老爺子,卻無論如何想不出絲毫說辭來,頓時一口氣噎在嗓子眼,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西廂房裡,連蔓兒正拿了藥膏在張氏耳後塗抹。
“娘,你看看你這傷。”連蔓兒說著話,又扭頭埋怨連守信,“爹,你就在跟前,咋看著我娘受傷?”
連守信看著張氏耳後的傷,也很心疼。
“都怪我。”
“奶這可對娘下狠手了,她也真狠得下心。娘這些年,可有哪一點對不過她”連枝兒道。
連守信沉默。
“不讓你老姑和二伯娘來作坊幹活,可把他奶給得罪了。”張氏道。
“得罪就得罪唄,想要進咱的作坊,門都沒有”連蔓兒道。這作坊可是她的第一個“實體企業”,當然說實體企業是誇大了一些。作坊雖小,作為第一步,卻很重要,以後,她們很可能還會辦更大的買賣。連蔓兒這些天冷眼旁觀,已經看清了連家眾人的性情。她下定決心,一開始就要杜絕周氏這些人插手她們的生意的想頭。一步都不能讓,否則後患無窮。
就比如,如果讓何氏和連秀兒進了作坊,這兩個人不能幹活大家都知道,連蔓兒更怕的是她們將作坊攪的烏煙瘴氣的。
當然,這裡也有連蔓兒的一點個人情緒在裡面。她嫌何氏邋遢,何氏做的飯菜她絕不會吃。
至於連秀兒,那真是很抱歉。連秀兒也許是周氏的掌上明珠,但是在連蔓兒看來,連秀兒是害了張氏和那個未出生的嬰兒的兇手,連蔓兒不去為難她就不錯了,哪裡會白白地送錢給她。
那個考試,是為了堵住連老爺子的嘴,也是讓周氏、連秀兒和何氏沒臉。這是她們自找的,連秀兒和何氏自己打自己的臉,同時也打了周氏的臉。
周氏鬧了一場,並沒有影響酸菜作坊的運轉。因為張氏帶了傷,來幹活的媳婦們關心地詢問,張氏想著連家的臉面,只一句話帶過,並不多說。不過,這鄉村中是藏不住秘密的,人們還是知道了,只是礙於連守信和張氏的面子,不在她們面前議論。
周氏也再沒提起過讓何氏和連秀兒進作坊的事,因為連守仁從縣裡回來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喜訊
這天后晌,連蔓兒、連枝兒、五郎和小七正在上房跟著連老爺子念書習字,就聽見大門外馬車聲和人聲。
連老爺子立刻喜上眉梢,將手中的書冊放下。
“是你大伯他們回來了。”
果然接下來就聽見連守仁吩咐人搬行李的說話聲。
那天連守仁一家,還有連守義等人跟隨宋家迎親的車隊去了錦陽縣城。他們這裡姑娘家成親後,有三日回門的規矩。連守仁和古氏早和宋家的人講好了,因為錦陽縣城和三十里營子相距甚遠,因此這三日回門就不用回三十里營子了,就乾脆在縣城裡“便宜從事”。
連花兒的三日回門禮,據說是在周氏的大閨女連蘭兒家裡辦的。連守義和兩個兒子卻是早被打發了回來,但是連守仁一家依舊留在縣城。連守義回來後,跟連老爺子說,是宋海龍要介紹些舉人和做官的朋友給連守仁,活動他做官的事情,所以要在縣城多住些天。
現在已經過了十幾天,連守仁回來了,那麼做官的事情是不是有些著落了?
連蔓兒見連老爺子高興的樣子,知道今天的功課只能到此為止了,就和連枝兒、五郎使了個眼色,幾個孩子開始收拾桌子上的紙筆。
“爺,我們把東西收拾了,去迎大伯、大伯娘。”連蔓兒笑著道。
“好,好。”連老爺子見大兒子回來了,也無心再教下去,又見連蔓兒乖巧懂事,喜的連連點頭。“等你大伯歇歇,讓他教你們。他是秀才,比我強。”
“我們還是願意跟著爺學。”五郎道。
連老爺子以為五郎這是哄他開心,哈哈地笑起來。
等連蔓兒收拾好東西,出了上房走到院子裡的時候,連守義、何氏、還有大郎、二郎幾個已經接了連守仁從大門外走了進來,他們身後還有車夫、小廝抱了大大小小的包裹、禮盒跟著。
連守仁紅光滿面,顯示春風得意,只不見古氏、連朵兒、連繼祖、蔣氏和妞妞。
只有連守仁回來了?
眾人簇擁著連守仁進了上房,連守信和張氏也放下作坊里的活,跟了過來。
上房裡,連守仁見過了周氏和連老爺子,大家就坐下說話。
“咋就你一個人回來了,你媳婦,還有繼祖他們那?”周氏第一個問道。
“娘,是這麼回事。宋家家大業大的,花兒嫁進去,以後就是當家的少奶奶了。”連守仁中氣十足地道,“花兒年紀小,我就讓她娘、還有繼祖媳婦留在城裡,也好幫襯著花兒。”
宋家家大業大,連花兒一嫁進去就能當家嗎?連蔓兒有些不信,就算連花兒當家,那宋家就沒人了,還能讓媳婦的娘和嫂子來攙和宋家的事?
連花兒嫁進宋家這些天,她們是什麼消息都不清楚的,連蔓兒覺得還是不要妄下斷言的好。不過有一點她很肯定,古氏這些人早就過不慣鄉村的生活了,進了縣城,自然是找各種藉口不肯再回來了。
只是,她們這一家也有五六口人,在縣城住在哪那?不會跟著住進了宋家吧?哪有媳婦剛進門,丈母娘就帶著小姨子、大舅哥、大舅嫂和外甥女一起跟進門的道理。這太搞笑了吧,宋家會答應嗎,古氏她們不覺得丟臉嗎?連蔓兒囧了。
“二伯娘和大嫂是和花兒姐住一起嗎?”連蔓兒故意問道。
“你小孩子家不懂事,別亂問。”連守仁道,似乎有些不滿,可這不滿又似乎不完全是對連蔓兒。
“那你們還住你姐家?”周氏的眼光一閃,又問道。
“他娘說要找一處房子,大姐說房子要慢慢找,非要留我們住下。”連守仁說著話,指著屋內地下和柜子上放的那些包裹和盒子,“這些是宋家給的回門禮,我留了一半給大姐用,這些帶回來給爹和娘。”
“花兒的回門禮,你還給你大姐幹啥。”周氏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把禮物都搬過來,給爹和娘看看。”連守仁就對連守義道,又指著另兩個小小的包袱,“那是大姐孝敬爹和娘的。”
連守義和何氏就將禮物往炕上抱,連蔓兒也上前幫忙。
“輕點,小心點,這可都是貴重物兒。”周氏不住地囑咐著,一邊拆看包裹,和連老爺子一一地點評。
禮物件數不少,就是些尺頭和吃食。尺頭都是極盡華美,吃食中有兩個極精巧的攢盒,打開來,裡面裝的是時新的果品,有石榴、蘋果、柑橘、栗子、葡萄,都是鄉村人家極少見了,還有幾樣果乾,其中菠蘿乾、檳榔,只有連老爺子和連守仁認識,連家其他人卻是從沒見過的,當然連蔓兒是個例外。